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车儿眼里氤氲的雾气还没有消散,听见忽地响起的声音,往这头望去,刘琮站在雪地里,赤红的披风下摆,沾了点点雪沫,就这样定定的将她看着。
她一个哆嗦,脑子里回想的却是昨晚嘴唇柔软的温热。
瞪大了眼睛,努力想把融在雾气里的人看清,看清他是如何的表情。
身旁的张辽“咕咚”一声,一口酒下肚,已经慌忙的起身,带动低矮的案几,磕到了她的膝盖上。
有些许的刺痛。因着天气寒冷的缘故,顿顿的,她揉了揉膝盖,后知后觉的,也跟着张辽站了起来。
张辽看大将军过来,脸都吓绿了,军中禁酒,除非有大将军的命令,否则就是犯了军法。
磕磕巴巴的,抬头看了一眼大将军,看大将军阴沉着脸,将胡车儿盯着。
心里暗骂:定是这小子不识好歹,惹得将军动怒,不然方才也不会问他这般的问题,现下吃酒又被逮个正着,他欲哭无泪,百口莫辩啊!
正静待着大将军发怒,哪知大将军却是跺进厅内,一掀披风,坐在了正首。
“尔等真是好雅兴,美景伴美酒,有这等好事,为何不唤着本将,好让本将也品品到底是酒醉人,还是景醉人?”
张辽见机行事,嘿嘿一笑,凑到了大将军面前,将扣在案几上的一个釉瓷黑底碗摆正,嘴里叨叨笑道:“大将军,您请,您请,我等本来是想看看胡刀手的,哪里却想着胡刀手的阿娘盛情难却,非要邀我们喝酒,我们也只是啄了几口而已,嘿嘿,不会多喝的,将军您明察。”
睁眼说瞎话,立在地上的酒樽里,分明已经下去了大半。
刘琮也不说话,只是将张辽倒了酒的碗拿起,凑到鼻尖,轻轻的嗅了一下。
胡大仁听张辽这般说,早就气的七窍生烟,这人好生能说会道,分明是他死皮赖脸的想吃酒,留在这里不肯走,哪里是他阿娘要留他。
哼!要留也是留车儿,才不会留他这个莽汉呢!
他气呼呼的瞪着张辽。
“却是佳酿,纯纯诱人。”
张辽嘿嘿道:“是好酒!是好酒,胡刀手阿娘酿的酒委实不错!”
刘琮将碗磕在案上,反而问起胡车儿:“你可是饮酒了?”
张辽想起将才胡车儿问他的话题,心里震惊,将军定是气恼胡近侍这事呢!
他嘿嘿道:“未曾!胡近侍未曾饮酒!”
刘琮忽的一拍案几,厉声道:“军中明令禁酒,张辽你身为将帅,不以身作则,却纵容下属,知法犯法,明知故犯,触犯军规,你可知罪?”
他眼中怒气正盛,是十分震怒的模样!
张辽知道是犯了军法,他脸上的笑渐渐垮了下去,嗫啜着道:“末将知罪。”
在刘琮怒火冲天的注视下,张辽低声道:“末将下去自去领罚,说完,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酒樽,抱拳退下了。”
胡大仁与车儿面面相嘘,不知要作什么,却见刘琮将张辽倒的那碗酒,推到车儿面前,道:“既是没有饮酒,那便将这碗酒饮下吧。”
车儿心中作祟,不知他是何意,这是要折磨自己呀,难不成也让她饮了酒,然后同张辽一起去领罚?
他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温酒,吃不准刘琮的心思,偷眼儿打量他。
却撞进刘琮沉沉的目光中。
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但他的话又不能不听。
她将碗拿起,小小的抿了一口,忍着嘴里的辣气,嗫啜问道:“将军……”
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鼻头红红的,眼里却是含了委屈。
刘琮心里的火熄了下去,反而问她:“不是让你练习弓箭,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车儿定是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来问张辽,关于你有没有断袖之癖的。
嘴里支支吾吾的,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
刘琮也没有耐心听她的,看她嗫啜着犹豫模样,心里莫名的烦躁。
他看了胡大仁一眼:“你与张辽同罪,庚时自己领罚!”
胡大仁但是坦荡,抱拳道了声:“是!”
刘琮就着温酒的碳火,烤起了手,上下搓动着,待温暖一些了。
才起身离开。
车儿看刘琮离去,也抬脚跟上。
他配了剑,剑尾将披风挑起一些,落在他的后头。
下山的路滑,车儿走的小心,她感觉到前方刘琮的将不似乎是慢了一些,小碎步的快了几步,跟在那人身后。
转了一个弯儿,再下了几个台阶
刘琮停在一块大石后头,他扶着石头,转过身,看着身后缩成一团的胡车儿。
眉头一皱,将自己的披风给胡车儿披上,车儿受宠若惊,睁大了眼睛将刘琮看着。
刘琮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在她开口前阻止了她:“无碍,这里是风口,你先披着,待到了寨口,再还给本将。”
车儿行礼:“是!”
