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纳西妲哭着抹去大慈树王的存在时,高天之上的神灵似有所感,于沉睡中睁开了眼。
那是世界树的化身,是祂兢兢业业恪守职责忙碌了二千多年的草之执政!可现在……她就要消失了。
神灵小心翼翼收拢发着微弱绿色的光团,沉思片刻,又从地脉之中抽取两缕记忆,划开虚空,将其和光团一起送走。
此方世界已经无法容纳下大慈树王,祂不能让她的努力白废,也不愿让她真的被彻底抹除。如此一来,只能将她送往他界,摆脱地脉影响。
时间有限,光团随时会熄灭,神灵来不及细细挑选,就近定位了一个世界,想来以大慈树王的能力和那两位的保护,即使是虚弱状态也没有生灵能伤害她,而以魔神爱人的天性,大慈树王更不可能倚仗自己的权能做出伤害那个世界原住民的事。
做完这一切,神灵阖上眼,再度陷入沉眠。
南下路过蜀中碰见长庚的第二天一早,顾昀在客栈里正等着陈轻絮,就听手下亲兵慌里慌张敲门,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大、大帅,属下们在官道旁的树林里发现一个白发女子,她……呃,大帅,您还是去亲自看看吧。”
“嗯?……行。”顾昀也来了兴趣,他的亲兵不敢说见多识广,至少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什么样的女子能把他惊成这样?
颇为纳闷的顾大帅跟着亲兵出去,到地儿看见还有两个兵守着,在距他们几步之地,一个白发女子靠坐在树边。
那女子外表不过双十,双眼紧闭不知是昏迷还是睡去,眉头轻皱,如云般洁白的白发微卷,在她身后散开,看着长度能及脚踝,右侧取一缕发丝编在身前,发尾晕染着代表生命的绿色,几片翠叶编入鬓边,耳朵比常人长而尖,一袭白色长裙上点缀着绿色的花纹和浅金色的饰品,胸前形似枝叶的浅绿色纹路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手边落着一树形吊坠,树干部分亮着绿光。身下草地比周围更绿些,似是新生发出的,还未来得及挂上秋日的露水,让那洁白的裙摆避免被地上的尘土弄脏,虽位于背阳处,周身却像是散发着萤萤微光。
顾昀看清这女子形容后算是明白他为何如此不淡定了,在此看守的两人过了这么长时间也镇定下来,“报告大帅,我等在周边进行例常探查,去时一切正常,只是原路返回时发现了她,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女子是突然出现的?”顾昀摸着下巴思考,看亲兵点点头,“放人昏在这儿也不是个事,我将人带回去,你去叫陈姑娘尽快过来,此事不要声张。”
不管这女子是什么人,瞅这身柔和的气质肯定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流,先救下再说,刚好陈轻絮也在,不管是治疗看顾还是交流都比他们这些男人方便。
亲兵领命去了,顾昀在边上溜达两步,怜香惜玉的心蠢蠢欲动,拿披风仔细裹好将人抱回了客栈。
客栈底下碰见长庚,见他抱个人回来,瞳孔缩了一瞬,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义父,这是?”
顾昀脚步没停,“上楼再说。”
长庚便跟在顾昀身后,刚才匆忙间好像看见一抹白色,是错觉吗?他想着,但明白这会儿人多眼杂,不是多嘴的时候。
隔壁房间的沈易听见动静也过来了,跟着一起进了屋。
顾昀走到床边将人放下,沈易探头一看:“哟,大帅,你这大早上怎么还从外边捡个人……嘶!”
没等沈易说完,便看清了披风中的人,惊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顾昀扯过被子给人盖好,听见声转头瞪他一眼,“我说季平兄,亏你以前还是个读书人,非礼勿视不懂吗?”
白发女子的穿着放在这时还是有些暴露了。
沈易处于震惊状态,一时忘了回嘴,长庚犹豫着准备上前,陈轻絮就推门进来了。
“陈姑娘来了,我的事不急,快先给这位姑娘看看。”顾昀走到边上让开,露出床上躺着的那道身影。
“!”看清人的陈轻絮脚步一顿,凭借着医者的素养快速回神上前检查,只是看那准备搭在女子皓白的手腕上,进行诊脉前抖了两下的手就知道她心里绝不像表面那样冷淡平静。
长庚和沈易齐齐移开视线,看向屋里唯一的知情人——顾昀。
顾昀看他俩这同步的动作,没忍住笑了,笑过之后又叹口气,将情况说了一遍。
沈易听完猜测道,“若这女子真是突然出现的,那她莫不是什么妖怪神仙不成?”
