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梦回冷雨湿寒窗,前文所述的种种快活,皆成了虚幻泡影,故事转折突然,令人措不及防。在座学子皆停住笑谈,朝慕怀清看去。

    一句梦回,看似突然,却又将前文种种荒诞离奇之处圆了回来,于意料之外合乎情理。

    这会儿众人才真切感受到,这位能和陆居澜争甲等第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陆居澜摩挲杯沿几瞬,而后抬头看着慕怀清,微笑道:“反恼寒窗是梦长。”

    众人再次一惊,连呼吸也窒住了,柳江心第一个反应过来,拍手叫绝。

    若按一般人的想法,梦回之后是该恼,恼这美梦太短。可同样是恼,陆居澜的却是恼寒窗梦长,颠倒虚实,主人公反而肯定地认为现实才是梦。

    上一句慕怀清的寒窗还只是景象,到这一句,寒窗则进一步指向学子的苦读生涯。

    连慕怀清也忍不住赞道:“云程兄高明。”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周近野笑道:“幸好我坐明澈前头。”

    坐在陆居澜后头的赵知行苦思冥想,想了好几回,最后十分干脆,一口气喝下三杯酒。

    慕怀清和陆居澜那两句可谓是神来之笔,其后再如何接,故事都会重回俗套,变得索然无味。

    既有珠玉在前,赵知行想,还不如不接,让故事这样结尾最好,留人回味。

    他不好意思接,坐在他后面的几个人就更没好意思接了,只好罚酒三杯。

    而这篇长诗由书院刊印出来,短短时间内传遍整个晋州,也是后话了。

    因着慕怀清和陆居澜那高明的两句,诗会氛围一时高涨,众人留在别院用过午膳,玩乐到日头将歇方散。

    散前,柳江心念了一份来自平乐社的邀请,正是今天上午饼铺徐叔提到过的蹴鞠赛,定在五月二十的沧梧江边,说是邀请,可其中话语总有些挑衅的意味。

    众学子当下就吵了起来。

    “什么叫‘定将得胜’,瞧不起谁呢!”

    “就是就是,去年蹴鞠赛他们社还输给我们了。”

    “以为这次主动下战帖就能赢了?笑话!”

    慕怀清现在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问:“那个平乐社是怎么一回事?”

    霍澄答:“我们书院有同陵社,晋州府学自然也有一个平乐社,反正是谁都看不惯对方。蹴鞠赛是年年都要比一回的,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去年的比赛由我们社发起,最后赢的也是我们,这次他们应该是不甘心,想要一雪前耻。”

    此时又听得柳江心道:“那就按往年的规矩来,只是今年田假有许多回了家的,眼下还缺了五人。”

    踢蹴鞠每队十二或十六人,整个同陵社最多也不过三四十人。

    霍澄好似想起来什么,对慕怀清道:“头一回见面,我看你踢过来着。”

    “会一点而已,明澈兄会吗?”

    “我?我跟你讲,往年的蹴鞠赛我还当过一次球头来着,不信你问云程他们。”

    慕怀清看向另外三个:“你们也会?”

    赵知行摇头道:“我不会。”

    周近野道:“我只是个凑数的,踢得一般。”

    陆居澜则看着霍澄,微微笑道:“我也是当过球头的,比明澈多一次。”

    霍澄这下不乐意了:“哎哎哎,多一次怎么了,又不代表技术。”

    在慕怀清的印象中,霍澄是极好玩乐的,会这些半点也不奇怪。

    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发现陆居澜才是真的深藏不露。端午射粉团,下江捉鸭,玩乐这方面,他丝毫不逊色于霍澄,只是平日里端得太正了。

    到这里已经柳江心已点出来四人补上了,还差一人。

    霍澄一个劲怂恿慕怀清道:“反正你也会踢,难得有这么好玩的事,你也来呗。”

    慕怀清摇头:“我只是平常踢着玩的,没和人踢过什么比赛,怕拖累你们。”

    任霍澄如何说,她就是不答应。她不答应,自然有她的考量在,没踢过比赛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关键她是女儿身,那蹴鞠赛上免不了会有些肢体接触,不大方便,也怕人看出来。

    最后柳江心又点出一个人补上了缺,霍澄这才叹息一声就此作罢:“那你到时候可要来看我们比赛啊。”

    “一定。”

    -

    沧梧江从内陆发源,途经十来个城池,支流发达,是大梁重要的水路之一。

    而晋州本就处于腹地,转接南北,是不少商队往来的必经之路,加上水路发达,令晋州成为了不亚于京城的繁华之地。

    是以晋州百姓对沧梧江感情很深。碰上重大节日,比如上次的端午节,沧梧江附近一定最热闹,每年新岁更是有祭祀江神的习惯,保来年顺遂、保财运亨通、保出渔平安……江神可以说是忙都要忙不过来了。

    平日里提起沧梧江,晋州百姓总会自豪,心中升起一股敬意来,所以沧梧江又跟尊重搭上了边。平乐社发起的蹴鞠赛定在江边正是这个道理。

    比赛的消息五天前就张贴出去了,气氛炒得很热。端午的劲头刚过,整个晋州城重新平静下来,老百姓们都还有些舍不得。难得眼下又有热闹可以看,更何况两方主角还是崇临书院和晋州府学,自然兴致高涨。

