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宇做了个好梦。
梦中他遇到一只可爱的绒毛小动物，任由他又抱又贴，捏爪子揉耳朵蹭脑袋捋尾巴，丝毫不反抗，乖巧得他心都要萌化了。
就是那小动物自带云雾特效，总看不清什么模样。身上的毛还一会儿深一会儿浅，在灰色、靛色、银白色之间来回切换。
后来文清宇觉得自己要醒了，和小动物道别。小动物突然变得巨大，环绕身周的云雾一下弥漫开，将他完全罩进去。
文清宇慢慢睁开眼，脑子还有点迷糊。
四周不是白茫茫，而是一片薄暗。但亮度比平常高，让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拉好遮光帘。
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被旁边一团东西吸引。
有点灰扑扑的绒毛团子，头尾相接地卷成一个很漂亮的圆。
奇怪，爸妈买了新猫吗？家里那三只好像都不是这个毛色……
文清宇的神智还陷在梦中出不来，不自觉地伸过手去，轻轻拽出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捻了捻。
下一刻，绒毛团子抬起头，两只橙红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自己。
被这薄暗中的亮色一刺激，文清宇猛一激灵，连忙松开手。
“抱歉抱歉！”他一边道歉一边坐起身，掩饰尴尬般抬手理理头发，“睡迷糊了，还以为是家里的猫……”
小灰狼默默把被扯开的尾巴卷回去。
文清宇掀被子起床，小灰狼站起身抖抖毛。
撑在床上的手离开床铺的一刹那，文清宇感觉到手腕处被毛毛刷过，紧接着便是又暖又软的触感，连着毛毛一起在小臂上蹭了蹭。蹭得不算重，却也是不会让人忽略的力道。
文清宇的手已经在惯性之下抬起，他要站起身的动作却是一顿，迅速转头看向旁边的小灰狼，眼中满是惊讶。
小灰狼没看他，正低着脑袋，抬起一边前爪挠耳朵，像是耳背痒痒的样子。
文清宇手比脑子快，看小灰狼挠得辛苦，手一转，伸过去替他挠了几下耳朵背后。
小灰狼耳朵微微抖动，又甩甩脑袋，毛毛软软的耳朵尖在文清宇手心来回划动。
文清宇被这动作唤回神，赶紧收了手，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衣裤就蹿进卫生间。
颇有点落荒而逃那味道。
司瀚抬眼往关上的卫生间门看看，变回人形，伸手摸下耳背，禁不住扬起嘴角。
文清宇在龙头下接起捧水拍在自己脸上，终于在微凉的水意中完全清醒。
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几秒，又垂下目光看向右手手腕。
仔细想想刚才……文清宇感觉司瀚有80%是故意的。
原因有三。第一，司瀚那么能忍痛，不至于连一点痒都忍不住要马上挠。第二，他真要挠痒，可以变成人挠。第三，就算担心突然变成人尴尬，小动物要挠耳背，方便自然的方式是趴着抬后爪挠，没必要站起来“不小心”蹭到自己。
所以，他那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真是在对自己卖萌？
文清宇甩下头——这答案有点惊悚了。
可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找不出什么别的可能性……但这辈子他们满打满算也才认识十七天，顶多算是相处融洽，司瀚总不可能现在就对自己有意思吧……
脑子里又变得乱糟糟的，直到手环上平常起床的闹钟震起，文清宇才放弃思考。
他换好衣服出来，见到恢复人形的司瀚，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
司瀚从床上站起，取下手环抛向文清宇。
文清宇张开手接住，正有些莫名，就听司瀚说：“我选了几样早餐，等下到办公室去吃。你看看还要不要加点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动作自然地从文清宇身旁走过，进了卫生间。
文清宇看门关上，才挪过几步，坐在床尾看手环。
选的餐点全是他经常吃的，而且数量远超他的食量。
看来，同住的半个月里，他的喜好已经被司瀚摸透。
刚才那些闹不分明的纠结突然就消散了，文清宇轻轻一笑，抬手减掉几样，换上符合司瀚口味的食物。
*
两人前脚刚进司瀚的办公室，配送机器人后脚就送来早餐。
饱餐一顿，文清宇坐到司瀚的办公光脑前，把霍亿的检查数据导进去，接入军团的数据库进行精神力信息比对。
精神力研究院的库中数据，来源于自愿者，样本范围广泛。而各军团的库中只收录本团战士的数据，不过，因为军团里有定期检查，数据更具连续性和完整性。
以司瀚目前的级别，可以调看将官以下的所有数据，即从最底层的普通士兵到上校都能过一遍。
霍亿的精神力等级是A。军团招兵，除文职技术兵可适当放宽到C级外，其他至少是B级，校官以上更是全员A级。相对来说，和这个群体的数据做比对更容易看出异常。
