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早春二月,岁日既过,芦州城内一片热闹,乍暖还寒的天气,人们却已纷纷走上街头,欢腾的心情呼之欲出。

    江府内院。

    院子正南方靠近围墙处,早年间种了一棵梅花树,北方天气暖得晚,今年立春刚过,枝头才露出点点嫩芽,光秃秃的枝条霎时变的灵动起来。

    树下一位少女昂头仰望,一袭桃粉色鹅毛大氅,浮着月白色暗纹花瓣,领口系带束着淡淡的青色藤条,十七八岁的模样,清新明丽,恬淡轻盈,一双明眸闪着灵动飘然,盯着围墙上面好一阵儿,末了,俏皮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这是江流柒第三次准备逃出去。

    第一次,刚翻上墙,谁知冰雪融化,脚下一滑,摔了下来,好在摔的不严重,休息了几日便好了。

    第二次,脚下倒是不滑了,可是刚从围墙上跳下去,便被守在围墙外面的几个护院架了回来,还被她爹一通训斥,随后又多加派了人手看着她。

    消停了几日,江流柒收敛了性子,故意装作安分守己,不再出去了,可心里却一直在思考着计策,如何才能再逃出去。

    事不过三,这一次,江流柒站在围墙下,脸上笑意盈盈,本姑娘想走,谁能拦得住我?想到此,江流柒已轻车熟路的爬上了梅花树,借着力道翻上了围墙。

    这次她学聪明了,没有像上次一样鲁莽的直接跳下去,而是趴在围墙上,悄悄的抻出头观察着。

    果然,那几个护院还在下面守着。

    不过她早已有所准备,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个青色小瓷瓶,屏住呼吸打开瓶盖,随后又用小瓷瓶在围墙上弄出声响,果然,听到头顶上方有声音,墙外的几个护院警觉的抬头看过去,“谁?”

    就这一瞬间,江流柒迅速缩回脑袋伸出手,向外倾斜着小瓷瓶,顺着围墙撒出一些灰白色粉末,只听护院们莫名其妙的咳嗽着,“天上飘的......这是什么?”

    江流柒掩着嘴,偷偷乐着,心里默默的数到六时,就听见墙外“咚咚”几声闷响,江流柒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大摇大摆的抻着头露出半个脑袋向外探去,随后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瓷瓶:“搞定!”

    那模样就像在书院里得了先生的夸奖一般,但只一瞬间,得意的脸色就僵在半空。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整齐的排成一行,仰头注视着江流柒,看着她一条腿跨在墙上,翻身就要跳下去,丝毫没有闺中小姐端庄娴静的样子。

    江流柒尴尬的笑着:“你们......看很久了?”

    下人们好似立刻领悟,“小姐放心,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江流柒很欣慰,“好,替我瞒着,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对于江流柒此刻的样子,丫鬟小厮们早就习以为常,况且,替她瞒着也没什么损失,如果被老爷发现,江流柒每次都是一人扛下来,就算江家老爷把责任怪在他们头上,罚了工钱,江流柒也会找个时机补给他们。

    最重要的是,江流柒每次出去都会给他们捎带好多好吃的东西,那些丫鬟小厮们简直是把江流柒奉为神仙主子。

    所以这一次,大家也就当没看见,立即点头,四下散去。

    丫鬟海棠没有随着众人一起走,站在原地,看样子有话想说。江流柒看出来,“海棠,你有事?”

    海棠抬头望着,满眼担忧,“小姐,老爷这次......好像真的很生气。”

    江流柒满不在乎的“嗨”了一声,抻着头又观察了一眼外面的环境,附近没有人,是个不错的时机,“海棠,我得走了,一会儿来人了可就走不出去了。”说着便要跳下去。

    海棠急忙说道,“小姐,那我和你一起出去,我不放心你。”

    江流柒语气转为宽慰:“放心吧,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谁敢动我啊?”

    海棠眼里有着乞求,江流柒叹口气,“行吧,我拉你上来。”

    海棠咬咬牙,跟了上去。两人翻过围墙,几个护院已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海棠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吃惊:“小姐,他们......”

    “晕了。”江流柒轻描淡写的说着。

    “晕了?”海棠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流柒,没想到她家小姐还能使出这样的本事。

    江流柒给出肯定的眼神,随后邪魅一笑,拿出小瓷瓶,在海棠眼前一晃而过,“喏,我的宝贝。”

    海棠盯着小瓷瓶好奇的看着,“小姐,这是什么啊?”

    江流柒神秘一笑,“秘密。”炫耀完了又收起小瓷瓶,“就让他们睡上两个时辰,守了我这么多天,也累了。”

    江流柒总能寻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这粉末今天是第一次派上用场。前些日子逛街市,碰到一个江湖郎中,约莫四五十岁,自称能让人起死回生,江流柒自然不信,正想上去辩驳,却听见旁边“扑通”一声,一个女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周围的人吓坏了,议论纷纷,几人上前扶起她,叫唤着女子。

    怎料这个江湖郎中手指点了几下瓷瓶里的粉末,放到女子鼻尖处。俄顷功夫,女子苍白的脸上慢慢回了血色,眼睛也缓缓睁开。周围的人高兴的叫着,以为遇到了神医,但江流柒见惯了这些把戏,只以为这是一个骗子,想要连同那女子一起揭穿。

    可郎中并不想与江流柒争辩,反而赠她这个宝物,名为仙醉散,告诉她若有人闻到,两个时辰之内此人定沉睡不醒,不痛不知。

    江流柒确实有些好奇,但立马晃了晃神,坚定了立场,义正言辞的拒绝,可郎中未说其他,留下宝物,笑笑离开。

    江流柒回忆着,没想到今天这小玩意真的派上用场了,看来那个郎中没有骗她,还真是有两下子呢。

    海棠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其中一个护院,以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晕过去了,“可这天气还很凉,地上还返着寒气。”

