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陈逸打开聊天软件给林清竹发消息,告诉她人已经走了。
关掉手机,透过电梯里的镜子瞧见梁成舟脑袋低垂,眼皮也耷拉着,本就冰冷的脸此刻像覆了层霜,周身气压都偏低。
他话到嘴边却犹豫了,以他的立场,不问更好。
出了电梯,梁成舟让陈逸别送了。
“梁总,你跟清竹……”后面的怎么了三个字,陈逸没说出来,懂得都懂。
梁成舟脚步没停,转身前丢下一句:“跟我闹别扭。”
林清竹收到陈逸的消息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又再等了五分钟才从卫生间出去,她怕陈祥兰发现,小心翼翼地往病房外走,全程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走到病房外的一排座椅坐下,感觉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她躲梁成舟躲习惯了,从出国后就一直躲他,潜意识里会自动避开跟他一切有关的事情,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见,可很多时候又会控制不住地想起他,想起以前他俩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林清竹骗不了自己,她用了五年多的时间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梁成舟,其实内心深处就没想面对,因为实在太尴尬。
她出国前干了不少蠢事,把两人的关系弄得乱七八糟,尴尬至极。如果那时她没犯蠢,没有太贪心,没有一厢情愿,没有死皮赖脸地贴上去跟梁成舟较劲,没有对他说那些难听的话。或许她和他还能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处,或是像他希望的那样,当亲人,当兄妹。
哪一样都好,哪一样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她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没有合适的身份。
林清竹知道,或许梁成舟没有像她那样想,她在伦敦这五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都有在尽力修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想跟她和好如初。
是她不肯,也是她躲着不愿见他。
因为她真的做不到像没事发生,也做不到跟他像从前一样。她也想若无其事地跟梁成舟正常说话,坦然地站在他面前。
但她仅剩的那点自尊不允许,唯一的遮羞布被她自己揭开了。她真的不想,再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面前那副自私丑陋的嘴脸。
陈逸送完人回去,见林清竹坐在病房外面的靠椅上发呆,他走近站她面前都没发现。
其实就算今天不问梁成舟,陈逸也隐约猜出两人出问题了。从清竹回国起,大半个月了,绝口不提梁成舟三个字。每次来医院都是她一个人,梁成舟就没在她身边出现过。
上次在办公室,梁成舟居然会从他这儿打听清竹回国的消息,还有他妈妈第一次做手术,清竹回国也没联系梁成舟,哪里都没去,只窝在他家和医院,等他妈一出院,她立马回了英国。
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人,到现如今见面都要躲着,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
陈逸本该高兴的,可是并没有。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林清竹能活得开心快乐,她回来的这大半个月,就没见她真正开心地笑过。
他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偏头看着她:“我妈睡了?”
林清竹被声音打断思绪,呆愣愣地往声源的方向看,见是陈逸,总算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刚睡着,护工在里面。”
刚才的事情,陈逸什么都没提,也没问。
只说:“饿不饿?去吃饭?”
“改天吧!”林清竹抱歉地看着他,拿着包站起来,“我跟朋友约了吃烤鱼。”
没骗他,她真的跟蓝禾约了去大学城吃烤鱼,早几天就约好的。
“行,改天。”陈逸也起身,要送她进电梯。
林清竹摆摆手叫他别送了,“有什么好送的?今晚让护工守夜,你早点回家休息,都熬一个星期了,你不累啊?”
陈逸看着她笑,点头:“好。”
……
闹别扭?
梁成舟自己都觉得好笑。
谁闹别扭闹五年?
什么样的别扭能闹五年?