    这不,五月二十这日,两方主角还没到齐,江边就铺满了乌泱泱一片人头,赛前一天刚搭起来的凉棚现在连脚都没地方落。附近小山丘上的凉亭寺庙也是人影绰绰,那里地方高,能观全貌,就是看得不清楚而已。

    这天慕怀清是自己步行去的,一来距离不远,二来也不想麻烦府里多出一辆马车。赵知行要和赵小苒一同出行,已经提前和她说过了。

    离赛场最近的两个凉棚照例留给两方诗社学子,她到时那里人已经很多了。

    其他人到得比她早,陆居澜第一个看见了她,上前道:“你来得有些晚了。”

    今日的他一身月白色窄袖圆领袍,看上去浅淡清雅。这玉树临风的身姿,不像要来踢鞠球的,倒像是来吟诗作对的。

    慕怀清道:“昨天看书到很晚,今早不小心睡迟了些。”

    陆居澜笑道:“莫不是怕我考过你?”

    “是啊,云程兄给我的压力太大了,不认真点怎么行。”

    “彼此彼此。”

    霍澄三人这时走过来,逐月就在不远的凉棚处,正激动朝慕怀清挥手。那里多是妇女儿童,往那个方向看去,慕怀清见赵小苒也坐在那里,眼神不善盯着自己。

    她点头回应逐月后就转开目光,全当没看见赵小苒。

    赵知行跟着看了小妹一眼,见她没什么异样,心中也松了口气,对慕怀清道:“既然来了就先坐着吧,还有一会才开始。”

    慕怀清点头,随他们去凉棚坐下。叶誊玉这次是上场队员,远远看见她后冲她招手。

    江边圈出来一大块空地作为球赛场,两根三丈高的球杆竖立在中央,上部的球门约一尺宽。

    平乐社的凉棚就隔着球场和他们面对面,那边开始活动起来了,这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也做起了准备。

    江承轩手里拿着一串蓝色布条分发给众人,霍澄他们接过后熟练地把布条系在臂上。

    今日无论是同陵社还是平乐社,参赛队员们都穿的浅色衣服,臂上则系上颜色鲜明的布条加以区分。他们这边是蓝色,为左军,对方是红色,为右军。

    这回同陵社的球头是霍澄,陆居澜作为正挟负责进攻,周近野是散立,看时机防守补位的。

    “郎君一定要赢啊!”赛前逐月对霍澄喊道。

    霍澄大摇大摆带着队员上场去了。

    左军先发球,右军守。

    对面的球头身材看上去有些瘦弱,反而是落在最后的散立魁梧十分。

    霍澄当下便笑了:“蔡许洋,你们社是没人了吗?怎么选了这样一个球头出来!”

    蔡许洋是平乐社的社长,闻言只是笑,并不说话。

    瘦弱球头身侧的正挟此时笑道:“霍明澈,你还是莫要说话了,怕等会啊,下不来台。”

    平乐社里一阵哄笑。

    霍澄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往年都赢不了,今年怎么可能会赢,他回应对方正挟道:“袁少华,这次你不当球头挺好的,输了也没这么丢脸。”

    换成往年,若是听见霍澄这样说,袁少华早就恼起来了,可这次他却依旧面带笑意:“会不会输,比了才知道。”

    双方走到场地中央,鞠正鸣笛击鼓,霍澄当先开球。场上人影瞬间晃动起来,围绕着小小一个鞠球展开了争夺!

    即便被众人围住,霍澄也丝毫不显慌乱,只见他身形灵活,轻巧绕过对方两人,将球传给了陆居澜。

    陆居澜脚法极好,平乐社的人都拦不住他。

    比赛正常开局,最后鞠球回到霍澄脚上时,他突破重围纵身一踢,球便如闪电一般飞射进了球门!

    同陵社得胜一筹,百姓们爆发出一阵喝彩。

    慕怀清在场外将赛况看的一清二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陆居澜也是这样觉得的。第一场结束后进入休息,他便皱眉道:“我传球时,他们好像目标并不在我,防守很松懈。”

    霍澄道:“应该是知道你不好对付吧,往年都是输,今年能折腾出什么来。”

    周近野道:“云程的担心不无道理,我观察对方动向时,发现他们的散立就总盯着我们这边的王永行和戴绩衡看,下一场你们注意点他。他应该是今年刚进府学的,长得这样高大,我们都摸不清他的底。”

    想了想,周近野又补充道:“还有那球头,估计也是新来的,蹴鞠踢得一般,年纪不大,比无晦还要瘦弱些,不知道对方这样安排用意何为。”

    霍澄心大,毫不在意:“嗐,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有鞠正在,他们还能耍心眼不成?”

    鞠正负责维持场上的规矩,裁定犯规行为,按理说确实耍不了什么心眼。

    赵知行对霍澄道:“耍不了心眼,也怕他们使别的战术啊,你可别大意过了头。”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这时翠翠端着红漆食盘过来,先对赵知行行礼,又对霍澄、陆居澜和周近野三个人道:“大郎君,三位郎君好,我家小娘子见你们场上辛苦,特意盛了酸梅汤过来给你们解渴。”

    食盘中四个琉璃小碗,一看就是从赵府上带出来的,碗中酸梅汤色清而亮,桂花干撒了几点漂在上头,琉璃碗衬着,很是诱人。

    场上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连最迟钝的霍澄也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