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
胡大仁凭借自己的才智鲁莽闯帐,免了的那一顿责罚,还是受了,不过不同的是,受罚的人多了一个张辽。
两人被打的心服口服。
捂着被打了五十大板的大腚,互相一视,你我皆懂的神情。
要问的没有问到,两个人皆不甘心。
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凑做一团去找司马瓒。
司马瓒迎了他们,各自给他们一盏茶水。
胡大仁捏起拇指大小的茶盅,仰头一口:“司马大人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司马瓒捋着胡子道:“你俩结伴去胡车儿帐内了?”
“正是!”
司马瓒又道:“被将军撞了个正着?“
“正是!“其实是那女奴拦不住他俩,跑去将大将军唤来的,胡大仁懒得解释,只忙着点头。
司马瓒摇头:“尔等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胡大仁往前一凑:“司马大人你可早就知晓胡车儿是个女子?”
司马瓒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那将军是何时知晓的,军中不是不留女子吗?为何她可在军中?她来历是何?”
司马瓒听胡大仁嘚嘚嘚的问了许久,抬手阻了胡大仁:“哎!胡将军莫要问得太多,以免惹祸上身,听老夫一句劝,莫和胡车儿走的太近便可。”
这话张辽听着耳熟,司马大人曾经叮嘱过他。
他想起哪些飞来横祸,现在才明白了司马大人那时的良苦用心。
司马瓒看胡大仁将自己上好的茶饼,饮水一般饮了许多,就开始赶人了:“兹事体大,本不该多说,尔等记住我今日的话便可,免得惹祸上身。“
两人辞了司马瓒,乘着月色往回走。
胡大仁砸吧着嘴道:“我看这事不简单,将军定是早早的就知晓胡车儿是个女子,不然怎得会一直让车儿在帐中伺候。”
张辽本将对这事不慎上心,因要满足这人的好奇心,白白挨了一顿打,斜睨了做苦思状的胡大仁一眼:“做好分内的事,每天尽是想一些有的没的,将军帐中添置了哪些人,哪里由得你我管束了?”
说着,想起挨了的那一顿打,气也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这黑碳头多管闲事,我也不至于落的如此下场,万幸当时没有人在场,不然,我这脸面往哪里搁?”
胡大仁才不管哪些呢,一顿打也没有阻了他的花花肠子,拍了拍张辽:“哎?你说,车儿还有没有其他姊妹,我胡某人也想讨了像车儿这般的婆娘,上次在吐谷浑城就说起来,谁料到车儿居然是个女的,早知道当时就把她给扣下。”
张辽见他天马行空的胡言乱语,怒骂道:“你真是疯魔了不成?大将军的女人你也敢觊觎,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
胡大仁“哈哈”一笑。
张辽气的甩袖:“自己作死,别带上我!“
胡大仁“嘻嘻“笑着:”我胡某人瞎说的,还不是这边塞苦寒,没有美娇娘暖帐,惹得我胡某人燥的慌!”
张辽白一眼胡大仁。
鸡鸣之时,三军出战。
领军将士有三人:王景曾、胡大仁、张辽。
乌维断后。
胡大仁、张辽夜间惹得刘琮不快,不敢说话,两人只对着刘琮一礼,先后出发。
鹅毛大雪撒的遮挡视线,白茫茫一片,在这广袤的天地间挂起绒绒围帐。
安营处距离祁连山千里,大雪阻路,行军异常缓慢,将士个个着了夹袄,骑兵步卒,浩浩汤汤的出发了。
车儿晨间睡醒之时,已是日上三杆。
女奴端了漱洗的物什,在帐中站着。
见车儿醒了,有些幽怨:“公主醒了?奴伺候公主洗漱。”
车儿“嗯“了一声。
女奴又道:“将军三军已经出发了。”
车儿不理。
昨夜她和刘琮发生了不快,刘琮气的甩袖走了。
明明是他的错处,倒给自己耍起脸子来了。
如若不让胡大仁知晓她是女子,那岂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都是他自找的。
昨夜他进账,见胡大仁和张辽皆在帐中,她正耐心的回答这胡大仁的问题。
刘琮幽幽进来,道了句:“阿蛮对本将都没有这般的耐心。”
说罢,便罚了两人。
车儿后知后觉,原是刘琮这厮吃醋了。
她都不知如何是好,刘琮说她躲着他,不愿意见他,却和胡大仁、张辽相谈甚欢。
昨夜非要缠着她,被她几句话说的气呼呼的走了。
大雪下了三日,前方战事如何,并未有人告诉她。
只是往军中送来的伤残士兵,一日多过一日。
大多是冻伤的。
西北地区有几十顶小帐,住的全部都是伤残的将军。
车儿进账的时候,只闻帐中全都是将士的呼痛声。
有的赤着上半身,身上裹满了布巾。
有的脸上缠着布巾,布满血迹,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车儿心慌,她往里间走了几步,有人抓住她的裤脚:“好疼!好疼!给我一刀吧!让我死个痛快吧,太疼了,我受不了了!”
