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兄还知道这个?”慕怀清没想到陆居澜不戴五彩绳,却看得出来云雀结。
云雀结不是直接绑在腕上的,上面有个活结,戴上去后五彩绳首尾相衔,很是好看。
“嗯,知道一点。”陆居澜垂下眸去,看不清什么神色。
霍澄奇了:“你真要戴?”
赵知行道:“我娘编的也不差啊。”
陆居澜斜睨他们一眼,而后单手系结。男子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白皙的腕上一根五彩绳,很是妍丽的美。
逐月瞧着那场面,眼睛都酸了,暗地里踢了霍澄一脚。
“我又怎么你了?”
逐月咬牙道:“就是见郎君没拿到彩头,太激动了。”
霍澄莫名其妙。
一番玩闹过后,忽然听得外头一阵欢声和着鼓声响起,周近野走到窗边看:“是龙舟赛要开始了,我们去甲板上吧。”
江面开阔,擂鼓震天,对面十数艘龙船已经齐齐排开,青年桨手们头腰缠着红布蓄势待发。赵季青就站在甲板上,身边拥着一众官员富商。
几人过去行了礼。赵季青回身,对他们点了点头。
他们寻了个角落观看,不久后三声鼓动,十数龙舟如离箭之弦飞出,岸边有人呐喊助兴,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还有看客坐在小渔船上,跟在龙舟后头也玩起了竞渡,最怕的是船上孩童蹦跳得太厉害,将船都给跳沉了。
霍澄看得起劲:“什么时候该叫祖父给我搞条船来,咱几个也划上一划。”
赵知行笑骂道:“你当这船好划?窄窄一条的,站都站不稳。要玩你自个儿玩去。”
慕怀清也笑道:“我可不会水,明澈就别折腾我了。”
“知行和近野都不会水,没想到无晦也不会,”霍澄捅了捅陆居澜胳膊,“今年你下水不?”
陆居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去。”
“什么下水?”慕怀清问。
霍澄道:“往年龙舟赛结束后,还抓水鸭,鸭脖子上系根红绳扔到江里去,让会水的下去捉,谁捉着了归谁。”
说罢他又长长叹了一声,目光幽怨看着陆居澜:“往年都是我一个人玩,一点意思都没有。”
周近野道:“往年你不是玩得最欢吗?”
慕怀清又问:“云程兄也会水吗?”
陆居澜慢悠悠道:“不会。”
“哎,老陆你这就不厚道了!”
赵知行还想看龙舟赛呢,嫌霍澄聒噪:“光顾着听你们讲话,连我押的江家船什么时候落到后头了都不知道。”
霍澄的目光重新放到龙船上去,一拍大腿:“不对啊,刚才分明还是柳家船在前面的!”
画舫就停在终点,随着时间推移,远远的十数个黑点渐渐放大,显现出了窄窄一条轮廓,呼喝声像是密集的雨点,和着擂鼓声砸在江面上,如虹气势扑面而来,震撼人心。
原先一字排开的龙船已经前后拖成了长队,现在跑在前头的有三艘,分别是江、柳、郑三家,最接近终点的是郑家,江、柳紧紧咬在后头。
庄上开赌,霍澄和赵知行一个压了柳家,一个压了江家,此时见两队落后,都紧张喊了起来。
“柳家赶上来了!”
“我看江家才是——”
突然一阵惊呼,只见江面上溅起一片浪花,原来是那柳家船鼓击得越来越快,有边赶不上速度,一边快一边慢,偏了方向,连人带船全翻进了水里!
赵知行一愣,紧接着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柳家船没了!”
霍澄脸都垮了下来。
可那江家就咬在柳家后头,赵知行还没笑多久,就见江家船闪避不及,一头撞在翻了的柳家船上,也没了。
霍澄一哭一笑,脸都快抽筋了:“知行啊知行,高兴莫要太早!”
