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唐玉当然没有去买什么喝的,出了餐厅就直奔公交站,脚步急匆匆的,像是怕被谁追上一样。

    苏叶莫名所以,还惦记着买喝的。

    “不是要买喝的吗?”苏叶睁着一双圆圆的眸子问。小孩子最爱喝那些花里胡哨的饮料了,他连口味都想好了,满脸期待。

    林默不轻不重的在苏叶头上拍了一把,道:“就你嘴馋,快走。”

    苏叶撇撇嘴,不舍的往饮品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出唐玉是要去公交站,苏叶的小眉头皱起来,又问:“哥,玉哥,我们……这是要回去吗?”

    唐玉没有接话,林默嗯了一声。

    苏叶的小眉头皱得更紧,回头望了一眼餐厅的方向。

    “可是,那个人还在店里。”

    这一次,唐玉和林默都没有说话。

    天色渐晚,餐厅里的食客逐渐散去,喧嚣重归沉寂。

    红眸男人依旧端坐在桌边,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雪下大了,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被路灯昏暗的光照着,凝结出寂寥的氛围。

    良久,他唇边漾起一个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笑。

    距离唐玉他们离开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他没有再等,起身离开。

    经过收银台,收银员在忙着清点今天的账目,感觉到有一个人过去,也没有抬头看,只是职业性的说了一句:“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红眸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脚步顿了一下,转身又折了回来。

    他停在收银台前,收银员这才抬起头来,说:“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红眸男人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是34号桌的客人。”

    收银员先是一怔,随即带着歉意道:“哦,对不起先生,我忙得差点忘了。”

    说完,从抽屉里取出几张星币递给红眸男人,说:“您的朋友让我交给您的。”

    红眸男人接过,暗嗤。

    朋友?

    他的“朋友”把他骗出来扔在了这里。

    还有心留钱给他,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心怀感激。

    他当时观察唐玉的动作,看他先是拿出不知道多少钱出来,好像觉得多了又拿回去一些,之后似乎又觉得少了又添上了一些,来回纠结了好大一会。

    三十星币,红眸男人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他刚刚那一顿饭的饭钱也是三十星币。

    他揣测唐玉的意思,是最多再照顾他一顿饭吗?

    那可真是难为他了。

    虽然明白自己没有什么立场不爽,但被人骗出来丢掉怎么说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红眸男人垂着眸子,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周身的气场比外面的雪还冷。

    收银员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问道:“先生,请问还有什么能帮您吗?”

    红眸男人:“没了。”

    之后就转身往门口走。

    收银员凭着职业素养对着那人的背影又说一句:“慢走,欢迎您下次光临。”

    之后就松了一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有松彻底,那人却又折身回来了。

    收银员赶紧绷直身子站好,端着职业性的微笑问:“先生,请问还有什么能帮您?”

    红眸男人站在收银台前踌躇了一下,问了收银员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请问阁下,一个小孩怎么样才能不被赶出家门?”

    收银员:“哈?”

    -

    唐玉做了一整晚乱梦,第二天醒来,满目倦色。

    通常情况下他是极少做梦的,像他这样的修真者,睡着之后就像关闭了五感,内心一片沉寂,昨晚他明显有些心绪不宁。

    不管他承不承认那人也影响到了他的心情,他再一次后悔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搞得现在把人弄走了像干了什么恶事似的。

    另外,昨晚他梦见了大师兄。

    梦里,大师兄顶着一张和那人一摸一样的脸控诉了他一整晚,问他为什么骗他把他丢在外面。

    还说他没地方可以去,就要冻死在外面了。

    弄得唐玉烦躁得不行。

    事实上,唐玉对于那位大师兄并不算熟悉。

    大师兄是师尊的入室弟子,二百年前就已经飞升上界。那时大师兄常年在师尊的须弥殿闭关修炼,须弥殿是宗门禁地,任何人不得踏足打扰,所以说,师门上下所有人甚至连大师兄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唐玉是一个例外。

    他那时候年纪小好奇心重,不拿师尊的警告当回事,偷偷跑到须弥殿企图看一看这位大师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人没见着,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与那位神秘的大师兄搭上话了。

    两人隔着殿门说话,多数时候是他在说里面偶尔应一声,但他能感觉到里面的人是一个极其温和的人。

    他叫他阿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甚至能从这个称呼中听出一点宠溺的意味。

    大师兄还送过他一件成人礼,他一直带在身上,不过那东西在渡劫的时候不知道被雷劈到哪里去了。

    至于见到大师兄的长相则纯属于他胆子够肥。

    那次他在殿门外叫人里面没应,好奇心驱使下他推开了殿门,然后惊鸿一瞥看到了人。

    大师兄好像在修炼,身影虚无缥缈的好像随时要随风散去。虽然他很快被师尊发现并挡住了视线,但他也算看清了大师兄的脸。

    银发红眸,刀削斧凿的一张脸。

    之后他就被严令禁止再去须弥殿了。

    过了这二百多年他其实对大师兄那张脸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要不是捡到那人的话……

