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七月七,谓之七夕,这是个热闹的好日子,繁华的晋州早已车马盈市,罗绮满街。
书院前一天下午放了假,学子们散讲后纷纷归家。
慕怀清没想过回去,却不料在出学斋后看见了赵翁。她上前行礼道:“赵翁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一旁的赵知行肉眼可见紧张起来。
赵翁道:“小郎君不必担忧,是官人吩咐我前来的,想接小郎君一同回去。”
慕怀清道:“辛苦赵翁了,只是怀清不愿回去,还请赵翁替我向爹爹赔罪。”
赵翁并不意外,叹了口气道:“委屈小郎君了。”
慕怀清笑着摇头。
陆居澜和霍澄想邀她到家中住,也被她一并婉拒。送走几人后,她往食斋简单用了晚饭,便回房看书休息了。
赵季青听完赵翁回禀,也是意料之中。
“他果然连过节也不回来了。”
赵翁安慰道:“小郎君懂事,这是在为官人考虑呢。”
“罢了。赵翁,明日你准备些七夕果食,差人给他送去吧。”
“是。”
-
七夕当天,街市货卖琳琅满目,有用面粉裹上糖蜜油炸成各种花样的果食,有用瓜果雕成各种图案的花瓜,也有用作赏玩的土偶小人“磨喝乐”、板上种粟苗放小屋模仿村落之态的谷板……
四周的叫卖声生气勃勃,陆居澜人走在街上,魂却飞到了天边,不小心撞上一人。
“啊,抱歉。”陆居澜连忙致歉,抬头,发现那是一个挑担的卖货郎,担子里装着许多荷花荷叶。
“不碍事,郎君买荷花吗?”卖货郎笑容满面。
陆居澜环视一圈,行人大多手携未开荷花,小儿也穿着新衣捧着荷叶,蹦蹦跳跳活泼至极。
他想了想:“买两朵吧。”
卖货郎将两朵花缠在一起,给他缠了株“并蒂莲”。这是七夕常有的玩法。
陆居澜见他会错意,倒也没多说什么,付了钱捧着花继续走着。
七夕是妇女儿童的节日,可供男子玩乐的不多,霍澄年年过,说是无趣,今年要同逐月一起乞巧,知行和近野也照旧要陪他们家中女眷。
陆居澜往常是在家看书,很少凑七夕的热闹,可今天不知为何,总有些静不下心,便出来走走。他并不觉得周围的街市新奇,柳江心举行了晒书会邀他前去,他也没什么兴致。
直到他撞到卖货郎,看见那荷花,心底想起,有一人还孤零零留在书院里。
陆居澜看了看天色,想到,许久未骑马了。
-
七夕夜一家人都是要坐在一起吃饭的,所以哪怕家远些的学子,基本都回去了,就连那些有家室在城内的先生也是如此。
慕怀清从未觉得书院这般安静。她一个人从天刚亮的时候坐在学斋里看书看到现在,案旁摆着赵季青上午派人送来的巧果和花瓜。
偶尔有几个实在回不去的学子经过,都结伴相邀下山往城里去了。他们倒是好心问了慕怀清一句,只是她与那几人不相熟,也没什么兴致,谢过好意后便拒绝了。
天气闷热,四下寂静,极容易萌生困意,她看得有些眼酸,头也重起来,于是靠在案上小憩片刻,不料一睡便睡过去了。
睡梦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戳着她的脸,带着一点淡淡的香,却并不讨厌。
她睁开了惺忪的眼,一个粉色的大花苞正贴着她鼻子,视线往上,是一张俊朗的脸庞。
她刹那间止住了呼吸,疑心自己还在梦中。
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莫不是卯时就在这看书,竟累到睡着了。”
“你、你怎么在这?”刚睡醒的第一声,没有平时刻意掩饰的低沉,带着鼻音,有些软糯。
陆居澜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转瞬即逝:“怕你一个人待着偷偷看书,将我比了下去。”
慕怀清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
陆居澜瞟了一眼案旁的巧果,语气有些难以察觉的幽怨:“不过,我算是白来了。”
说着,他将一个食盒摆在慕怀清面前,里面除了各式巧果,还有一具土塑的小人偶。
慕怀清看着那小人偶,愣住了。
-
“阿筠,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男人弯腰,笑眯眯地将一具土塑的小人偶举到小女孩眼前。
四岁的小女孩新奇捧着:“爹爹,这是什么呀?”
