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上，是触目惊心的一幕：凄风苦雨的凌乱现场，被警察摆起了“事故”的标志，拉起了警戒线，不过，半夜，又是大雨，并没有引起堵车，一辆黄色的出租车，被撞得只剩下残骸，路上人体的残肢横飞，血水雨水在蔓延，一辆大货车，拉着满满的货物，孤零零地在那边停着……
就见方蕙跪在雨中，在嚎啕大哭。
她的大哭中，既有悲凉，更有愤恨！
傅政延看了看现场，潘啸天被卡车撞得血肉模糊，拼都拼不起来了。
他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潘啸天这么突然过世的事情，他也没想到。
姜蔓更是惊呆了，她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来话。
她没拿伞，她跑到方蕙面前，说道，“妈，妈……”
傅政延一直跟在她身后，给她撑着伞。
警察过来让家属看着处理尸体，方蕙不敢去也不想去，她不想看到潘啸天已经不成块的样子，在她的眼里，潘啸天始终是那个温文尔雅，尊重她，体贴她的男人，始终是高大的，性格温和的，一抬眼她还能看到他笑盈盈的模样。
傅政延过去和警察处理现场了。
这时候，从大货车上下来一个女人，挺年轻的，肚子也挺大。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胳膊上全是血。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傅政延，仿佛非常诧异地说到，“政延，政延，你是政延吗？”
姜蔓特别诧异地歪头看向那个女人，雨水把她的脸冲刷得特别干净，显得她很清纯，她的肚子大概五六个月了。
傅政延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女人叫什么。
“秋彤？”傅政延说到，“怎么是你？”
“是啊，好多好多年不见了。”姚秋彤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傅政延说到。
姚秋彤，是傅政延的大学同学，她不是本市人，曾经在美国读过一年书。
当年的姚秋彤，风华绝代，迷倒一大片，她和傅政延，惺惺相惜，很有些知音的感觉。后来她家里破产了，她一下从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成了落魄的路人甲，家里从金碧辉煌变得家徒四壁，她觉得好自卑，便删除了所有傅政延的联系方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那算是傅政延的初恋，曾经的姚秋彤也算是傅政延的白月光。
姚秋彤消失后的好几天，傅政延也曾经想过，如果她没有离开，现在会不会是傅太太？
结果是：不一定。
那时候，他对她只是朦胧的喜欢，并没有非她不可的意思。
所以，她消失后，傅政延并没有去找她。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次车祸，他甚至都忘了姚秋彤这个人。
姚秋彤二十岁便嫁给了现在的老公周千里，曾经是她爸爸的司机。
因为破产，婚后，两个人的日子特别拮据，大儿子现在十二岁了，整天嫌弃家里穷，如今又怀了二胎……
姚秋彤双眼呆滞，有些木然地说到，“政延，我老公……我老公……的头上全都是血。刚才出车祸的时候，他猛地往他那边打方向盘，他为了我……我们为了赶时间，冒雨去送货，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他……他是你的谁？”
姚秋彤看了潘啸天的尸体一眼。
可是，潘啸天的尸体太惨不忍睹了，她没敢看。
接着，姚秋彤就蹲下身子，失声痛哭出来。
傅政延扫了一眼姚秋彤家的货车，前窗的玻璃都碎掉了。
警察上了货车，在拍照，检查现场……
警察都过来狐疑地问傅政延，“你们认识？什么关系？”
“十几年前的同学。”傅政延说到。
“只是同学？”警察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明显不像，“还是十几年前的？”
傅政延一口咬定，“只是同学！”
他虽然是在跟警察说话，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姜蔓。
姜蔓始终跪在那里，不说话，就淋雨。
方蕙在抱着姜蔓哭。
刚才姚秋彤和傅政延的谈话，姜蔓都听到了。
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初恋，红颜知己……
爱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但是，说车祸跟傅政延没有关系，谁信？
他的同学，他把潘叔留到那么晚，潘叔出来，刚刚碰见了大货车……
他这个人，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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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政延过去要给姜蔓撑伞，姜蔓“啪”地一下把伞打开了。
潘叔的死，有傅政延的责任，也有她的责任。
如果她还对傅政延的示好感动，那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和他狼狈为奸的混蛋。
傅政延紧紧地闭了闭唇，喉结滚动了一下。
方蕙一下抱住姜蔓，使劲地摇晃姜蔓，“你潘叔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往常一个小时就回去了，这次怎么晚？他为什么不开车？”
姜蔓心想：潘叔被傅政延留下的事儿，她肯定不能说，否则妈会怨恨傅政延一辈子。
她虽然也怨恨傅政延，但是她不想挑起更深的矛盾。
“因为下雨……”姜蔓说到。
“撒谎！”方蕙恶狠狠的口气说到，“你潘叔绝对不会因为下雨
就晚回来，相反，下雨他更会早回来，他怕我担心，更何况，从傅家到潘家距离不过半个小时，就算雨再大，他也没有迟到好几个小时的理由！他到底干什么了？你们让他干什么了？”
方蕙的声音有些疯魔和癫狂。
潘啸天，那是她一直爱着的男人，是她和姜礼泉离婚后的救赎，他是方蕙的一道光。
姜蔓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让他学炒小炒黄牛肉了，因为他炒得不好！”傅政延说到，“他在厨房里，学了两个小时！”
傅政延看到姜蔓被逼问得难受，过来替她回答了。
方蕙一下就站了起来，冲到傅政延面前，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曾经对傅政延的不满和恨，此刻都因为潘啸天的过世发泄了出来。
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老公都死了，她豁出去了！
方蕙突然冷笑一声，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显得特别恐怖。
她说，“三更半夜的大雨天，我老公遭遇车祸身亡，而肇事者却还是你认识的人，甚至是你的情人……傅总，很难说，你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还是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你预谋的？你知道今天会下暴雨，你特意留下了老潘，让他待到大暴雨的时间……是不是，是不是？”
方蕙的眼睛通红通红的。
她死死地盯着傅政延，仿佛要从傅政延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