刘琮转了身,立在巨石旁边,极目远眺,雪愈发大了起来,片片如席,茫茫落下,将远处的石林也融在里头。
车儿听他道:“这雪景美吗?”
苍茫雄洪,却是边塞风光,狂野无度,气势巍然。
车儿由衷道:“美!”
许久,都不见刘琮说话,只是远眺的模样,车儿以为刘琮是在欣赏美景。
空气中静的惊人,似乎是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闻。
车儿内心都平静了,和这洁白的雪一样,在空中飞舞,无拘无束,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伸手接了雪花。
看着圣洁的花朵,在掌心消融。
等回过神来,刘琮高大的身影已经立在眼前,他也注视着她的手掌,看她掌心消融的雪花。
车儿失了礼仪,急忙的收手。
刘琮出手不及掩耳,握着她的手腕,将她还未收回的手,握在了半空。
车儿心里别扭,嘴里吱呜:“大……大将军……”
刘琮将她握着的拳头分开,让她还是将才接雪的模样,片片雪花落在两人相触的手上,间或飞到车儿掌心,带了丝丝的凉意。
真是奇怪,将才分明没有这种感觉。
刘琮目光沉沉,盯着车儿的眼睛,问她道:“胡近侍,你以前有和人赏过这般美的雪景吗?”
她自幼畏冷,怎可能去赏什么劳什子雪景。
车儿往外抽手:“未……未曾……”
他分明也着了单薄的军甲,但是掌心的温度却温热如春,男性独有的气息迫近,车儿心不由自己的狂跳起来。
她抽了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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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都未曾抽动,往后倾着身子,躲着刘琮的迫近。
这人丝毫不明白她的苦衷,她退一分,他进十分。
车儿又一用力,一个脚滑,身子后倾,她低声惊叫一声。
腕上的力道撤了,却移到了她的腰上,炽热滚烫。
车儿瞬间慌乱,眼眶都热了,揪在刘琮丰军甲上的手猛的一推。
蜉蝣撼树,丝毫无动。
刘琮沉沉的目光近在咫尺,四目相对,车儿听刘琮问道:“方才的酒好喝吗?”
车儿想原是这人要秋后算账,反正也是这般,她不再和刘琮对视,道:“小的知在军中饮酒触犯军法,待回去后,定会去军中领罚。”
腰间手用了力气,掐的她又一个瑟缩,忽闪着眼睛,不明所以的去看刘琮。
“本将问你,方才的酒好喝吗?”
车儿道:“嗯,好喝。”
“为何找他们饮酒?”
“嗯?”车儿不明所以,不知刘琮为何会这般问。
刘琮看她目光迷茫,晓她也是没有懂自己的意思,又道:“你忘了答应过本将的事情?”
“答应过他的事情?”车儿不记得她有答应过刘琮什么事情,随口酒问了出来:“何事?”
刘琮眼沉了,凑近车儿一步,车儿彻底慌了,剧烈挣扎起来。
刘琮控制着力道,不给她得逞。
须臾看车儿眼眶都惊得红了,也不再为难她,扶着她的腰,等她站稳了,这才将手松开。
“那便陪着本将看一会雪吧。”
说完,便转过了身,不再说话。
车儿心惊不已,看着面前得刘琮一派俨然得模样,想着将才得一幕是不是癔症,但是腰间得温热却是真真实实得存在过。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得内心,想着这不过是一场误会。
眼前得刘琮又回复得以往不可一世得样子,她将手捂在胸口处,强压着“通通通”乱跳得胸口。
万世混沌,此时此刻仿佛只有他们二人,立在着茫茫得与世隔绝得地方。
刘琮得发髻上落了雪,被渐起的西风吹落。
车儿忽地明白,怪不得伊始一直便感觉不到冷,原是刘琮站在了风口,挡去了大半得厉风。
她心里五味杂陈,乱的很。
刘琮说的是赏景,但也只有她一个人看而已,车儿立在她身后,纠结得目光,一直落在前头那伟岸的身影上。
“阿嚏!”车儿来不及捂住口鼻,一个喷嚏,便惊天动地的想了起来。
她好像听到前头的刘琮低沉的笑了,既是她没有转过身来,车儿也能想到他的表情。
漆黑的眸光里,注了点点晶亮,还是那个严肃的模样,却是抿着嘴角,有细微的弧度。
他不苟言笑,就连微笑,也是隐忍的。
车儿不好意思,静静的在他身后站好,也不敢再盯着他的后背,低下头,看雪落在青石地阶上,铺下一层有一层。
“回吧!”
车儿小声的回答他:“是!”
刘琮戎马一生,心里有的只有无尽的杀戮,但是有这人陪着,内心却是无边的安宁。
他听身后那轻微的脚步声,将雪踩出欢快的乐章,心里莫名宁静,他想:此时此刻,放下些许,明知不该,但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