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纪律师风光霁月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对裴会长表示出嘲笑的表情。

    “就是个小玩偶,撑死两块。”

    这说明什么?说明黎因是个好孩子,不肯用他的钱而已。

    啧,不爱财,才是最难搞的,动了真心的小孩和狗皮膏药没有半分区别。

    裴会长确定联姻文书生效,将来即便黎因缠着自己也能离婚后才满意的离开。

    他前脚刚走,纪律师的办公室中传来爆笑,连宋在桌子前收拾文件也忍着笑意。

    忽然身后的纪枫一把拍在他的大腿上,从身后勾着人的腰小声问:“天天和这个自恋狂工作很辛苦吧?”

    连宋绅士转身,对着他这张风流的脸反手就是一巴掌,微微一笑:“被你这种男人骚扰更辛苦,纪律师再见。”

    纪枫灼灼的用痴汉表情摸着自己被打红的脸:“宝儿手劲真大。”

    “滚。”

    连宋白了一眼,推开人从办公室追上了裴长忌的脚步。

    遗产的事解决,裴长忌前脚刚出公证处,下一秒他的手机就开始响,父亲和老爷子都催着他回家。

    但从今天开始长行商会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连宋开车时从后视镜中看到男人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从心底里是有些可怜黎因。

    毕竟在历史上哪一个盼夫归的小妻子最后有了好结局?

    裴长忌看着窗外的路忽然问“去哪?”

    连宋:“送您回蝴蝶公馆啊。”

    那是裴长忌为了平日里工作方便在市中心的住所。

    “回老宅。”

    连宋:“.....?”

    今天的心情不错,他想睡一个好觉。

    -

    过去了小半个月。

    不知怎么的,前几天裴长忌总是回老宅。

    害得他安眠药的存货都快要没有了,过几天需要出门进货。

    不是说老公不回家有钱随便花吗?

    最近他怎么总是回来啊!

    八嘎,再回来就击毙。

    不过还好,从昨天开始人就走了,听说是港口那边又出了什么事,需要好几天才能处理好。

    “陈叔,这是什么呀?”他看见陈叔从大门口推着小车装了不少木材。

    陈叔和王妈俩人要轮流带孙子,这几天便是陈叔的班。

    虽然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对黎因的态度一般,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小老头也是个很有趣的热心肠,因为他的裤腰带上还拴着前几天黎因送给他的扫码小兔子。

    扫了太多,他干脆把自己的也给了王妈,和陈叔正好情侣款。

    小老头嘴上说幼稚,可挂裤腰带上的速度可快着呢!

    陈叔擦擦汗:“这一阵雨季,好多玫瑰花都被砸坏了,这么下去估计要淹死不少,弄点围栏盖上塑料棚,明年还开花。”

    黎因从沙发上下来,准备帮着推:“我也弄。”

    “可算了吧,你王妈说了,让你多吃点饭,少干活,眼瞧着刮风,明天要是大暴雨我就不来了。”

    黎因点头:“是呀,反正这就我一个人,也用不上什么的,明天不方便就在家陪乐乐吧,听王妈说已经会写字啦?”

    说到孙子,陈叔喜笑颜开,不过很快又冷脸下去:“我们家里的事,你少打听。”

    “字漂亮吗?”

    陈管家:“那是相当丑!出去下象棋都不好意思说是我孙子!”

    黎因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嘻嘻笑着,手上帮忙扯着塑料袋。

    他喜欢听王妈讲家里的琐事,他两辈子都从未有过亲情的体验,这样的烟火气他很喜欢。

    “这些玫瑰花很重要的吧?”黎因问。

    “对,这房子里的东西都是他母亲留下来的,这些玫瑰花开了好多年,夫人啊最喜欢玫瑰了,以前这里有不少佣人,新人不知道怎么打理,放错了肥,裴先生不高兴,后来就只有我们老两口轮着老照看。”

    黎因听着,抬起头看这个偌大的裴公馆,被乌云遮住的阳光并不晃眼,反而顺着秋风暖暖的。

    整个裴公馆都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黎因记得书中描写,裴长忌的父母并没有离婚时,他的父亲就出了轨,有了私生子,当初裴父和他母亲结婚也只是为了嫁妆。

    创立好了长行商会,气死了岳父,要把裴母赶出家门,让她净身出户。

    最后裴长忌亲眼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似得浴缸里也没有救回来,他从此寡言,因为没有爱的浇灌变得暴戾,易感期备受折磨,他的父亲还用这个理由攻击他是精神病人。

    他的磨难在书中寥寥几笔,如今黎因身在其中发现。

    那寥寥几笔都是裴长忌漫长的年岁,好可怜的妈宝男啊。

    原来男人的本质就是儿童心理学。

    黎因蹲下陪着陈叔一起弄木头支架。

    用架子把周围拦住,上面用塑料一盖,这样在雨季也不怕被淹。

    唯一的缺点是玫瑰园太大,陈叔拉过来的围栏木头堆起来将近一个人高。

    爷孙俩忙活一下午,最后天下了小雨,陈叔说放着等他过几天来再弄。

    这几天天气即便下雨,雨势也不大。

    陈叔临走前带着他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黎因在家看了两天书,也学不进去。

    他上辈字成绩不太好,福利院教育水平有限,只在病床上打发时间的时候画过画。

    因为画风可爱,还被朋友寄到儿童出版社进行了出版,那是他上辈子唯一的经济来源。

    这几天他在老宅画了几天,还注册了一个新的微博账号发画画日常,想看看上大学后自己的画会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打卡练习。

    毕竟离婚以后,他也是要生活的。

    忽然,窗外的雨倾泻而下,像是漏了天。

    最开始他并没放在心上,直到卧室窗边的梧桐树被吹掉了树枝砸到了窗,他才起身从阳台看了后院一眼。

    “糟糕...”

