自太华宗云崖山向西南行,越过几座大山和数座城池,就到了一个叫做却乌镇的地方。从此处再往西走三四百里,就是死地奉城的地界。中间以一条阳关大河为界将其阻断,大多凡人止步于此,一般的修士也不敢轻易再往内靠近。
据说奉城界内遍地都是死人魔。
这种魔是由凡人被魔侵蚀而变。由于普通凡人生前拥有的灵力不多,变成魔物后等级也不会太高,攻击力低下。但死人魔最容易令人降低防备,放松警惕,且侵蚀传染力极强。
仙盟在奉城外方圆百里处设下了层层封印,想要阻拦城中的魔物出境,但仍会有部分魔物伺机冲破封印的疏漏处,扰乱人界安宁。
在这种处境下,百姓为保性命只得东迁,却乌镇已是这方地界内仅剩的一座大城镇。
时值岁尾仲冬,即将采办年货之际,却乌镇上忽然贴出一则告示:
“近日于罗河水上,生大雾,经日不消,有人称见一人形手抬观音像,泅水而过。先是附近村民近去观望,全部离奇失踪,后遣衙差搜寻,无功而返,复又失踪数人。疑是妖魔作乱,无法,只能求助于过路仙家异士,望能前去搭救。若能带回无辜百姓,当有酬劳感激相赠。”
一个十岁小童将字念来。他大约认字不大全,念告示时是一字一顿,遇上不熟悉的字还要花时间辨认一番,或是跳过,但胜在吐字清晰有力,能教人听清。
这小童面相普通,肤色黄偏黑,胜在眼睛清亮有神,穿着一身朴素青衫,外头套一件不太合身的厚棉衣御寒,背后则背着一把与他身量差不多长的四尺重剑,剑身已是锈迹斑斑,看上去是一把顽钝的废剑。
念完后小童回头对跟在后头的人说:“师父,上面写的就是这些了。”
罗河位于阳关河大阵的上游,顺流而下,可至奉城。
小童身后的人沉吟片刻,才说:“知道了。”
回应小童的人,一双眼睛被白布条紧紧裹着。乌发白布往下则是一张年轻的脸,模样瞧上去极为端正且俊俏,鼻挺唇薄,年岁至多不过二十。至于身量清瘦,裹着一身简单又单薄的白袍,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胜在气质出尘,如翩翩玉树一般。
虽是瞎了,蒙着眼,但看他无需人搀扶照顾就可行动如常,与常人无异,应当也是个有法力的修士。
小童问:“师父,我们要去吗?”
盲眼修士没立即回他说去不去,而是盘算了下,问道:“春山,我们还有多少钱?”
名叫春山的小童在兜里仔细数了下,说:“两块灵石和六个铜板。”
听见兜里没剩几两钱,已是捉襟见肘,盲眼修士只得叹道:“哎,那为师只得去了,总不得让我们师徒二人饿死街头罢。”
告示对面是个铁铺,店家是个不修边幅的白发老者,听到盲眼修士要为这点酬劳去险地,连忙出来阻拦道:
“这位小师傅,你眼睛上有疾,看不见,本就多是不便,又带着个半大的孩子,何必去犯险。若是为口腹钱财之事,若不介意,老夫这粗茶淡饭总是有的,哪怕留在我这过个冬,也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
他担心盲眼修士也是个不听话的,这些仙门修士,总是许多傲气,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无魔不能斩。他只得又费心劝道:“三日前,一位身穿黄色道袍的李姓小郎君,自称是五行道山凌霄阁的弟子,不肯听我这小老儿的劝告,揭了告示,渡了河,已经有去无回啦。那河上飘着的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如今想来我也是后悔,没能拦住他。”
盲眼修士听到是凌霄阁的人,也是奇怪,轻声呢喃一句:“凌霄阁的小郎君?”
凌霄阁那也是个大宗门,在仙盟中的名望仅次于太华宗与青云台。
又问:“这个小郎君他是一个人去的?”
铁铺老板负手摇头可惜道:“一人。我看那李小郎君也是个根骨俱佳的翩翩少年,年岁不大,但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年轻气盛,如此轻巧地去白白丢了性命,倒也是可惜。”
“您为何说他已丢了性命?未见尸身,也只能算作失踪吧,说不定是被困了。”
那河上之物大抵是个魔物,可是何种魔物却未知,若只是人魔倒也不足为惧,斩了便是。
老板说:“他临走前从我这买走了一把斧头……”
盲眼修士也是奇道:“斧头?”