慕怀清几人也他们被逗笑了。
最后原本就跑在前头的郑家拿了第一,赵季青亲自送上的彩头。年轻的桨手们呼啦啦上了画舫,结实的身躯还淌着水,滴了一甲板。
赵季青兴致颇高:“好!这才是我晋州男儿的气概!”
桨手们领了赏吃过饼,又呼啦啦下了画舫,龙船开回江边,画舫也跟在后头回去。
龙舟赛虽过了,百姓们还正当兴头呢,他们的热闹这会儿才真正开始。
各坊的里正已经准备好了系红绳的水鸭,岸上一溜年轻力壮的男子挤到前头来,争先恐后脱了外裳准备下水,将岸边女人看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往年也有场面太过热闹而抽筋淹在水里没了的,是以知州就下令限制了人数,不会水的不让下。
可人一激动起来,那就只管眼前快活,什么话也抛到九霄云外了。后来看实在管不住,干脆不管了,江面上渔船排开,雇人盯着,哪里要淹了,就伸个竹竿子过去。
眼看画舫就快开到江边,霍澄急了:“老陆,你来不来?你要不来,我往后都不跟你讲话了!”
以霍澄的性子,真是要管住一天都难,慕怀清笑道:“云程兄若是会水,凑个热闹也无妨。”
陆居澜这边还不肯下水,霍澄却已经解了腰上系的宫绦。他今天一身朱殷色交领长衫,一如初见般张扬,因着天气炎热,里面没穿中衣,长衫一脱便是抱腹中裤,臂膀坦着。
逐月瞧着自家郎君脱衣服,别开眼去,心中叹了一句:要是慕郎君也会水该多好……
慕怀清未料到霍澄脱得直接,看了一眼也忙移开目光:“明澈兄不仅精通箭术,凫水也是一把好手啊。”
“那可不,”霍澄得意道,又回头激陆居澜,“我说老陆,你比箭都赢过我了,这回不敢比,是不是怕输给我没面子啊?怕输就船上待着,等我给你捉只鸭子上来烤!”
说罢笑着蹬了皂靴,一头扎入水中。
此时岸边一声呼喝,水鸭都扑棱着翅膀被扔进了江中,待游远了,里正打个鼓,百号人齐刷刷跳下水,好似百来条大鱼,翻起岸边一道白浪。
慕怀清刚想说什么,转头就看见陆居澜竟也开始脱起了衣服,露出底下雪白的中衣中裤,脱完了和摘下来的幞头一起塞给她,又脱了靴子,一言不发跟着扎进水里头。
“小心些啊!”慕怀清在他后头喊。
他今天一身石青圆领袍,窄袖纹云,丝锦面料,触感很是舒服。慕怀清抱着他的衣袍,心想,这人还真不是有点好胜。
不久江面上就混乱起来,人和人、人和鸭、鸭和鸭,哪里是哪里都分不清了,只见浪花一片片的,附近的小渔船也跟着晃。
慕怀清站在船上张望,根本找不见霍澄和陆居澜在哪,一个浪头扑过来,她不觉得热闹,只觉得有些胆颤,不自觉就离船舷远了些。
周近野笑道:“云程这么爱干净,难得见他下水了。”
慕怀清在船上坐着也无事,就闲聊起来:“你们相识多少年了?”
周近野道:“云程是跟着他祖父来晋州的,他祖父走后他就进书院了,明澈还要晚个三四年,不过明澈父亲是当朝副相,他们两个都在京城长大,所以很早就认识。我跟知行是前两年进来后才和他们分到一个斋舍的。”
慕怀清听得一愣:“云程兄的家世我倒是知道,明澈兄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富家子弟,他的父亲竟是,副相霍朗?”
“他从未主动提起过,你不知道也正常,书院里知道他家世的也没多少。”
慕怀清心中有些五味杂陈。霍朗是在先帝驾崩之后才崛起的人物,他有个女儿前两年还入宫为妃了。当下能屹立在朝堂的毫无疑问是旧党。
慕怀清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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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问:“明澈兄为何也从京城大老远跑到这来?”
