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林默身上太久，因为林默跟他开玩笑惯了，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林默哪句话是认真的哪句话是逗他玩。
他把视线转到还躺在地上的红眸男人身上。
那人的眸子微微张着，正在看着唐玉，唐玉与他的视线对上。
“还不起来？”唐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
那人这才施施然从地上站起来。
今天天气好，积雪化了之后混合着泥土变成了污水，沾了那人满身。他身上的衣服本来就破旧不堪，此时更像是烂菜叶子一样挂在身上，别提有多狼狈了。
脸上也有几道淤痕，应该是被那群人打的。唐玉看着他这副尊容气不打一出来，阴沉着声音道：“为什么又跟他们打起来？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他出门前特意叮嘱，在这儿睡可以，不许打架，不许惹事。
那人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倨傲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垂着眸子看着唐玉，冷淡反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们打了？”
唐玉：……
“那你们刚才是在干什么？”
闹着玩？
那人：“是他们打我。”
唐玉：……
唐玉愣住了，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眼角直跳，总觉得接下来这人会说出什么让他忍不住要打人的话。
“什么叫他们打你？”
那人似乎懒得解释，只说了一句：“我没有动手。”
唐玉更不明白了。
“什么叫你没有动手？”
但是问完这句话唐玉就明白了，然后眼角跳得更厉害了。
他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说道：“他们打你你不还手？你是死的吗？”
合着今天是那群人对这个人的单方面殴打，而这个人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就那么让人打而不还手。
唐玉的语气很差，那人蹙起了眉，又一次反问：“不是你说的吗，不能惹事，不能打人？”
唐玉：……
被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面对这样一句灵魂拷问，林默没有忍住笑出了声，苏叶则更会火上浇油了。
苏叶抱着一杯花里胡哨的饮料在喝，听了那人这句话非常确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玉哥，你确实是这样说的。”
唐玉觉得他刚刚的预感应验了，他现在确实是非常想打人。
过了半晌，他才咬牙对那人说：“这么听话？那我让你走你怎么不走呢？”
那人指了指林默，回道：“这个问题他不是解释过了吗？”
唐玉：“什么？”
那人的薄唇里吐出几个字。
“雏鸟效应。”
唐玉：……
又一次被噎住。
这一回林默已经不是低声笑了，而是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苏叶吸溜了一口饮料，点头道：“有道理。”
唐玉眼角跳动得厉害，他抬手，对那人说：“你低头，我有话跟你说。”
那人有些莫名所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伏低身子低下了头。
他红眸幽幽注视着唐玉，银发还湿漉漉的一缕一缕搭在额上，笼罩着眉眼，使得那双眸子像是暗处的两点火光，很危险。
危险个鬼！
唐玉现在只觉得这双眼里透着清澈愚蠢！
他啪的一下在那人的头上打了一巴掌，恨恨道：“我孵不出像你这么蠢的鸟！”
那人的眸子攸的眯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危险。
“你打我？”
-
alpha的信息素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哪怕林默不能像唐玉那样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也感觉到了周遭的气场变得压抑。看两个人又这样水灵灵的僵持住了，他不得不再次去当这个和事佬。
先对红眸男人，“别这样，阿玉他只是看不过去你被别人欺负。”
红眸男人直起身子恢复成一贯的倨傲样子，但视线还在唐玉身上，目光冷淡如水。
林默又转向唐玉，啧了一声，说道：“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上手了。”
唐玉冷哼一声，也没有说话。
林默：……
好吧，都是祖宗。
“先吃饭吧。”
林默无奈的说道，之后拿过唐玉手里的餐盒递给红眸男人。
红眸男人大约是饿了，伸手去接，唐玉扫了他一眼，冷冷道：“等等。”
林默和红眸男人都看向唐玉。
唐玉又在红眸男人身上扫了一眼，嫌弃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脏吗？去洗干净了再吃。”
林默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唐玉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那红眸男人好像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受不了似的狠狠皱起了眉头，然后下意识的说了两个字。
“备水。”
