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煦一晚上没睡好,用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的位置,头疼的厉害。他回来后一直在想着沈祥平的案件。
沈祥平,出身在上海,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父母早逝。兄妹三人互相扶持长大。
沈祥平年轻的时候从盐号的小伙计做起,勤勤恳恳,人又聪明好学,被当时盐号的当家看上,手把手的教。他也争气,什么都学的快,后来在竞争激烈的盐号争夺中杀出一条血路,之后自己就开了一家沪善盐号,这才做到了如今商号话事人的地位。
妻子早逝,听说是死于帮派手中,他没有在续弦,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很是神秘。
为了让这唯一的女儿远离纷争,很小的时候他就把女儿送去国外读书,如今只有身边几个亲近的人知道这个女儿的长相。
据传出的消息称,他女儿也在回国途中遭遇意外尸骨无存,是谁想害他女儿呢?目的又是什么?
如今沈家的人不急着查出真相,反而着急将沈祥平下葬,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上海滩皆知,沈祥平是有名的大善人,不仅经常广施善款,对待别人也是谦和有礼,从没听说过他有和别人结下什么梁子。
那到底又是谁和沈祥平有这么大的恩怨呢?
还有昨晚跟踪他们的那个女孩,又是谁?为什么要跟踪他们?是谁派她来的?她和沈祥平的案件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丝毫没有关联,他想了一晚上,也捋不出一点头绪来。
下楼看见陈开,大剌剌的躺在沙发上,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脸色比他还难看。
大厅里,留声机开着,悠扬的旋律缓缓在楼下飘荡。
他去泡了两杯咖啡过来,放了一杯在他面前。
“你怎么回事?也一晚上没睡?”
陈开眼神看过来,带着幽怨。从沙发上坐起来,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别提了,麻烦以后这种出卖色相的事情您另请高明行么?”
周京煦撇开脸轻咳了一嗓子,他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昨晚回来光顾着想案件,根本没注意陈开是否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善后的。
“还顺利吧?没出什么事情吧?”
陈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会知道问了,早干嘛去了?
“还行,张茂没起疑,幸好阿二及时把钥匙送过来了。”
就没了?周京煦还在等着他的下文,看着他,见他没有要说的打算,就直接开口问,
“昨天张茂急匆匆的就走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张小姐昨天住院了。”
“你这么拼?这种犯法的事我们侦探社可不同意啊。”
“你神经啊,我昨天就是约张小姐出来喝下午茶,谁知道她咖啡因过敏,她自己也不说,硬是喝了,结果就进医院了。”
“那你这无精打采的,在医院守了张小姐一夜没睡啊?”
“嗯,别在我这打听了,再过几个时辰,上海就会传遍了。”
可不是一夜没睡么。提起这个陈开就郁闷,张小姐过敏晕倒后,他着实吓了一跳,赶紧叫来周围的人帮忙,几个人搭手,这才把一百八十多斤的张小姐抬到车上送去医院。
他从刚才和张小姐的聊天中得知,另外一把钥匙就在她那,这张茂也是反其道而行,所有人都以为另一把钥匙他会藏在家里,谁也不会想到他把钥匙放在自己女儿那。
他从张小姐随身带着的手提包里找到了那把钥匙,趁慌乱的时候交给了在店外等着的阿二,然后叫人打电话通知张茂去医院。
张茂一来医院看见是他,也不敢骂,但说的话却阴阳怪气的,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他自知理亏,也不反驳,就任凭他数落。当时医院走廊上很多医生和护士走来走去的,还有一些病人,时不时的看过来。他低着头,心里早已把周京煦骂了千万遍,想着这件事估计明天就得传遍了。
他一直在病房外面坐着,直到阿二过来把钥匙拿给他。但张茂一直在病房里,他找不到机会,怕他怀疑就一直没走,终于趁着他去上厕所,才悄悄溜进去病房,把钥匙重新放回张小姐的手提包里。
病房里,张小姐还没醒,他觉得愧疚,就在外面一直等着,直到张小姐脱离危险了才回来。
周京煦知道他这次牺牲很大,他提的这个做法确实不地道,想着等过几天挑件礼物送给张小姐。
“案子怎么样?尸检结果呢?我牺牲这么大,可别告诉我什么都没查到。”
周京煦摇了摇头,感觉太阳穴那边又开始凸凸的直跳。
“尸检做了,确实不是自杀,死相和外界传的一样,甚至更加惨烈。”
陈开收起脸上玩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沪泰日报那边还没有登报澄清,足以证明这次的阻力超过了你我能承担的范围。”
周京煦靠在沙发上,不似平常的散漫,他的眼睛很亮,闪着光芒。
“我们侦探社成立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寻求正义,鸣不平之事,让冤屈大白天下么。”
他这么一说,陈开就明白了,这是要管到底了!
丝毫不管面对的是谁!也不管这个案件多么艰难!
他突然很庆幸有这么一位朋友,两人的初衷始终一致,没有变过,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前进。
“行吧,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
无论前方的路多么坎坷崎岖,但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相伴。
足矣!