“这个呀,叫磨喝乐,七夕才有的,等阿筠再大几岁,也该在七夕夜乞巧了。”
“什么是乞巧?”
“阿筠看见碧姑姑做的那些事了吗?就是向巧娘娘祈求有一双巧手,能把这事做得越来越好。”
“是碧姑姑说的女红吧,我才不要呢,不及爹爹的那些书有趣。”
男人听罢哈哈大笑,笑声惊动了枝头喜鹊。
-
慕怀清内心触动:“你,是来给我送这些的?”
陆居澜举起刚才作弄过她的荷花:“还有,七夕的荷花。”
慕怀清定定看着他,发现了他鬓角的汗和微红的脸,从中觉出一丝孩子般的傻气。
她接过那两株缠在一起的荷花苞,嫣然笑了:“旁边那些是我爹叫人送来的,你不算白跑一趟。谢谢你,云程兄。”
陆居澜眼睛微微亮了:“不必谢。”
慕怀清将荷花放好,给他倒了杯自己用水壶提来的水:“你是不是顶着太阳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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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居澜一口水喝到底:“骑马可比马车快多了。”
慕怀清又给他满了一杯:“若是不着急回去,就在此坐一会儿吧。”
“好啊,”陆居澜拿起她案上的书,“让我瞧瞧你看的什么。”
“晚渔先生上回在林间讲授汉史,提及王室贵族厚葬之风,我后来细看,有些感慨。晋人曾描述汉朝说,天下贡赋三分之,一供宗庙,一供宾客,一供山陵。天下之人的财物收敛朝廷,却随他们埋入地底不再流通变作死物,要活人给死人让步,这是哪来的道理?汉亡未必与此没有干系。”
陆居澜为之一震。
在“死者为大”的观念下,她的话无疑大逆不道,尤其是将矛头直指皇室陵墓与天下权贵。
“国之根基,在粮与钱。无晦的话,倒是令我豁然开朗。”
慕怀清双眼焕发出一种光采:“粮之一字,云程兄可否细说?”
-
七夕入夜,赵府庭院中摆着香案,陈列巧果、花瓜、针线和磨喝乐人偶。赵小苒打扮了一身新衣,在案前焚香列拜。
赵知行静静看着自家小妹,眼神却又像是放空了,穿过她看向了远处,从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一抹倩影。
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和小妹一样焚香乞巧呢?
待赵小苒拜完,赵知行收回神思,上前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这是大哥替你找的蜘蛛。”
许多女娘都会在七夕这天抓来蜘蛛放在小盒子里,第二天打开看,蜘蛛结得网越圆越好,这叫得巧。赵小苒不敢抓,以前都是赵知行替她代劳的。
赵小苒虽说接了盒子,可面色冷淡,竟是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赵知行心中明白缘由,眉眼低落。
郑氏出声打趣道:“苒苒多年不见,如今也是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不知将来哪家儿郎有这样的好福气。”
赵小苒羞涩地躲在王氏身旁:“叔母莫要取笑我了。”
王氏道:“知行都还没说亲呢,哪有这么着急,苒苒还小,多留两年也没关系。”
太夫人道:“都及笄了,哪里还小?说到知行,你们当父母的也真是,到现在还没给他说亲,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赵季青道:“此事还要尊重知行自己的意见。”
“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要是说不娶,你们还真由着他不成!”太夫人加重了语气,话中意有所指。
赵知行听见这话,连忙道:“我、我不急的。”
王氏狐疑瞧了他一眼,他撇开头去,不敢再多说什么。
郑氏哄着太夫人道:“说不定是缘分未到呢,阿姑也别太着急,叫兄公和姒妇多留意着便是。”
赵知行欲言又止,眉头皱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