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她在威胁他!

    用着最轻柔的声音,说着最狠戾的话。

    他愿意则罢,若是不愿意,她要打断他的胳膊,灌下毒药,将其丢回崖底!

    胥宸呆愣当场。

    生平第一次,他受到了来自陌生女子明晃晃的威胁。

    偏偏,他毫无还击之力。

    他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就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无法做到。

    他绝对相信,她能,说到做到。

    他眼中浮现出刚醒时所看到的她的身影。

    短短一瞥,虽看不清长相,但身姿窈窕,应是个妙龄少女。

    可以在他疼痛难耐之际温柔地抱他,也可以在他拒绝她时,不卑不亢说出威胁的话。

    一股子恼意自心底往上蹿起。

    崔朝雪若是细看,一定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萧瑟的杀意。

    久久等不到胥宸的回答,崔朝雪慢慢站起身,她居高临下看着他,“看来,你还是不愿。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她摆出一副要“恢复原样”的姿态。

    为绝后患,她跟他说话时有别于平常,一直刻意压低声音。

    胥宸从低柔的声音里听出了森然的寒意,他薄唇轻启,“谁说我不愿呢?”

    崔朝雪冷笑,“你许久不出声,难道不是在天人交战?”

    她喜欢识时务者。

    碰到南墙也拼命往上撞的,是傻子。

    胥宸面色冰冷,“姑娘冰雪聪明,我自然是愿意的。”

    明知他是口不对心,她还是慢慢坐了回去。

    她脱了鞋子,坐到他旁边,轻轻拽住他的胳膊:“躺下吧。”

    胥宸:“……”

    他倒是想躺,可身子不听他使唤。

    毒性发作的时候,他感觉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服了解药之后,意识回拢,知道四肢百骸尚在,并没脱离自己,可就是不听使唤。

    无论脑子如何发出指令,它们都不为所动。

    崔朝雪先躺了下来,右手拽了下他的胳膊,胥宸本就坐得不稳,经她一拽扯,直接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像块木头,闷闷地砸到了她绵软的身上。

    她发出一声闷哼,不忘伸手扶了下他受伤的右胳膊。

    轻轻一推,她一个反身,趴到了他的胸前。

    她垂下头,鼻尖几乎与他相抵,气息交缠间。

    呼吸有些乱了。

    “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愿陪我两晚?”她声音很轻,似低喃,似蛊惑。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清晰地感知。

    温香软玉满怀。

    他呼吸一滞,“愿意。”

    屋内静了下来。

    胥宸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她的动作。

    表情有些疑惑。

    逼迫自己的是她。

    他应了,可她却停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不清楚,只模糊看到一个影子伏在自己身上,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蓦地,脸颊上传来湿意。

    他想抬手,抬不起来。

    湿意越来越多。

    一滴,两滴……

    他吃惊:“你,哭了。”

    两人此时的情状,任何一个人看到,定然都是把她当作强抢民女的市井恶霸,而他才是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良家妇女。

    良家妇女没哭,市井恶霸倒哭上了?

    崔朝雪的眼泪簌簌落下。

    “你可怜,我也可怜。”

    胥宸拧眉:“我可怜,因了中毒,被,”他顿住,没有说出被她威胁的话,反问道,“你可怜什么?”

    想起她抱着自己时说过父母死了,姐姐死了,他瓮声瓮气地问道:“亲人都不在了?你便疯魔了?”

    既然哭了,便说明她不是常做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可既然她不愿,又没人逼她,她为何如此?

    唯有“疯魔”两字能解释吧?

    崔朝雪拭泪。

    男女之事应是旖旎销魂的。

    她没有。

    她有的,只是难过。

    “这世上的男子有了一个妻子不够,为何还要有外室女,有妾室?有情有义的男子不存在么?”

    她自说自话,“我希望这世间有情有义,是男子便要顶天立地,便要重诺。若是允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屋外传来几声鸟叫。

    崔朝雪,“燕子尚且知道忠诚,一只燕子若是死了,配对的燕子不会去找别的配偶,甚至会殉情。殉情太过刚烈,我唯愿我喜欢的男子一生只喜欢我一个。”

    她抬起袖子,拭去满脸的泪,“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胥宸默了一瞬,问:“既然想要忠诚的伴侣,为何要与我?”