梁成舟没走,去了趟他奶奶办公室,没看见人,只有她的学生在,说是老太太刚进手术室。
从医院出来后,他去停车场的路上被寒风把脑子吹清醒了,不想就这么走了。
他刚才来的时候有听陈逸提过,医院停车场不好停车,车库只对医院内部员工开放,社会车辆不让停,陈逸和林清竹的车都停在医院对面那家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住院楼到医院对面的超市停车场有条必经之路——天桥。
梁成舟过了桥,桥底下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进去买了杯热咖啡,出来后就一直在门口屋檐下的靠椅那坐着等。
他想了很久,今天一定要见到人,老躲着他算怎么个儿事?躲了五年还没躲够?难不成想躲他一辈子?
在伦敦就算了,他不想逼她,都回国快一个月了,还躲?
有年轻姑娘进便利店买东西,路过梁成舟时,会偷偷瞄一眼,也有正大光明打量的。
她们好奇这个冷酷帅气的男人为什么坐在这儿,眼神却一直看着对面。
梁成舟被人看习惯了,对别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视若无睹,也并不在意,他只关心林清竹什么时候出现。
等了快半小时,才看见那姑娘出现在马路对面,侧对着他,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头顶扎了个丸子头,走路很慢。
马路很宽,距离太远,具体看不清。梁成舟看她好像心神不宁,走个路都差点儿撞别人身上,正低头跟人道歉。
他立马起身走到马路边,想看得清楚些。
不知道为什么,林清竹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目光过于灼热,她偏头朝马路对面看过去,想寻找那道视线从何而来。
一辆公交车驶过,方正宽大的车身从眼前缓慢掠过,直到车尾也消失后,她看见记忆深处那道熟悉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马路对面,正看着她。
梁成舟个头很高,一米八八的身高,即使站在涌动的人潮里也非常显眼。他的周围有那么多人,形形色色,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他了。
模糊的人群,唯独他最清晰。
视线交汇的瞬间,林清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世界好像也跟着安静了一秒。
她指尖发麻,不受控地微微颤动着。
意识告诉自己不能再看下去,猛地偏头,腿带着脑子行动,下意识往前走,她在假装没看见梁成舟。
快走到天桥底下,正准备上石梯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如果过了桥就会走到他那边去。
梁成舟看她马上要上桥了,可她走到桥底就突然站着不动了,侧身往她身后的方向看,看样子像是准备打车走。
他没猜错,林清竹真的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没有任何犹豫,坐上车走了。
就这么不愿意见他?
上车后,林清竹心跳很快,眼神是呆滞的。司机师傅提醒她系安全带,她没听见。
问她去哪?她也没听见。
跟在病房门口一样,她看见梁成舟就条件反射,下意识告诉自己赶紧走,别让他看见。
正好身后的方向有亮着空车灯牌的出租车朝她驶来,她当时什么都没想,立马伸手招车,跑下石阶拉开车门坐上车。
林清竹回想刚才的情景,梁成舟可能早就看见她了,应该还看出来她是故意装作没看出他的。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会站在那?
司机师傅见人上车后一直没反应,跟她说话也不应,就大声喊她:“妹儿。”
被吼声吓了一大跳,林清竹拍了拍胸口,“啊”了一声:“怎么了?”
“去哪儿?问你两遍了。”司机师傅是个本地的中年大叔,说话中气十足,但一直是笑着的,用方言问她:“啷个不说话?”
“抱歉,刚走神儿了。”林清竹歉意地朝他笑笑,快速报了地址。
“要得。”司机师傅说:“前面堵车,我就不跟导航走了哈。”
“行。”
“好嘞。”他再次提醒林清竹:“妹儿,把安全带系上。”
……
超市的地下停车场,不显眼的角落停着一辆黑色奥迪S8,车里没开灯,梁成舟眉毛紧缩,翻出手机给唐贺森打电话。
一接通就直明来意:“出来喝酒。”
对方应好,说老地方见。
四十分钟后,蓝调私人会所。
梁成舟坐下后一句话没说,端起酒杯就闷头喝。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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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森一开始还没觉得不对劲,后知后觉发现他脸色阴沉,还一杯接一杯的猛灌,显然心情十分不愉快。
难得见梁成舟这幅样子,不知怎的,他的心情突然就愉悦起来,挑了挑眉,“怎么了这是?”