    静坐了几分钟脑子还是很混沌,他的床昨天被那个男人睡过,上面还留着那人的味道,就是林默所说的那个信息素的味道。

    唐玉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那种味道,决定去洗漱一下。

    他拿上洗漱用品开门,然后吓了一跳。

    门外靠着个人,随着他开门的动作跌了进来,倒在他脚边。

    那人睁开了眼,自下而上的看着唐玉。

    唐玉还没有完全清醒,这一刻又有些恍惚,好像梦里的大师兄出现在了眼前。

    但他很快明白不是,是昨天那个人!

    唐玉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后脱口而出。

    “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得好像那人一万个不该再回来似的。

    红眸男人心生不爽,眸子眯了眯,但随即想起收银员的话。

    装可怜。

    他从地上起来,一双红眸幽幽的望着唐玉,肩膀垂着,倒是真有几分像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外面冷。”他说。

    其实也不完全是装可怜,外面是真的冷。

    唐玉看着他冻得发青的脸,毫无血色的唇,以及覆在银发上的厚厚一层雪,眉心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看到这人还活的好好的没有被冻死时,他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他皱着眉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难不成在他门外坐了一夜?

    然后心惊得说不出话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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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人看唐玉不说话,故技重施,又一次毫不见外的过去躺到了唐玉的床上。

    唐玉回过神来,“你干什么?”

    那人:“困了。”

    说完拉过被子裹在身上,闭上眼睛躺得很安详。

    又是困了!

    唐玉觉得跟这人交流好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壁,你问他,他也答了,但好像答的纯属废话。

    唐玉现在已经完全认同了林默的话,眼前这个人真的就是几岁的孩子,因为只有孩子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唐玉站在床前闭了闭眼,毫无办法,最后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开门出去了。

    -

    天刚微微亮,集装箱的门打开又关上,挡住外面雪色映照下的微弱天光。逼仄的空间中,床上的人再度幽幽睁开了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又不是真的不懂察言观色,当然明白唐玉不想让他呆在这里,但他现在确实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

    当时他爆信息素的时候看似碾压对方,但其实他自己也并不好受。他当时处于一种狂乱失控的状态,身体和精神都备受折磨。

    他甚至做不到收回自己的信息素。

    外人只看到唐玉用一根手指让他停手收回信息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唐玉那根手指抵在他眉心的时候,他混沌的意识是如何被撕开一道口子。

    那感觉很舒服,像燥热时吹来一阵凉风。但同时又很危险,好像自己一条命都悬在那根手指上。

    他甚至觉得,如果唐玉愿意的话,那根手指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抛开舒服先不说,这种危险的感觉让他血液躁动,为之着迷。

    林默问他是不是很喜欢唐玉,他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他只是被引起了探究欲。

    不欢迎他无所谓,他总有办法留在这里。

    -

    废弃工厂这边没有生活用水,唐玉他们平时洗漱是在废弃工厂旁边的一条河。但那群流浪汉并不会每天都洗漱,真正每天都认真收拾自己的只有唐玉他们几个。

    唐玉洗漱完之后在河边打坐,这是他几百年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变不了。

    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得几乎感受不到,打坐估计也不能增长修为,只是能让神思暂时平静罢了。

    但唐玉现在需要平静。

    枯坐了近一个小时,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晨曦初露,映照着河面波光粼粼的,景色挺美,但唐玉却无心欣赏,他望着河面出神,在疑惑一件事情。

    昨天他说那人气息不对并不是随口说说,那时候他是真的觉得那人的气息有问题。他不知道那人那种情况在这个世界算怎么回事,但在他的认知里,他觉得就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一样。

    之后他以手指抵住那人的眉心让他静气凝神,不止是围观的人愣住了,连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竟然妄图对那人使用玄门功法!

    在明知自己已经法力尽失,并且这个世界的能量运转规则和自己之前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情况下。

    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施加在那人身上的静心功法竟然起了作用,让那人狂躁的气息恢复了平静。

    这不禁让他产生一点奢望,是他的法力并没有如自己认为的那样消失殆尽了?还是说这个世界的能量运转规则可以和他以前的世界通融?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足以让他在绝望中窥见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