周近野道:“他是性子实在太野,没谁管得了他,来这里修身养性的。听云程说他以前在京城还有个‘京城一霸’名号,有次把一个尚书的儿子揍断腿,事情闹得挺大。霍老太公也就是明澈祖父,本要来晋州养老的,就把人亲自接到身边管教,这才听话些。不过你别看明澈平日里不正经,其实他很聪明的,只是不肯用功,要不是为了顺着老太公的意,他也不会勉强考进书院来。”
慕怀清点了点头,又问:“那云程兄呢?我平日里也未听他提及他的家中情况。”
“云程啊,除了他祖父,他和家里谁也不亲近,尤其和他父亲关系不好。陆家本家在这,青葙先生走后他宁愿和陆家其他几房一起,也不肯被他父亲接回京去。他在陆家行十一,还有个同父的弟弟在京城,连他自己也未见过。”
“他母亲呢?”
周近野沉默了,赵知行接道:“去世了,在他很小的时候。”
周近野道:“我们无意中问过一次,但当时惹他伤心了,无晦切莫在他面前提及。”
“好。”
没过不久,便看见了霍澄和陆居澜的身影,两人动作很快,几乎是同时上来的。
霍澄爬上甲板,整个人坐了下来,吐了好几口水,蓬勃的朝气全然不见,一边呸一边骂:“呸!呸!哪个杀千刀的抢我鸭,还把我摁水里头,硬给我喝了几口鱼虾的洗澡水!”
霍澄骂得激动,一不小心松了手,那水鸭就到处扑腾,让后面上来的陆居澜一把抓住了。
他湿发贴着脸庞,阳光照着,好似镀着一层淡淡莹光,又从那脸上淌下水珠,淌过脖颈,没入衣襟中,衣裳打湿,显出底下一副好身材。
慕怀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逐月早给二人准备好了干棉巾递过去,慕怀清将衣袍放在陆居澜边上,上前接过了他手里的水鸭。
陆居澜腾出手来擦脸上的水,看她费力摁着两只鸭,忍不住笑道:“刚好这鸭你带回去,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慕怀清回敬道:“我长得是没你结实,学问可就不一定了。”
陆居澜微眯了眼,唇角笑意更深:“是吗?上次那道论题,无晦兄还是来请教我的吧。”
慕怀清面色不改:“那叫知彼方能胜彼,等云程兄坐稳了第一再来反驳。”
霍澄将棉巾胡乱往头上抹了两下,擦得一头墨发凌乱:“打住打住,今天可是玩乐的好日子,怎么又扯上学问了?”
赵知行瞧他们两个一眼:“人家那叫认真,离了书院还不忘学问。”
“他们惦记的是学问吗?他们惦记的是甲等第一拿的奖赏钱!”
剩下的人噗嗤一声都笑了。
换下湿衣裳后,几人就回到雅间用了午膳,吃的除了平日菜饭,还有端午才有的五毒饼,鸡蛋鸭蛋在头天晚上煮粽子的锅里煮上一圈,第二天正午晒了也端上桌。
百姓们大都不回去,有自己挎了吃食过来的,还有就近买了些粽子鸡蛋随便垫垫肚子的。
正当潮起,一浪接一浪,弄潮儿们把着红旗立在涛头,待潮水下去,红旗半点不湿,看得周围一阵喝彩,也是绝活。
赵季青此时同官吏富商们坐在船头,慕怀清几人就寻了个角落晒太阳,一边观景一边聊天。
直到日头落尽,云影无光,江面余晖粼粼,两岸皆掩在温柔暮色中。人们回家吃饭去了,闹声也渐渐歇息,宣告一年一回的端午即将过去。
许多渔船停泊在岸边,随着江波悠悠晃荡着,那些龙船的桨手们不肯散去,搬了酒食上船,聚集好一批人围在一起。
几人也走上了回府的路,正要分手告别,突然这时从背后蹿出一道声音。
“原来你们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