梁成舟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没搭理他。
唐贺森直觉这人有事,笑着调侃他,语气很欠:“你咋回事?项目黄了?公司垮了?要破产了?还是得绝症了?”
“不能盼我点好?”梁成舟睨他一眼,右手指腹摩挲着酒杯边缘,喉结上下滑动咽了口酒。
唐贺森“嗤笑”一声,似笑非笑:“不是你自己摆出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见人还是不说话,伸手推了下他肩膀,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
梁成舟仰头喝了口酒,才给出答案,“清竹回来了。”
“好事啊!”唐贺森眉梢一扬,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下,“你眼巴巴地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把人给盼回来了。”
偏头瞧见梁成舟仍然是那张冰山脸,并不见喜悦,有些疑惑:“这怎么还愁上了?”
想起点什么,翘起二郎腿,满脸戏谑,不冷不热地嘲讽道:“清竹还是不搭理你?”
梁成舟“嗯”了一声,又无奈一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随手把酒杯丢在黑色玻璃桌,手肘撑在两条腿的膝盖上,弓着背,头也低垂着,额前的碎发顺势耷拉下来,将他的脸笼罩进阴影里。
嗓音低沉:“把我当瘟神,见了我不是躲就是跑,回来快一个月了,她的脸我都没看清过。”
唐贺森闻言愣了片刻,先是笑了声,后又忍不住吐槽:“梁成舟,你没长腿啊?”
“她跑你不会追?”
“腿是摆设?”
“为了好看?”
“我要能追上,跟你在这废话?”梁成舟眼皮微垂,想起天桥底下那幕,林清竹一看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想逮也没机会。
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喝光。
他此刻非常后悔,要是早知道见她一面这么难,那天早上她一出许家小院的门,他就该下车拉住她。即使那天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他连跟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真没用。”唐贺森哈哈大笑,也闷下一口酒,毫不掩饰地嘲笑他:“梁成舟,你行不行啊?姑娘都追不上?”
梁成舟眉头紧锁,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脸色臭得不能看。
“怪谁?”看他那可怜样,唐贺森笑得更大声了,给他递了支烟,又帮他点燃。
话语颇为讥讽,却还是正色道:“还不怪你自己?人姑娘在身边的时候你不开窍,她跑去伦敦读书你也不知道跟着。现在搁这儿借酒消愁?买醉给谁看?”
梁成舟轻吐烟圈,奶白色的烟雾飘在空中,很快就散了。
他也很懊悔,他不知道林清竹退学,也不知道她去伦敦,等他追去已经晚了,她连见都不想见他。他没办法,只能等着她,这一等就是五年。
抽完一支烟后,梁成舟又端起酒杯跟唐贺森碰了一下,神色不耐,嫌他废话多,“找你来喝酒的,能不能把嘴闭上?”
“得。”唐贺森摆摆手,懒散欠揍:“我不说了。”
手边的酒瓶很快经见底,唐贺森看梁成舟眼神开始迷离,嫌弃地踢了他一脚,“醉了?打电话让王深来接?”
梁成舟摇头,招呼服务员再上一瓶同样的酒。
“行了,想装可怜也得有人看,清竹又不在,没人心疼你。”唐贺森伸手抢走他手里的酒杯,撂在桌上,“你真喝进医院了,问夏要知道是跟我一块的,准得找我麻烦。”
梁成舟抬眸,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调侃道:“我又不是你。”
他说的是唐贺森去年夏天有次喝酒喝到胃出血,半夜进医院的事,说是为了个项目,跟甲方喝急眼了,实则不是。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唐贺森秒懂他什么意思,像被人踩住尾巴,冷着脸“瞪”了他一眼。
梁成舟扯着嘴角冷笑一声,给两只玻璃杯里都倒了酒,拿着其中一杯举在半空中,“喝不喝?”
唐贺森端起另外一杯,一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