长庚因游历时也顺便了解过不少十八部落的邪神,心中想着:说不定真是呢。
正说着,似是因为周边气息驳杂,一直沉睡着的女子睫毛轻颤,终于睁开了眼。
魔神的身体与凡人不同,诊脉没诊出什么问题的陈轻絮默默收回银针,她刚犹豫着要不要扎一针试试,幸好这女子及时醒了。
边上小声嘀咕的三个也噤了声看过来,见她瞳色翠绿,瞳孔是四叶草状,与这身打扮很是相衬,都在心里一致觉得若这女子真是什么成了精,定是花草植物之类。
陈轻絮扶着她坐起,拿边上的披风为她披上,遮住与空气接触的肩膀,问道:“姑娘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还记得自己昏过去前的事吗?”
白发女子听到这话,手指拢了拢披风,回忆起离开之前接收到的来自高天神灵的信息。
祂收拢了她濒临溃散的意识,将她送往其他世界,希望在那里她能过上自由、安宁的生活,这是对她几千年辛苦付出的嘉奖。
神明的回忆只在瞬息之间,她环顾周围颇似璃月风格的置物与几人的穿着,明白这里已经不是提瓦特了,巧合的是这里的语言听着竟与提瓦特通用语相同。利用读心大致了解目前的情况,是面前这几人安置了自己,他们也都是性格正直良善之人。
看来自己运气不错呢,她想着,缓缓开口,声音清澈温和:“吾名布耶尔,来自另一个世界,掌管草元素之权柄的魔神,曾执政须弥一国,子民们称吾为大慈树王,是因一场意外来到这里。”
魔神?那到底是魔还是神,是一国之主,尊号还是大慈树王,那应该是个神明吧?几人惊过之后,看她与常人相异的外表和周身气度信了六七分,不过顾昀还是向布耶尔发出质疑:“口说无凭,不知姑娘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布耶尔垂下眼帘沉思,又抬眼在屋里扫了一圈,在神明的感知下,她面前这四人,两个身上都有大问题,尤其是年轻些的那位,既然他们救了自己,那便帮他们一把作为回报吧,于是她目光落到屋里唯一从头到尾没开口的那人身上。
“孩子,可以靠近些吗?”长庚愣住,“孩子?是说我吗?”
得到布耶尔肯定的目光,长庚犹豫着走上前。
“请将手伸出来。”
布耶尔将手放在长庚依言伸出的右手上方,浅绿色的光团在中显现,她阖眼细细感应着。不多时,光团中浮现几缕黑色,像是被污染一般,看得围观的三人担忧不已。
当事人则觉得不妙,他立刻想到了自己身上的乌尔骨,这个自称是神明的姑娘不会真能探查出来吧,那样的话,顾昀知道了会怎么看他呢,他还会要自己吗。
布耶尔很快睁开眼,将手收回,神力在他体内游走一圈,能感觉到这毒霸道无比,对神智的影响极大,难为这孩子还能保持一副翩翩君子的儒雅模样。她绿色的眸子溢满心疼,“果然,我没感觉错,你身上有着深重的诅咒,来自你的血亲。”
“什么!”顾昀和沈易惊愕出声,顾昀三两步上前,长庚抬头看他一眼,立刻仓惶避开他视线,又看着陈轻絮若有所思的神色,便知道这俩人果然有事瞒着他。
“陈姑娘,长庚他真的?”陈轻絮点头确定了布耶尔的话,“是乌尔骨,蛮人的一种巫毒,若说是诅咒……倒也没错。”
“义父……我——”
“姑娘既能探查出来,那可有办法去除?”
没等长庚踌躇着准备向顾昀解释点什么,陈轻絮便打断了他的话,她从得知布耶尔身份的那刻便一直在琢磨这对义父子身上的毒,凡人若想解毒需找到解药,否则便只能寻法子压制,可若是神明,会不会能有捷径可走。
“当然。”
长庚听到肯定的回答立即拉着顾昀的手放在布耶尔面前,“那我义父的毒呢,可能解?”
顾昀刚想问他怎么知道的,见布耶尔再次伸手便没开口。须臾之后,听她发出疑惑的声音,屋里几人顿时紧张起来,长庚绷紧声音:“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布耶尔没有回答他,视线移向顾昀手腕,“这串珠子可以给我看看吗?”
顾昀将佛珠取下交给她,布耶尔手指抚过佛珠,精确选中其中一颗拧开,里面是一粒黑色的药丸。
“这便是解药。”
一旁的陈轻絮接过药丸轻嗅,“与侯爷用的那副药成份有七八成相似。”
解药竟然在元和先帝临终前塞给了自己,被自己一直随身带了这么久,顾昀看着这颗从佛珠中找出的黑色小丸子,一时半会竟不知该作什么表情,又想起长庚身上还有刚才才得知的乌尔骨,以陈家的医术到现在都没解决,可见这乌尔骨多半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于是,顾昀向布耶尔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姑娘帮忙找到这解药,顾某感激不尽,只是还肯请姑娘劳累再帮长庚解了那乌尔骨,无论姑娘需要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顾某一定竭力为姑娘办到。”
布耶尔将顾昀扶起,“不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只是我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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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力枯竭,要委屈他再多忍耐一段时日,待我稍加恢复才有把握,请放心,不会太久。”
顾昀连忙道,“这是自然,不知我们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布耶尔抬手摸了摸长庚的头,长庚克制住了躲开的本能,清晨时分尚未来得及带什么暖意的日光通过窗棂洒在她垂落的发丝上,他却在那柔和的力道下恍惚品出了一丝温暖,仿佛被人视若珍宝,真是没辜负她尊号中“慈”之一字。
“我能感觉到他黄金般璀璨的灵魂,既然有缘遇见,便不愿看到他再遭受不该有的磨难和痛苦。至于其他的……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助,我初来此界,孑然一身,急需有能于世间行走的身份与落脚之处。”
要求居然这么简单,这便是无欲无求的神吗,顾昀思衬一番应下,“这好说,如若姑娘不嫌弃,我侯府还算宽敞,人也不多,身份上……对外称姑娘是我义妹,这般安排可否?”