那种上位者的命令口吻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唐玉听了也皱起了眉，林默的眼里则闪过一抹深思。
备水是不可能备水的，林默带着那人去了河边。
河水虽然没有结冰但看起来就很冷，河岸还有一些没有融化的积雪。
林默：“去洗吧。”
那人看着河水，脸上终于露出了倨傲以外的表情，好像有点不敢置信。
“在这里？”
林默点头，“嗯，这里。”
那人盯着林默看了好一会，没有在林默脸上看出玩笑的表情，这才认命的走到河边开始脱衣服。
他穿着衣服时身量高大，脱了衣服让林默一个自认为身材也不差的人都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上帝炫技的一张脸，身材也好到令人嫉妒。
冷白肤色，肌肉线条壁垒分明，银发红眸，沉在幽深的河水中美得妖异。
林默不想再看了，怕自己心理不平衡。
他背过身去，和那人聊天。
“阁下今天怎么回事？”
过了几秒，那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什么怎么回事？”
林默觉得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了当问道：“被那群人打为什么不还手？”
他可不觉得这人是唐玉嘴里说的蠢鸟，也不觉得这人会傻傻的拿唐玉随口说的一句话当金科玉律。
一个贩卖愚蠢人设的人在刚刚与唐玉的交锋中完全把唐玉压得说不出话来，林默自问换作是他他可做不到。
过了一会那人的声音传来。
“阁下不是说了？雏鸟效应。”
林默没有听懂。
“什么意思？”
又过了一会那人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幽幽的，像自言自语。
他说：“太厉害的鸟儿会被赶出巢穴。”
-
林默足足反应了两分多钟才确定那人话里所包含的潜台词，之后完全无语了。
他回头去看那人，只见那人洗净了脸上的脏污，一张恍若天人的脸完全展露了出来。红眸微敛，唇角勾起一点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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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无的笑意，近乎邪魅。
所以他在装傻卖惨？
呵！蠢鸟？雏鸟？
分明是一只奸诈狡猾的老鸟！
不过林默想想觉得也不对啊，他怎么能保证被打的一幕会被唐玉看到？如果他们今天晚回来一些他今天这顿打不就白挨了吗？
林默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但红眸男人没有解释。
他现在的视线还有些模糊，自己目前的状况他也解释不清。
林默无语极了，感叹了一句：“阁下这都是哪儿学来的损招啊？”
为了装柔弱对自己也够狠的，宁愿被打。
就是不知道这一下能不能让唐玉彻底松口让他留下。
那人沉在河水里，脑海中浮现出昨天自己那个收银员对话的情景。
他问收银员一个小孩怎么样才能不被赶出家门，收银员愣了好一会才不确定的问他：“确定是个小孩吗？”
他想了想，转述了林默对他的定性。
“意识上是个小孩。”
收银员：“实际上呢？是个成人？”
他点了点头，“嗯。”
收银员思考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您说的是眼下网络流行的巨婴吧？”
他不知道巨婴是什么，但这个词语让他本能皱眉。
收银员像是弄明白了他说的究竟是什么问题，又说：“您一定是想问巨婴该怎样才能安稳啃老不被赶出家门！”
他再次皱眉，总觉得自己所说的和收银员所说的完全是不同的事。
他本来已经想走了，但收银员说出了他的第一条建议。
“要想不被赶出家门，我觉得第一要会装可怜，毕竟没有父母会真的那么铁石心肠……”
巴拉巴拉，他只听清了三个字。
装可怜。
他觉得这个建议好像还可以。
再听听。
“第二个是要听话，父母不喜欢叛逆的小孩……”
嗯，要听话。
“第三是要让父母知道自己很柔弱没有自保能力，但社会险恶……”
装柔弱？
以上三点，前面两点他都贯彻了，至于柔弱……
蠢也是一种柔弱。
-
那人洗完之后上岸，看着自己的衣服皱起了眉。
林默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先将就吧，现在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买衣服。”
已经是冬天了，他和唐玉三人也还是单衣呢，唐玉甚至只有那么一套衣服，连个换洗的都没有。
得想办法搞些钱，赶紧置办冬衣。
不过这人的衣服也着实太惨不忍睹了。
林默：“要不我的衣服先拿一套给你穿？”
就怕尺寸不合适。
林默看着对方比自己高出小半头的高大身材，自信心再次遭受严重打击。
那人拿起衣服往身上套，拒绝了林默的好意。
“不用了。”
比起继续穿脏旧的衣服他更不能忍受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林默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收拾好一起回去。
回到唐玉的集装箱，唐玉坐在床沿上，苏叶站在一旁，还捧着那杯花里胡哨的饮料在喝。
唐玉的目光落在那人洗干净的脸上，先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先吃饭，吃完饭我有话跟你说。”
那人走过去捧起餐盒，林默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预感事情应该真的有转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