楚胜男一过来就看见两人坐在沙发上,“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笑,那场面在她看来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她把昨晚的尸检报告放在桌上,眼圈明显红了一圈,熬了个通宵才赶出来的。
周京煦拿起来翻开,虽然昨天已经见到尸体,但看着上面详细的报告,还是不忍,上面每一条都详细记录了沈祥平生前受过何种虐待。
他把报告拿给陈开看,陈开看完之后也沉默了。
许久都没人说话。
“今天沈老板出殡,我得去一趟。”
周京煦说完起身,拿过旁边放着的大衣,
陈开也站起来,“一起吧。”
由于这场葬礼是不对外公开的,只有沈家自己人,所以前来沈家门口吊唁的人很多。
周京煦和陈开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前几天下的那场大雪已经开始融化,地面泛着冷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但这么冷的天,来的人都在外面站着,没有人脸上有丝毫抱怨,可见沈祥平的形象有多深入人心。
周京煦本来在后面站着,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一种直觉,果不其然,他扫过人群的时候,就发现了昨晚跟踪他们的那个女生。
竟然也来了!
不,应该说,她果然来了!
他视线一直盯着她,想看她到底要干嘛,她也很快的就发现他在盯着她。
他的视线太过强硬,太过强烈,沈沛荌想忽视都无法。她透过人群看过去,就看见了昨晚那个男人,两人的视线隔着距离,隔着人群,在空中交汇。
谁都没有率先移开,他的眼神很冷,带着审视意味,她甚至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猎人抓住猎物的那种兴奋感。
沈沛荌稳住心神,让自己表现的镇定从容,接着她若无其事的把视线移开。她知道自己被这个人盯上了,接下来的每一步路她都要格外小心。
“下雪了,”
“又下雪了。”
“今年的第二场雪了。”
……
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声音。
沈沛荌抬头看着天上,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霎时就变的阴沉,天上的云朵都是厚重灰浊的,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的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落在头上,衣服上,地上,很快身上就有了薄薄的一层白霜。
沈家大门里,接着就传出来丧葬礼乐的声音,很哀伤,也有细小的哭声隐隐从里面传出来,仿佛是得到什么指令一般,人群中的哭声也开始变大,并逐渐在四周传开,气氛压抑沉闷的就如同此时的天气一样。
沈沛荌知道自己不能在待下去了,人群中除了那个男人,还有几个人一直在四周徘徊,盯着沈家,她知道那几个人在找什么,看来她假死的消息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还是有人存有怀疑。
如果沈沛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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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死,那么作为沈祥平唯一的独女,今天肯定会出现在这,她必须要把这场假死的戏演的更逼真,让所有怀疑的人都相信。
她眼神再次深深的望了眼沈家,然后跟着其他要回去的人一起走了。
这一次,她的背影不带一丝犹豫,步伐很坚决。
周京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葬礼刚开始进行,她就走了,走的没有丝毫留恋,甚至都没回头再看一眼,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猜错了?
“你一直看什么呢?从刚来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
陈开循着周京煦视线看过去,一群离开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下着雪又起了雾,一眼扫过去连男女都辨不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周京煦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
“你说,一个人走在路上,会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躲起来?”
“那这个原因可就多了。比如说遇见债主,遇见前女友,遇见危险……”
周京煦又接着问他,
“那你说,一个人作案之后,再次回到案发地是什么原因?”
这和他一直在看的背影有关系??陈开虽有疑惑,想了下,还是回答他,
“那这个就要根据不同场景来找原因了,比如说心虚,怕自己有遗留的东西被发现;还有的是为了获得心理上的满足和成就感;也有一些是出于炫耀。”
“你突然问这些干什么?谁躲起来了?又是谁回到案发地了?”
“是么,那事情就有趣多了!”
周京煦没明着回答他,说的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走吧!”
“哎,你这就走了?”
陈开瞧了眼沈家大门,跑过去追上他,“你这就走了?说要来的也是你,这葬礼刚开始说要走的也是你。”
周京煦听着他的絮叨,没说话,离开时眼神却淡淡的瞥了眼队伍后面站着的几个男人。
不仅沈沛荌发现了,他也发现了。
在其他人都沉重的低下头时,只有这几个人一直在东张西望的,盯着队伍不知道在找什么。尤其他刚才瞥过去那一眼,那几个人立马做贼心虚,眼神胡乱瞟着。
他心里冷笑一声,就这智商还来盯梢,比起那个女孩来,差远了。
至少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女孩的表现一直是天衣无缝的。如果不是他昨晚突然又调转回过去,那么她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沈沛荌回到静南路,路口盘查的人已经撤去,路障也已经移走。
因为报纸上说沈老板是自杀,所以现在上海各个路段都解封了。
静南路也再次热闹起来。
“清姿啊,一大早就出去了啊,你妈妈身体好些了吧?”
“好多了,谢谢您关心。”
“清姿啊,等会去我家拿条鱼,你陈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新鲜着呢。”
“好的,谢谢您和陈伯了。”
……
她脸上带着笑,从容的从巷口走过,一一回应着这些街坊邻居。仅一天多的时间,她就已经在街坊面前混了个脸熟。
到了家门口,沈沛荌四处看了下,没人跟着,这才开门进去。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了,顷刻间荡然无存。
苏棠听见声音出来,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沈沛荌。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沛荌不想让她担心,只说下雪了,就早点回来了。
但苏棠哪里不知道,她也不点破,这孩子有什么事情从来都是往心里咽,不愿意麻烦别人,要不是自己女儿坚持,她恐怕都不会麻烦她们母女。
两人在院子说了会话,外面街道远远的传来丧乐的声音,距离很远,听不太清。但沈沛荌知道,沈家的人此时正抬着父亲的棺柩从静南路隔壁那条街静思路走过。
丧乐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仿佛能看到那个场景一样,沈家人披着白色孝衣,父亲的牌位被大伯端在手里。
地上撒的冥钱被大风刮起,在空中乱舞。
是啊,又起风了!
她在院中,双腿朝着静思路的方向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