春山也问:“他为何要买斧头?”
铁铺老板解释道,“他本是要找我做剑的,但老夫只能做斧头锄具……这不重要。”他一拍手掌,“关键啊,就出在这斧头上了。”
见师徒二人面有疑色,他继续说:“数年前,老夫曾在西头的山上,发现一块子母玄铁,铁黑,却隐隐透出红光,坚硬异常。我一见,便知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料,一直舍不得用。是这位李小郎君出手过于阔绰,我才将这块料子取了出来,用母铁打了造一把斧头。但你猜怎么着?”
遇事不多的春山好奇地顺着他的话问:“发生什么事了?”
“当天夜里,那子母铁重的子铁就忽然碎裂了,砰的一声炸开,把老头子我好生给吓了一跳。”
盲眼修士明白了:“玄铁是天生灵石,打造出的兵器乃是天生的灵器,生而有灵。而子母相依,子铁碎则母铁亡,这世上能将玄铁都彻底击碎的东西,绝非凡物。他遇上大麻烦了。再联想到近日的怪事,他遇到的,极有可能是一只大魔。”
说着,盲眼修士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正是正是,就是这个意思。”铁铺老板还以为他是犹豫了,“况且,应当再不过几日,仙盟的人就会来了……”
谁知这盲眼修士琢磨一番后,转而对老者告了谢,微微笑道:“多谢前辈相告,不过在下却是想去会会他,也见一见是何等的大魔。”
他清清白白一身,连个像样的法器都不见得有,作派倒似是胸有成竹般,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这些少年人都这般年轻气盛,一个二个都一个样。
哎……
也不对……
铁铺老板又多打量了他几眼,这才发现,盲眼修士的白袍上绣着许多淡金色的暗纹,像是某种复杂的高阶咒术的符纹,不仔细看全然注意不到。至于符文是出自仙门哪家……他想不起来。但这小子大约也不是个普通人。
他将目标转向春山这个小孩子:“那小娃娃呢?”
春山立即说:“我要跟师父一起!师父去哪我就去哪!”
这小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小年纪,听到妖魔也不说害怕,生得一副跟面相相符的耿直样儿。
罢了罢了,好言劝不住找死的。
铁铺老板只得转身回走,不再多言,却听到盲眼修士在他背后说:“前辈,你后院里进了个小贼,得去看看,可别让人偷了去。”
老者也是一惊,快步往店内走,捉贼去了。
这边走后,盲眼修士带着小弟子往罗河边上去,因着怪事,人心惶惶,沿途空无无人。刚靠近河岸,盲眼修士就顿了脚,皱了眉。
罗河最宽处有上百米,临近却乌镇的这处地势平坦,水流平静缓慢,河面上泛着迷蒙缭绕的雾气,河岸上还飘着几条空荡荡的小船。但看不见对岸的情况。
“师父,我没看见有人。河上的雾很大!但其他的就看不见了。”
盲眼修士应了声:“嗯。”
他忽然说道:“春山,你不可过河,留在此地等我回来便可。”
可春山想跟师父学本事,忙说:“有师父在,我不怕的。”
盲眼修士却摇摇头,仿佛没了方才的那股自信,对小徒弟说:“不。你学艺不精,还不能去。”
“况且,若是你师父我七日后还没能回来找你,你就挑个看上去厉害的人,哭惨些,求他来救救我。”
春山也不傻,师父这样说,定是觉得不好对付,他有些担心地问道:“师父……河上的东西很厉害吗?要不我们不去了。”
盲眼修士只是笑了笑,安抚春山说:“没事。听话。”
-
七日后的却乌镇上,日暮时分,春山再次路过了铁铺老板王大爷的门口。
七日前他读过的那张告示依旧张贴在原处,这几日也有其他修士接到消息,想要渡江却被怪浪给击退了回来,他们只得先在外围探查,也全都无功而返,没能将任何人带回来。
王大爷在铺子前打铁,火花四溅,比这外头的天看上去还亮堂些。他看见春山依旧是独身一人后,声音透过咚咚响的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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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问道:“春山小娃娃,这么些天了,你师父还没出来呐,瞧着他同你说好的七日时限也要到了。”
说着他还叹着气,摇着头。
这般下,春山一个小孩的脸上如今也是充满着凝重。
他是知道师父的厉害的,也一直相信师父能够杀魔并救人回来。但真当盲眼修士七日里毫无消息时,他又难免觉得焦急难耐。
先前两日王大爷见他一个小孩乖乖等着干着急也是可怜,就问他们是何门何派的,他可以帮忙修书一封去宗门那喊人来,若是能摇来背后的高人,或能有解救之法,一举将那怪物除去了也未尝不可。
却被春山告知师徒二人无门无派。
那盲眼道人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两年前在一片荒野地上捡到了春山这个孤儿,二人才认了师徒,结伴同行。
春山与师父约好了在此地见面,他时刻背着那把重剑,也不喊累,目光一直盯着街口处,期望师父能从那走出来。
街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呵,这声音还在逐渐靠近:
“站住!李松树,你给我站住!有种你别跑啊!”