    鹅卵石路上都形成了一片小水洼,雨点砸上去像荡起了海面的浪,那才建起来一半的玫瑰挡雨围栏正在被风吹着,摇摇欲坠。

    不是吧...

    陈叔说,之前没照顾好玫瑰花的仆人都被赶出去了啊...

    心里挣扎了几下,黎因最后披上雨衣下楼。

    哪怕是淋湿也比眼看着这些花死了强,谁知道裴长忌生气起来会不会把自己退回黎家。

    下了雨后的土地湿润,木头很容易在地上插桩。

    他瘦,导致这雨衣穿在他身上大的出奇,不仅不挡雨,反而将冰冷的雨水全部锁进自己的衣服里。

    “裴长忌..玫瑰花要是死掉了,你可不许怪我!”他吭哧吭哧的搬着木头叮叮当当的冒雨在后院开干。

    他的力气本就不大,搬了一个小时,他的头发全部湿透,耳塞彻底被雨弄坏了似得。

    他听不见下雨的水声,只能感受到发丝贴着额角。

    “唔——”

    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木桩的倒刺插进了指尖,雨水冲刷的太快他甚至看不见流血。

    痛感来的又慢,他找不到伤口,只想赶紧把围栏弄好。

    祈求这些小植物千万不要死掉。

    木桩订完,他从边上跳过去,鞋子也陷到泥巴里,他忙要把塑料盖上就算齐活。

    可身后原本装着木头的小推车忽然在松动的泥土里滑动,他踩着车子想要伸手去拿对面的塑料袋。

    静静的雨声。

    但天旋地转后,黎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趴在地上的。

    推车翻倒在他身上压着,呼吸有些困难,他静静躺了一会,想等痛感结束后再起身。

    但指尖鹅卵石上感受一阵地面的颤,他茫然的抬头,裴长忌竟然回来了。

    连宋忙撑着伞扶他起来:“您怎么在后院摔了?!”

    黎因不会读唇语,他有些狼狈的被扶起来。

    裴长忌抱着他进了别墅,整洁的西装上满是泥。

    连宋找来毛巾要给他擦擦,他摘下了耳塞,因为进水了已经坏掉他什么都听不见。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清晰的开始接触他的颅内神经。

    他脱掉雨衣后,脚下形成了一片小水滩,低头赤着脚,脚趾已经被水泡的有些发白,他也冷的发抖。

    裴长忌脱掉西装烦躁的扔在沙发上,黎因注意到他的白衬衫有血迹。

    从港口回来,生意不顺利吗?

    他走过去将手掌摊开在男人面前:“这个,好像坏掉了。”

    “来了来了,喝一口温水暖一暖。”连宋捧着水杯过来。

    裴长忌嫌恶的看着他:“坏了?你觉得我有多少时间浪费在你身上陪你来回跑医院?知不知道我非常忙。”

    黎因点头:“我知道,您说话可以小声些吗?”

    他的耳膜痛了。

    “今天我要不是碰巧回来,你被那车压死也没人知道。”

    “对不起。”黎因低头,窗外忽然白光闪过,雷要来了。

    他蜷了蜷脚趾,冷的有些发抖。

    “知道对不起就少惹麻烦少生病!谁让你碰那些玫瑰的?”

    裴长忌的心情很差,刚回家就看到新婚妻子差点被砸死在后院,心里说不出的怒火。

    他没功夫陪着这个娇滴滴的omega一遍又一遍的去医院。

    裴会长的时间非常宝贵。

    并且,黎因弄脏了他的西装。原本对这个omega乖巧的滤镜此刻也烟消云散。

    黎因抿唇:“我...”

    “黎因,你最好不要越界。”他没有耐心继续和他浪费时间。

    转身准备上楼,可身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陈叔说..那些玫瑰对您很重要,我不能看着他们死掉。”

    裴长忌的脚步一顿,他疑惑的转头,黎因的脸色十分苍白,唇色像是消失在面孔中,忽然随着窗外的一声雷响。

    黎因浑身发颤,雷声的分贝已经高出他的承受能力,神经开始从颅内抽痛,像是有十几根针扎进柔软的海绵以至于呼吸不上来,他用力的呼吸,狭窄的气管发出暗哑的嘶鸣,鼻血一滴一滴的开始掉落在脚边绽放出新鲜的红玫瑰。

    两分钟到,他感受到刚才被车子压的铺天盖地无法喘息的肋骨痛。

    痛感瞬时迸发而出,眼皮变重。

    他整个人下意识的朝前方倒去,眼前的视线变暗,只抓住了裴长忌的衣角。

    “黎因?!”

    黎因微微皱眉,昏迷前的最后一声嘶哑说:“玫瑰死掉,你难过...”

    难过不给我生活费怎么办。

    裴长忌愣住一秒,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直到那瘦而软的身段栽倒在他的怀里,眼中瞬时闪过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