可惜的是，依旧没有得出有价值的结果。
司瀚皱起眉沉吟：“可能真是我多虑了……”
文清宇却没有立刻否认司瀚先前的判断，而是问：“你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霍元帅精神力有异样的？”
司瀚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个日期，又续道：“但只是一瞬间的异样，后来就再没有过。”
文清宇翻着日历思考片刻，和司瀚确认过他突破S级的具体日期，才说：“当时你已经临近突破，正是精神力最活跃、最不稳定的阶段，的确有可能察觉到一些平常察觉不到的异样。”
司瀚：“但也可能因为太不稳定而产生错觉。总之，元帅没有异常就好，你不用太过挂心。”
文清宇却缓缓摇头，又问：“你当时感觉到的异常，具体是什么样？”
司瀚回想一会儿：“不好形容，就是感觉不太稳定。”
文清宇追问：“不稳定到什么程度？”
这次司瀚回想得更久一些，才犹豫着说：“和我当时想突破的感觉有点像……可能是因为这样，我才有所察觉。我担心他以后会有突然突破的危险……”
他没法透露的是，上一世，霍亿遭到残余星盗埋伏，寡不敌众。本来整支小舰队会被全歼，但在最后一刻，霍亿突然突破S级，这才护住几名部下逃出。他本人却狂暴至失控，当场牺牲。
但霍亿此前完全没有要突破的迹象，所以上一世司瀚并没有特别在意那次感觉，确定霍亿检查过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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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抛到了脑后。
如今重生回来，他才着重关注起这一点，还向霍亿旁敲侧击过对突破的想法，然而霍亿根本没有想突破的念头。老元帅都一百二十多岁了，只求安稳。最近还和伴侣去培育孩子，一门心思等着把工作扔给司瀚，自己好提前过上养娃的退休生活。
不过现在查来查去都查不出问题，司瀚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
文清宇听到司瀚那话，同样陷入回忆当中。
他不清楚上一世里霍亿具体怎么牺牲的，但他知道是星盗袭击。后来司瀚清剿星盗，秘密招他过去，所以他也大致知道战场在哪里。
虽然现在离那事还有两年，不过星盗通常不会远离自己熟悉的活动范围。如果他告诉司瀚这个情报，应该能提供一点帮助，让司瀚提前查出端倪。
可是，他一个和星盗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科研工作者，得找什么借口来说才合适？
最终，文清宇只能先说：“我想要你的历年数据，和霍元帅的历年数据，再仔细研究看看。”
司瀚毫不犹豫地给他下载导入自己的数据，又说：“元帅那边我会和他说，等拿到了再给你。”
文清宇点点头，迟疑片刻，还是隐晦地提了一句：“那些漏网的星盗估计会找地方潜伏起来，我也有点关系网可以打听一下……”
不料，司瀚却接道：“我已经查到那一小批逃跑的结集在哪里。”
文清宇微瞪着眼看他。
司瀚没隐瞒，直接说出个星域名。正是文清宇知道的那里。
“等庆功宴之后，我会带人过去把那批漏网之鱼清剿干净。”
文清宇愣了一会儿，心下却是渐渐安稳，脸色也跟着渐渐缓和，笑着说：“这种军事机密，是可以告诉我的吗？”
司瀚看着他的目光很柔和：“算不上完全不能说的机密。而且，我相信你不会透露出去。”
文清宇回视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早上被小灰狼蹭过的手腕又有些痒。
就在这时，路简扬敲门进来。军团的情报部门效率很高，他是来报告昨晚那个跟踪者的情况。
“基本确认那人没有危险，外围情况都细筛过一遍，还上了测谎仪。”路简扬撇下嘴，“他就是闲得慌，真是什么样人都有。”
司瀚点个头，同意放人，但还是补充一句：“让雀部先跟他一个月。”
文清宇有些吃惊：“不用这么麻烦吧。”
司瀚：“就当是训练。”
军团的事，文清宇自然不会多插嘴。他能做的已经做完，此时便起身告辞。
司瀚带着路简扬将他送到停车场，为他拉开车门。
看着文清宇坐进去，司瀚突然稍俯下身：“博士，庆功宴的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如果你周日没事……”
文清宇侧头回望他，了然地笑着接道：“帮我订间房。”
司瀚目送悬浮车消失，又转头看向路简扬。
路简扬心一紧，脊背挺直：“我马上给文博士预订最高级那间！”
司瀚盯着他看了几秒，直看得他背上有些发凉，才转身走了。
路简扬挠挠头——怎么感觉少将还是不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