循着声音看去。
一个少年像猴一样在前面狂奔乱窜,而一个黄衣姑娘在后面边喊边追。
谁也不让谁。
相较之下,黄衣姑娘动作更干净利落,一看也是有些身手的,但她不像泼皮少年一般毫不顾及街上无辜的路人,随意乱闯,见洞就钻,行动时难免束手束脚,因此稍落下风。
二人一路追赶,风风火火地,沿途差点撞到一个过路的修士。这人戴着兜帽,在二人冲过来时及时侧身避让了下,才没被波及到,而只是微微擦过。
李松树一边跑,一边抽空掂了掂手上的份量,发现这袋子轻飘飘的,里头不像是有钱的样子。想到方才那人身后背着两把白布裹住的长形物件,像是剑,他心道,又是一个穷酸的修士。
那修士应当是还没发现他摸走了自己腰上挂着的锦囊袋子。他得快些离开才是。
他们往铁铺子的方向冲来,闹出的动静不小。
王大爷远远听到声,探出头来瞧见人,啐了一声:“又是这个混小子!春山小娃娃,你躲开些。”
不怪王大爷看不顺眼,上回就是这个混小子偷摸进了他的后院偷东西,只是让他给跑了。
这会儿又见着了,自然不能放过,要帮上一帮。
别看王大爷年纪虽大,力气可不小。他瞅准了位置,一把刚刚打好的铁锄头就被丢出去,正正好立在李松树跑向的正前方。
李松树心知若是被黄衣姑娘抓到了,他打不过这她,只能单方面挨揍,才一路狂奔,突然被这飞出来的一把锄头吓了一跳,躲闪不及。他若是再跑快一些,就正正好要被锄头砸中了!他只得险险顿住了脚,但被绊得摔了个脚朝天,草鞋也掉了一只。
但他动作灵活,摔了也立马翻了个跟头爬起来,顾不得摔疼的手臂和后背,回头躲到了旁边的柱子后头,痛得龇牙张望。
追了一路,黄衣姑娘也是累的够呛,终于停下来,叉着腰去捉人,想教训他。
谁知李松树像只泥鳅一样滑溜,一下子就顺着柱子攀到屋檐上去了。
黄衣姑娘在底下也是气急:“我白骨门的人,绝不允许做偷鸡摸狗的事!你给我滚下来,把偷的东西还回去,和道歉!”
李松树不理,东西到他兜里岂有还回去的道理。他原来本就是个乞儿,谁想做什么修士!天天不是被逼着认字就是学规矩。当即反驳道:“谁要进你那什么破烂白骨门!”
天天在他们面前自称是什么白骨门大师姐,略略略。
门派被人说是破烂,黄衣姑娘自然是更不高兴:“你……!”
她撩起袖子就要往上爬。
见她人要上来了,李松树后退,赤脚踩在瓦片上,欲跑,转身后却直愣愣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人不知何时出现,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背后。
兜帽很大,足以罩住这个人的大半张脸,但李松树才十三岁,个头没对方高,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鼻梁。这人的脸生的十分白净,抓住他后,鼻梁下的唇动了动,李松树就听到她用冷淡平缓的嗓调说:“东西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