见她点头,围观了半晌的沈易发现了华点:“若姑娘想在外面自由行走,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不太行,需得遮掩一下发色和耳朵。”
陈轻絮也在旁补充,“还有瞳色,记得我那里还有未穿过的衣物,看姑娘与我身形相仿,若不介意,我可为姑娘找来。”
布耶尔微笑着道谢,又提起之前在佛珠里找到的解药放得太久损了药性,需要重新制作,她可以帮上忙,问这段时间可否让她跟在陈轻絮身边。
陈轻絮自无不应,随后借口拿衣服身法轻巧地飘然而去,这大早上的明明没多长时间遭受的冲击却着实有点大,她得整理整理思绪。
顾昀心里还念叨着那乌尔骨,带着长庚告辞,沈易也去敲打敲打那几个见过布耶尔的亲兵,提醒他们别走露了消息,看这位神明姑娘的态度,估计是不想公然暴露自己身份的。
一时之间,屋里只留下了布耶尔一个,她阖眼细细感受自身状态,自诞生以来她从未如此虚弱过,灵魂深处传来隐隐刺痛,却不知为何还能维持成年女性的身形。就算是当年处理赤王禁忌知识污染和坎瑞亚灾害透支力量都不比这次对她的伤害大,毕竟在来这个世界前她正处于被彻底抹除的边缘,虽然有那位神灵帮忙,终究还是杯水车薪。
尘世执政的神力来自神之心,她作为树王的力量来源于世界树,可如今流落异世,她该靠什么恢复呢。在她走后,禁忌知识的遗毒被彻底消除,须弥有了新的草之神,已经卸下了护佑子民重担的她,在此方世界,又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呢……
美丽高洁的白发神明静静坐在床边,目露茫然。
另一边,寻了个僻静地方的顾昀看着一脸乖巧的长庚,眉头紧锁,“那乌尔骨是怎么回事,为何那神仙姑娘会说是来自你的血亲?”
长庚低头看着地上,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乌尔骨是北蛮十八部落的邪神,也是一种剧毒,会影响神智。当年在雁回,胡格尔,也就是秀娘在我身上下的,她还说……”
“说什么?”
“她说我会变成一个强大的疯子,没有人会爱我,没有人真心待我,一生到头,心里都只有憎恶、怀疑,必得暴虐嗜杀,所经之处无不腥风血雨,注定拉着所有人一起不得好死。”
顾昀听得心里抽痛,他曾想过胡格尔不会待长庚多好,可总归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怎么就下得去手,他们当年住得那样近,可却一点儿也没发觉。还有小长庚,他那时才多大,心里却被埋进这样诛心的话。
长庚一直避着顾昀的视线,见顾昀脚步踉跄两下,慌忙去扶,却被他紧紧攥住手拉进怀里,顿时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鼻尖萦绕着将军身上常年带的若有若无的清苦药香,混着自己身上安神散香味,长庚颤颤巍巍呼吸了两下,略清醒了一点。与顾昀分别几年里时常渴盼的亲近如今却令他颇不自在,想要避开却又贪恋。
长庚有心缓和一下气氛,小心翼翼回握他的手,“我不会信她的话,也绝不会如她所愿,因为我知道,义父是真心待我的,不是吗,况且现在我们遇上了布耶尔姑娘,义父你的毒也能解了。”
顾昀将长庚轻轻推开点,皱着的眉头仍未松开,“长庚,这些年那乌尔骨发作过吗?”
“游历时发作过,让师父撞上了,他带我去找了陈姑娘,现在抑制得挺好的,义父不必担心。”长庚带着安慰的笑,隐去了头两回的病发。
就是这里开始跟陈轻絮学医术的吧,顾昀知道这小子铁定还有隐瞒的地方,但看长庚终于没再闪躲,跟小动物似的看着他的眼神,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还是找时间单独去问问陈轻絮吧,自己的耳目之毒八成也是她告诉长庚的。对小义子其实凶不了丁点儿的顾大帅果断转头选择去迫害无辜的陈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