    崔晚柠苦笑,她不能把求子的事情说出来,以免将来生出什么隐患。

    她看着他的脸。

    “我喜欢你的长相,喜欢你的处变不惊,喜欢你识时务。今晚,就当作你是我生命中那个有情有义的男子。”

    她说话奇奇怪怪,胥宸听得直皱眉头。

    说到最后,她低头,重重咬了下他的唇。

    有血腥味传来,胥宸拧眉,她竟然咬破了他的唇。

    裂帛声响,崔朝雪真得像一个恶霸一样俯身下来……

    天亮时分,面无表情的崔朝雪慢慢挪开那阻门的竹椅。

    走出屋子。

    山色曦微,晨雾缭绕。

    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天放晴了。

    贴心的竹雪和知晴早备好了温水。

    这里是不方便沐浴的。

    崔朝雪简单擦拭了身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竹雪一边收拾她换下的衣物,一边悄悄观察。

    小姐身上并无平常女子的各种痕迹。

    她虽是姑娘家,但也知晓,女人经过那事之后,身上往往会留下各种印痕。

    可奇怪的是,小姐身上白白嫩嫩的,一如往常。

    小姐脸上也无任何喜意。

    依旧是悲伤满脸。

    她心疼自家姑娘。

    为了复仇,小姐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用早膳的时候,崔朝雪想到一事,吩咐竹雪:“告诉凡九、凡七,今天不必到旁边屋子。”

    竹雪惊讶:“不管那受伤的男子了?”

    刚服下解药,他还不能动,是需要人服侍的。

    崔朝雪淡淡道:“一切有我。”

    竹雪去传达小姐的命令时,凡九、凡七和秦叔正围坐一起用膳,听了之后,凡九和凡七都愣了,疑惑的目光扫向秦叔。

    秦叔头也不抬:“看我做什么,小姐吩咐的,自然有小姐的道理,你们安生待着便是。”

    说得有道理。

    竹雪回去复命。

    用完早膳,崔朝雪再次推开了那扇门,手中拿着干净的巾帕,端着一盆温水进了屋。

    胥宸衣衫凌乱歪在榻上,白色的衣衫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不明痕迹。

    露在外面的肌肤都不同程度地密布着大小不一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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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副样子像极了被恶霸蹂躏过的良家妇女。

    破碎、可怜。

    崔朝雪默不作声的上前。

    撩开胥宸的衣裳,帮他擦拭。

    温热布巾拭过的地方,红痕愈发明显。

    彰显着昨夜的狂乱与恣意。

    竹雪在崔朝雪身上没有找寻到的痕迹,在胥宸这里体现了个十成十。

    安静躺在榻上任人摆布的胥宸忽然出声:“是你?”

    声音是疲累之后的低哑。

    崔朝雪不搭理他,只管忙自己的。

    她昨晚说了太多的话,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别人行男女之事大概是欢愉与幸福的。

    可她更多的是痛苦。

    心里痛,身体更痛,只有在他身上留下印痕,似乎才能好受一点点儿。

    她欺侮了他,心里有些愧疚。

    帮他擦身,换衣服,倒掉脏水,自外头拿过一个夜壶,递上去。

    接收到信号的胥宸表情有些难堪。

    他瓮声瓮气地问道:“可否扶我到外面解手?”

    崔朝雪捧着夜壶,一声不吭。

    拗不过,胥宸憋屈不堪地解了手。

    似蒙受了什么奇耻大辱般。

    崔朝雪把夜壶拿出去倒掉,洗手后,端了水和肉粥。

    他身体还在恢复当中,不适合吃太油腻的食物。

    她沉默地喂他吃饭。

    她端上前,他张口、吞咽。

    很是配合。

    午后,崔朝雪想小憩一会儿。

    可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天黑。

    醒来后,面对着窗外的暗沉夜色,她懵了好久。

    知晴道:“小姐,您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看来昨晚是累着了,否则不会晴天白日的睡这么久。

    崔朝雪收拾收拾,去了旁边屋子。

    屋内黑漆漆的,崔朝雪点燃烛火。

    胥宸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喂他饭食之后,不厌其烦地为他擦了身。

    临上床榻之前,她想了想,吹熄了蜡烛。

    估摸着他今晚身体开始恢复,可以慢慢抬手,视物逐渐清晰。

    她得防范着些。

    她一言不发地躺到他的旁边,偎依在他的胸口。

    咚咚咚!

    他心脏跳动有力,如将士擂鼓一般。

    他大约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士吧,身上紧实有力。

    不似文弱书生,白白嫩嫩,见风要倒似的。

    也不似那乡野莽夫,榜大腰圆。

    他身姿矫健,气宇轩昂,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儿。

    ……

    子夜时分,面色平静的崔朝雪慢慢下了榻。

    拉开木门,夜风蜂拥着挤进来。

    知晴站在院子当央,提着灯笼。

    竹雪提着食盒悄无声息地走进屋。

    凡九和凡七抬了一箱东西紧随其后。

    秦叔端了一只冒着热气的碗,跟着要往里进。

    崔朝雪蹙了下眉,“这是?”

    秦叔不太自然地咳嗽一声,小声道:“药。”

    并没解释过多。

    崔朝雪只以为是帮胥宸解毒用的,便没再问,任秦叔进去了。

    片刻后,几人从屋内出来,小心将门掩好。

    走到院门外,崔朝雪面无表情地说道:“秦叔,麻烦你和凡九、凡七另外寻个住处。我和竹雪、知晴回寺庙住上几日。”她扫眼院门,“这里,万不可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