    江流柒明白海棠的心思,这丫头胆子小,心眼直,平日里从不惹是生非,但跟着她江流柒做事,怎能畏手畏脚?得好好磨练磨练才是,“他们平日里习武,壮实着呢,这点寒侵不了他们的身。”说罢,江流柒拉着海棠跑向远方。

    ******

    芦州主街。

    因着近几日街上热闹,又是岁日刚过,年岁的爆竹声传进江流柒的耳里,心里实在痒痒,外面一定热闹极了!她最常去的笑芙楼,一定又变幻出了许多新鲜玩意,石桥旁赵记的桂花糕她最是爱吃,恨不得马上就溜出去看看。

    江流柒边走边和海棠说着,“今天出来的匆忙,时间也不多,不能去找蔚白哥哥和小樱他们了,等着开学我可以出去了就好了。”

    不过就是前些日子她在街上当众打了吕通判的儿子,引起不小的轰动,她爹气的要家法处置,得了她娘的庇护才免于一顿鞭子。这些日子禁足内院,不得踏出院门一步,连岁日年饭都是让下人送进房内吃的。

    海棠从小在江府长大,最是了解江流柒的脾气,她家小姐近日是受了委屈,明明嫉恶如仇做了好事,却被他爹禁足,海棠心里也憋闷,“小姐,要我说,那个吕川仗着自己是吕通判的儿子,就胡作非为,欺负百姓,小姐做得对,若是海棠,还没有小姐的勇气呢!”

    生气是生气,但是江流柒天生乐观,此刻站在了芦州最繁华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热闹的人群,倒也没放在心上了,“走,买桂花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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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路逛着,看着,主街两侧,各色酒楼店铺争相斗技,光是牌匾门面就用尽心思。虽是寒冬刚去,大门却已敞开,热腾腾的白气从门里呼呼吹来,店小二在门外熟络的招揽起客人来。

    沿街边两侧一直延伸到看不到尽头的,是卖着吃食和珍奇玩意的小商贩,吆喝的声音十分卖力,三三两两的孩童跳来跳去,不知要挑哪一个才好。

    再往前走,主街岔出两条分支,半包围着延展开来,一小片明镜般的湖水嵌在其中,只不过此时湖面结冰,银白一片,零星的裂缝几欲裂开。

    湖面悬了一座拱形石桥,弯弯的影子落在湖面,刚刚跑跑跳跳的孩童们,已经聚到岸边,手里攥着石子,想要击中石桥的影子。

    两条分街绕过湖面,在不远处又重新汇合到一起,一条主街继续向前。整个形状仿若一根竹签只串了一个糖葫芦,那银白的糖冰还裹在中间,闪闪亮亮。

    江流柒左手捏着桂花糕,看着前方石桥边热闹非凡,急忙凑过去看看,走近一看,原来是几个孩子在扔石头呢,可是扔了好久都没有击中目标,江流柒跟着着急,海棠从旁捡了几块石头递过去,江流柒接过,对着孩童们说道,“让开让开,看看姐姐给你们打一个。”

    江流柒右手掂量着石子,和岸边的孩童一起向湖中的石桥影子发起攻击,一记一记,玩的不亦乐乎,湖面结冰的裂缝也在渐渐化开。

    石桥对岸,两位少年意气风发,春风洋溢,站在左边的一位身披青绿色暗云纹狐皮大氅,金色玉冠束发,眉眼清秀,轮廓分明,身材颀长,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睥睨的眼神注视前方,似是玩世不恭般不屑一顾。

    这位少年正是这芦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范小公子范千湖,打架斗殴,扰乱学堂,整日里就是舞刀弄棍,不学无术,还曾当街纵马,目中无人。

    父亲是芦州知府范烨,文武双全自然是父母的期望,可这位小少爷,自然是看不得书院的先生张口闭口满腹经纶,一句话掰开了嚼碎了能讲一个晌午,他剑术都快学会了呢。

    “千湖,对岸那个女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另一位少年身穿银白色暗纹兰花底披风,白玉冠束发,目光脱俗,遗世独立。

    柴风与范千湖两人自小玩在一起,知己知彼,一个眼神都能明白,这次,一定又是看到了不同寻常之事。

    范千湖目光如炬,冷冷开口:“走!”

    平日里范千湖最讨厌的就是书院里以方蔚白为首的学院派,没有锋芒,虚伪做作。这个江小柒整日里跟在方蔚白后头“蔚白哥哥,蔚白哥哥”的叫着,当真让他厌烦。

    而且,江小柒不是个男的吗?怎么今日着女装了?难道......为了上学?为了......方蔚白?

    不管因为什么,他看她都不顺眼,极为不顺眼,几次大闹书院,她都站在方蔚白那边一起数落自己,今天仇家碰面,他定要好好羞辱她一番才是。

    “千......千湖,不要冲动啊!”柴风快步跟了上去。

    江流柒吵吵闹闹的还在和孩童们比着赛,范千湖已经慢慢靠近背后,看惯了她平日里男装,今日竟是这般女子模样,忽然有些无所适从,虽说好男不和女子斗,但终究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范千湖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的安慰了自己一会儿,而后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传入江流柒耳里:“我当是谁有如此雅兴,竟和一群孩童比试起来,原来......是江公子啊!蔚白哥哥怎么没一起来啊?”

    江流柒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如受惊的小鹿瞠大了双眼,转头就看见范千湖眉毛一挑,尽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