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些的时候,吴遥在入睡之前吃了一顿夜宵,不是重油重盐的烧烤,是水灵灵的果子。
灵果的味道很不错,清甜解渴,但少了些人间烟火的味道,考虑到晚上吃太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她忍下了。
怀着遗憾的心情,吴遥闭上眼睛,深感自己只是个需要吃盐的凡人,过不了清心寡欲的生活。
她怀着凡人的自觉,指节抚摸着冰凉的金色薄片,心念一动,便来到白雾飘渺的鬼域小世界。
暗红的天幕映入眼帘,脚边遍布残骨,吴遥抬脚跨过去,用的是自己脆弱的身体。
所幸鬼域已经认主,整个小世界都落入掌控,内部所有的事物都逃不过她的双眼。
迎面而来的又是黑灰色的被烧尽的纸钱,以及沉痛的呜咽声。
熟悉的披着白布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抹眼泪,身着棕红近黑衣袍的魔修们或是叹气,或是加入宫主的哭丧队。
任清风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在旁边走来走去,没走两步,她就转头呵斥道:“你们嚎完了没有?现在这里连个鬼影都碰不到,一定是出现了某种特殊的变化。
“无论是幻境还是别的,我们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危险,再不济也该想个办法出去,而不是哭个没完没了。你们想想,少主不是还在魔界等着你们吗?”
提到魔界少主,壮汉的啜泣声小了一些,他抱着一颗头骨,轻轻放到地上,眼睛通红,断断续续地道:“小鬼修,我……我会替你……报仇,你等……等我联系少主……”
这位澜樟宫宫主的心肠未免太软了一点,他真的是从魔界逃出来的魔修吗?
“你们说的‘少主’,是指魔界新诞生的坤渊魔气?”吴遥暗自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根据须弥宗古籍里的记载,魔界实际上位于天地最深处的裂缝之中,也就是鬼界的下方,那里没有生灵,四处都流淌着粘稠的黑气。
上一任魔界之主死后,魔气回归深渊,周而复始,会再一次汇聚成新的魔主。
魔修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从修真界叛逃的原修真者,还有少部分是误入深渊的生灵化形而成。
他们依赖魔气,因此一定程度上要受魔气化成的魔主的控制。
那位年轻的魔界之主也是受天道眷顾的大气运者,吴遥想见一见“祂”。
背后贸然出现第十一个声音,魔修们惊了一跳,纷纷握紧武器,对准陌生声音的来源。
他们看见了一团雾气,白雾后朦胧的面容向任清风点头示意,不慌不忙地道:“是我。”
任清风正觉得来人的声音耳熟,她又摆出这副熟稔的样子,曾经的中英宗修士立刻反应过来:“饕餮之主?这里是你搞的鬼?”
壮汉听见关键词,猛地捏紧拳头,却在冲刺过程中被一只早有预料的脚绊了一跤,又被脚的主人毫不客气地踢到一边,想搀扶老大的魔修们也被一道警告的眼神定在原地。
解决了没脑子的闹事者,任清风转头,盯住雾气中的女人的一举一动。
“你现在这么说,倒也没错。”吴遥爽快地承认,“是我把你们留在这里,为了一些对你们有好处的事情。”
毒蛇敏锐地从中捕捉到某些信号,当场表演了一次变脸,她勾起唇角,用无可挑剔的笑容对吴遥道:“前辈不妨直说,若是我等可以做到,定为您赴汤蹈火。”
“让你去和许言海道歉也能做到?”看她这副能屈能伸的样子,吴遥忍不住挑眉,稍微嘴贱了一下。
任清风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依然保持完美的微笑:“当然,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不会违背鬼域之主的意愿。”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被当成垃圾踢到一边的澜樟宫宫主爬起来,见任清风为了离开鬼域如此委曲求全,他也暂时放下替饕餮报仇的念头,蔫嗒嗒地低头。
“我开玩笑的。”吴遥不想把哈士奇牵扯进来,笑盈盈地转移话题,“我想知道,你们有办法伤到一位渡劫期修士吗?”
