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似有若无的栀子花香飘散在胥宸的周围。
他神色明显顿了下。
稍顷,他眼中恢复一派清明。
“谢夫人可有什么要求?”
他不信她无所求。
崔朝雪再次跪下,脑袋低低地垂着,“臣妇只求殿下一份庇护。”
“让孤给你一份庇护?”一截白腻的颈子闯入胥宸的眼帘,他眸色沉了沉,“怎么,谢夫人是遇到难事了?”
“三年前,臣妇信了谢纲之言,带着嫁妆嫁入候府。谢纲曾立下誓言,此生只臣妇一人,绝不纳妾。可与臣妇成婚时,他便在外养了外室。这还不算,三年来,他一直在悄悄给臣妇喝不孕的汤药,致使臣妇一直未能有孕。这些事,谢家人全部知情,独独瞒了臣妇。现在更是以臣妇三年无所出为由,逼臣妇同意他抬外室女为平妻。否则,便会休妻,好昧下臣妇的嫁妆。”
“臣妇的父亲母亲已于上月过世。臣妇除了钱财之外,无依无靠。谢纲是四品将军,他要拿捏臣妇易如反掌。”
若她执意合离,他不愿,可以有一万条法子来为难自己。对外宣称自己疯了,将自己关在后院这种事情,他完全能做出来。
她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需要一个强过谢纲千倍万倍的人,庇护自己。
否则自己连命都保不住了,何谈报仇雪恨?
怕是像秦叔说得那样,白白搭上一条命!
钱乃身外之物,散尽还可复来。
可命只有一条,没了就真得没了。
胥宸静静打量跪着的崔朝雪。
上百万两银子只为换份庇护?
他冷冷发问:“为何是孤?”
她一个侯府主母找靠山,为何偏偏找上他?
似乎皇后才是最佳人选吧。
同为女人,行事也方便些。
崔朝雪保持跪姿,“殿下,臣妇不敢有半丝隐瞒。得知真相的那天,臣妇便打定主意要报复谢纲。可仅靠自己很难,急需要一份助力。臣妇以为,既然要找助力,就要找最合适的。臣妇听过殿下的事。您小小年纪就敢独闯军营,且立下赫赫战功。您卓而不凡,臣妇万分敬仰。若得殿下庇护,臣妇感激不尽。”
是人都喜欢被夸。
崔朝雪给胥宸戴了好大一顶高帽。
发自内心的。
“如此,孤便应了。”
崔朝雪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侯府的。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谢宛宛在她对面念叨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只是默默攥紧了双手。
谢宛宛见状,气得不行,一回侯府就跑到祥瑞居告状。
“疯了疯了,嫂嫂真是疯了。”
正皱着眉头坐在轮椅里的老夫人闻言,眉头皱得更深,“怎么,她在宫里闯祸了?”
“岂止是闯祸,我看她八成是真疯了。”谢宛宛气呼呼地坐下,“她在太子面前直勾勾盯着太子瞧,跟八辈子没见过人似的。还胆大包天地要跟太子殿下单独说话。太子看在我们侯府的面子上允了她。也不知道她跟太子都瞎说八道了些什么。”
老夫人立时怒了,“她竟跟太子单独说话?”她拍着轮椅扶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她气得双手直哆嗦,“快,快把那个疯子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看,她倒底给咱们侯府惹了什么祸事。”
秋闲居。
崔朝雪坐在桌前发呆。
竹雪和知晴候在一旁,表情都有些好奇。
竹雪小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从宫里回来就一直这样。”
知晴:“就跟,就跟丢了魂似的。”
崔朝雪摊开双手,湿漉漉的,全是汗。
她吩咐道:“把秦叔叫来。”
竹雪赶忙去叫。
秦叔急慌慌地赶了来。
竹雪和知晴退出去后,帮他们把门掩好。
秦叔瞧着崔朝雪的神色不太对,疑惑道:“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崔朝雪眼睛没什么神采:“顺利,很顺利。我说完提供银两寻求一份庇护,太子马上就答应了。”
秦叔欲发不理解:“事情这么顺利,夫人为何这副表情?”
恍似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一样。
崔朝雪表情纠结,半晌才叹了口气:“秦叔,你知道太子是谁吗?”
太子还能是谁?
秦叔一脸的莫名其妙。
夫人这是,高兴得脑子都不转了?
崔朝雪继续往下说道:“太子不是旁人,正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
“……”
惊雷滚滚,天塌地陷。
秦叔双腿一软,身体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噗通”一声瘫坐地上。
他颤着声音追问:“太,子?”