拉着她的是个中年将士,满身冻疮,流脓流血。
身上没有一点好皮肤。
她实不忍心,将要坐下,身旁乎有医者过来:“来,将这粒药丸吃下,可缓解疼痛!”
说着,给那中年将士嘴里塞了一个乌黑的小药丸。
过了一阵子,那将士便闭眼迷迷糊糊的睡去。
帐中吵闹不堪,碳火不足,受伤的将士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取暖。
车儿让女奴将自己帐中多余的木炭拿来,给受伤的将士用。
女奴支支吾吾的道了一句“是!”
来时的目的没有达到,绕过几顶小营帐,车儿本想离开这里,便见到将从战场退下来的几个将士。
几人相互搀扶着。
车儿眼尖,看到了刘琮的那个沉默寡言的近侍。
凑近问道:“几位将士请留步,请问前头现下战事如何?”
那近侍知道车儿是将军帐中伺候的人,将胳膊从左右搀扶的两人身上撤下来,对着车儿道:“车儿姑娘……”
将将一语,便摇晃着要倒下。
左右两个军士赶忙去扶。
车儿跟着他们,让那近侍坐在一顶人少的小帐中,这才听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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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退下来,已经有三天了,现在前方战事如何,小的也具体不甚清楚,只是在将军吩咐小的退守的时候,情况不是很乐观。”
车儿焦急,巴巴的等着近侍说明。
近侍气息不足,缓了几下,才接着说道:
“北地气候冷的异常,三军到达之后,便扎了营帐,雪太大了,人马难行,将军只得领步兵作战,越到山下,气候愈发寒冷,冻死的将士数不胜数,粮饷也不足了,将军才让后备军退下来。”
说着,竟是哽咽起来。
“我等在行至半途时,听闻将军在攻城时发生了雪崩,大将军被困在山脚,生死不明。”呜咽了一阵,又道:“那处常年积雪,按理说来,经常年风吹日晒,已经为冰雪,定是被夯实的,不知怎会发生雪崩,将军他们……他们……”
车儿心思一乱,那近侍说后头说了些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摇摇晃晃的回了军帐,脑子里重复着一句话:“大将军被困在山脚下,生死不明……生死不明……”
怎么会生死不明呢?
他那么厉害的人,随随便便便可得了一个城池,听他自己说,他自带军作战,便不曾打过败仗的。
等那女奴来帐中掌灯的时候,车儿才忽觉自己呆坐了许久。
披了的大氅都不曾卸下,捂了一身的冷汗。
她忽地站了起来,问那女奴:“军中可有传来消息?”
女奴摇了摇头。
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想了千万种结果,又一一的给否定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她想的那种结果。
可是万一呢?
放心不下,又去了一趟医帐。
帐中受伤的将士有增无减,医帐也增加了许多顶。
车儿询问了好几个人,都是先退下来的后备人员,大多是伙房营,和送军粮的将士,并未参加作战。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参加作战的将士,但人已经陷入昏迷,根本就问不到什么有利的消息。
车儿急得团团转。
忍了好几忍,乘着没有人注意,偷偷溜到帐后,默默淌了一阵子泪。
他不会有事的!
他走的时候那么气势汹汹,把她都吓呆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话,他就走了。她还没有和他说清楚,她对他也是有耐心的。只要他不在欺负她。
“车儿姑娘。”
车儿身子一顿,赶忙将脸上的泪痕摸了去。
身后薛玉宁站在亮光处,筒着手站着。
“车儿姑娘早些回去休寝吧,天寒地冻的,仔细别冻坏了身子。”
两人自上次不欢而散以后,数日不曾见过,本也是刘琮限了薛玉宁的足,除了医帐,她哪里都去不得。
车儿不慎懂医术,看军中医师不够,便帮着包扎受伤的将士,这活计她干过,还算得心应手。
此刻将将哭过,又被外头的风吹过,鼻头通红一片。
车儿和她本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薛玉宁看她娇躯在风中娇柔,想起披风的事情,对着她又道了一句:“听闻明日李域将军要从平城过来,往大奖据帐中送军粮。”
车儿脚步未停,一路离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