“渡劫期……”任清风蹙眉,“如果要我等送死,您不如现在就动手,我们在那位合欢宗宗主面前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不是他。”
吴遥组织了一会语言,简短地告诉他们,炼天宗的仙尊回来了。
魔修们和席玉之间莫名的仇恨持续了万年,他们必然不愿看见他再次强大,一旦席玉恢复全盛期的实力,第一个就会拿他们开刀。
“我不要他死,但要他痛苦。”她垂下眼眸,语气毫无起伏地道,“最好让漫漫长夜都变成他无法忍受的折磨,痛苦到不可能去选择原谅。”
隔着厚重的雾,任清风看不清她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的,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探究这件事,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思考上。
“你们要做的就是向我提供一个可行的办法,作为交换,我会放你们自由。
“如果你们做得好,那么我还会考虑帮你们破坏魔界的封印。”
话语滚到地上,无一人接住,饶是向来任性妄为的魔修也没办法立刻消化这些话,他们中最胆大的人都不可能不害怕席玉。
对魔修们而言,他是直指喉咙的利刃,斩断命运的无情神祇,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们从来没想过,盘旋在魔界上空的阴影会迎来消散的一天,所有的计划都是逃跑、不停地逃跑,躲藏到阴影无法顾及的地方。
出乎意料,率先打破安静的是多愁善感的澜樟宫宫主,壮汉眉毛拧成一团,身体止不住颤抖,结结巴巴道:
“可……可以,我有办法……”
他心里直打鼓,靠着不断给自己打气才稍微镇定了一点:“少主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呢,如果一辈子都只能待在黑漆漆的深渊,也太可怜了。”
他眼里含着不符合外形的浓厚的悲悯,鼓足勇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玄黑色的符纸。
“这是附身符,配合我送给小清风的那把刀,可以让少主的魂体短暂出来一次。
“我们没办法伤害到那位……那位仙尊,但少主应该会有办法。”
黑玉刀也在吴遥这里,她爽快地把它拿出来,这玩意破不了席玉的防,用来切菜又会把案板切断,吴遥原本觉得拿着也没用,还好没扔掉。
两者一接触,黑玉匕首便诡异地融化成一团墨,浓得化不开的墨延伸展开,化作一个高大的身影。
对方比吴遥高出一大截,体型也宽得多,极具逼迫感的阴影投下来,像雾重的深山。
一身玄黑盔甲覆盖了传说中的魔主的全身,也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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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眼,吴遥只看见一张古朴的铁质面具,半点窥不透面具后的景色。
“少主!”壮汉眼含热泪地扑过去,手刚碰到那层玄甲,便有一道黑光闪过。
冰冷的铁片碰撞出细微的响声,沙哑的声音道:“别碰我。”
吴遥还没来不及看清过程,澜樟宫宫主已经捂住鲜血淋漓的手,失落地应是了。
任清风被魔主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惨白着脸一声不吭,悄悄捡起掉到地上的那两根手指头。
魔修们似乎已经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吴遥却有些不悦,她紧皱眉头,不客气地对魔界之主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下属在外面拼死拼活,只不过是碰了你一下,就发这么大的火。不喜欢的话,把人推开不就好了,至于动手吗?”
任清风又被她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拉着壮汉往后悄悄退了两步,把手指头塞回他手里。
染怒的双眼像雷霆一样凶猛,让人心悸,一身厚重盔甲的男人微微侧头,莫名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没事没事。”壮汉赶紧出来打圆场,“不要为了我打架,我可抗揍了。”
他对吴遥展示了一下已经接回去的五根手指,同时紧张地挡在魔界少主的面前,担心她突然动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吴遥叹了口气,就此打住,但在心里给盔甲人打了个大大的叉。
退一万步来说,这人、不,这只魔脾气这么差,万一构想的计划失败了,可以把他当成备胎,去魔界完成作死任务。
下属汇报事务时,诞生不久的魔主抬起覆盖铁甲的尖手,试图捕捉淡白色的雾气,却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听完那个“折磨炼天宗仙尊”的要求,他方才分神,沙哑地道:“你需要一个引子,引发那些尚存的魔气。”
坤渊魔气不是那么好祛除的,上任魔主以生命为代价,在席玉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难以痊愈的疤。
吴遥见过席玉因魔气作祟而痛苦的样子,知道年轻魔主说的有几分道理。
铁甲人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我会留下一重坤渊魔气,你用那把刀就可以伤到他。
“但是,不要触碰刀身。”
如果碰了会怎么样?
吴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离开小世界后因疲惫睡去。
吃早饭的时候,她又想起来了这件事,因为那把黑玉刀在“附魔”之后更加锋利了,原来可以拴住刀柄吊在墙上,可是机会不等人,为了以防万一,她现在想把刀揣在身上。
拿一层布把刀包裹住,稍微碰一下,应该不要紧吧?
她正神思不属,忽然听见一道冷清的声音说:“我可以杀了那个人吗?就是那个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的……”
“不可以!”反应过来后,吴遥猛地抬头,差点被饭呛死。
呆鹅再次开口:“可是她……”
“绝对不行!”
吴遥顽强地把饭咽下去,艰难开口:“发生什么事了?你暴露了?”
席玉平静地道:“没有,她看不出来,但她想挖你的坟,我告诉她没有那种东西,现在她正对着空气质疑你的死因。”
他说是空气,那肯定就是空气,吴遥让他把过程全部展示出来,看看大师姐在自言自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