秦叔之于崔朝雪,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
此事不告诉任何人,但必须得告诉他。
至少他会帮她出谋划策。
崔朝雪表情平静地点了下头:“当我看清太子便是那人时,心里也是惊骇不已的,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没想到这么快便遇上了。”
她道:“秦叔放心,太子殿下当时视物不清,我又刻意压低了嗓音,太子认不出我。只要我们不说,这事情就永远会是个秘密。不会有人知晓。”
她只是心境有些复杂罢了。
感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秦叔神色呆呆地,双眼空洞无神。
他怎么也想不通。
随随便便救下的男子,怎么会是太子?
怎么就是太子了???
他回过头,不死心地再次求证:“夫人确定那人是太子殿下?”
崔朝雪没想到秦叔反应比自己还要大,“嗯,非常确定。太子的右胳膊还没完全康复。”
秦叔心有余悸,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慢慢爬将起来。
他抖抖嗦嗦地坐到椅子上,两只手扒着桌沿,“恐怕有一件事,必得,必得叫夫人知晓。”
崔朝雪不明所以,杏眸淡淡扫过来:“秦叔但讲无妨。”
她现在有了太子的庇护,为复仇扫平了障碍。
好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叔张嘴,一个字没说,又缓缓闭上。
脑门子快蹙到一起了。
一副想说又难以启齿的样子。
崔朝雪愈发好奇:“秦叔,倒底怎么了?”
秦叔歪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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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那日临走时,我给太子喝下的,”他一顿,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绝嗣药!”
“绝,”崔朝雪话都说不利索了,“绝,嗣,药?”
秦叔“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崔朝雪表情震惊,“秦叔,你,你给太子喝下了绝嗣药?”
“是,我当时为夫人考虑,以防将来出现什么同门兄弟姊妹的,不如给其喝下绝嗣药,以绝后患。”他懊恼地想捶死自己,“可我哪知道,他会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呢?”
若是知道他是太子,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给太子下绝嗣药。
谋害皇嗣,那可是死罪。
他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崔朝雪懵了。
她表情呆呆地看着秦叔。
脑子里反复“绝嗣药”三个字。
她费尽心机,不惜掏出上百万两银子才找来的靠山,结果是最大的隐患?
太子胥宸若是知道自己给他喝下了绝嗣药,会如何?
她手探向自己的脖子。
怕是,怕是保不住这颗项上人头了。
她一把抓住秦叔的胳膊,“那绝嗣药,可有解药?”
若是有解药,她可以寻个机会把解药给太子喝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隐患给排除掉。
秦叔愁得快要哭出来,“我当时就想着利利索索地办好这件事,所以绝嗣药份量足足的。别说解药,就是观音菩萨显灵,他,他也不会有子嗣了。”
这辈子,彻彻底底跟子嗣无缘。
崔朝雪身子一晃,险些栽倒,伸手扶住桌子才堪堪坐稳了。
“这么说,太子以后永远不可能有子嗣了?”
“以后是绝对不会有了。唯一的指望,”秦叔望向崔朝雪,“便是你腹中的孩子了。”
她腹中的孩子,将会成为太子唯一的孩子。
崔朝雪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言语。
事情百转千回,到这里打了个死结。
若是实话与太子讲,太子定会暴怒不已,即便不当场斩杀,也会在孩子降生的那刻取了她的命。
让他绝嗣,莫不如杀了他。
荣贵妃和荣丞相虎视眈眈,若是他们知晓了绝嗣一事,太子在这宫中……
只怕是艰难险阻,困难重重。
她在宫中瞧着他的身形,比之一月前清减了不少。
想必早已知晓了绝嗣一事。
左右为难之际,有丫头来报,“夫人,老夫人有请。”
太子的事情没有想明白,老夫人却开始发难了。
崔朝雪按下纷乱的思绪,起身去往祥瑞居。
刚迈步进屋,一盏滚烫的茶水劈面而来。
崔朝雪一偏头,茶盏直直砸了出去。
院子里响起稀里哗啦的响声。
她闭了闭眼,不疾不徐走上前,声音冷冷地问道:“母亲怎么了?”
扔完茶盏的老夫人犹不解气,声音阴恻恻的,“你倒底跟太子殿下胡说了些什么,还不速速道来。”
有了太子撑腰,崔朝雪的底气十足,“太子下令,我与他之间的谈话,秘不外宣,母亲若是想知道,还是直接去问太子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