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沈无一死了。

    自他叛出师门,将修真界搅得一团乱后,终于惹得天怒人怨,在今天被各大门派联手用十方天雷劈成了一团灰。

    乌云黑压压地罩在头顶,像黑色的浪一样在天空翻滚,闪电不时在其中穿行,发出令人心悸的刺啦闷响,昭示着一场天谴。

    条条罪名仍旧响彻耳畔——

    “沈无一,你欺师灭祖,伤及同门,滥杀无辜,已然忘却道心,枉为我悬眼山弟子,让你师父蒙羞!”

    *

    沈无一猛地睁开眼睛,呼吸凌乱急促,被天雷劈中的疼痛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几乎要把他从里到外,从灵魂到□□都撕扯开。他从没承受过这样剧烈的痛楚,疼的他都微微痉挛。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及近:“师兄,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沈无一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上传来的痒意和耳畔叮咚的溪流声。

    他不是死了吗?现在是在哪里?

    ……是谁在说话?

    沈无一瞳孔涣散,用力地喘息着,眼前一片模糊,大脑混沌不堪,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师兄?我们在这里呆的够久了,该回去了,今日的日常还没有做完呢。回晚了师父该说我们了。”

    师父……

    听到这个字眼,沈无一浑身猛地痛起来,像有一根钢针猛地扎进他的大脑和心脏。

    他惶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没有一处伤痕。

    到底他之前经历的一切是场可怕的噩梦,还是现在才是梦?

    小师弟陆朝阳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看见他满脸的冷汗和戾气未散的眼睛,怔了怔:“师兄,你怎么了?”

    他们师兄弟三个除了要归云院听讲之外,每日还要下山挑水、照顾果园、给药圃施肥、进行术法练习,这些统称为“日常”,同尘会时不时地对他们的修炼情况进行抽查。

    要是完不成或者完成的缺斤少两,晚上就要被师父用竹板打手心,扣晚饭,严重的还会加泡一个时辰的净魂池水。

    谁都不会愿意在黑黝黝的山洞里泡那疼死人的水。

    沈无一的性子就是个闲不住的,每次来挑水的时候要么偷跑去集市里买零嘴,要么就趁天好躺在草地上小憩,一问就是拉肚子了才耽误时间。

    后面被揍了就老实了些,不乱跑了,就小憩。

    今天他们只是按照惯例出来挑水,怎么师兄一转眼怎么就变得怪怪的?

    沈无一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像只惨白的水鬼,汗水把他的头发打湿,一绺一绺地贴在鬓角。他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心中翻滚的恐惧和恨意凝滞,张了张嘴,发出一道嘶哑的声音:“陆朝阳……?”

    他记得自己闯悬眼山时打伤了陆朝阳,他倒在血泊里哀哀看着自己。那模样仿佛还在昨日,记忆犹新。

    而眼前这个陆朝阳却神情放松,活蹦乱跳,就像是在很久以前——

    沈无一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周围的景色熟悉又陌生:“这是哪里?”

    “这是栖鹤峰啊。”陆朝阳觉得他实在有点不太对劲,赶紧蹲下来摸摸他的额头,摸到一手冷汗,慌里慌张地说:“师兄你额头好冰啊!是又发作了吗?”

    不怪他这么紧张,沈无一的体质特殊,他本根骨绝佳,是修炼的上好人才,但三魂少了一魂,身体的防御机制比旁人差,便极易侵染魔气走火入魔。

    他那次就是因为偷偷解开禁制跑到山下逛集市,不知在哪里染了魔气,一回来就神志不清地烧了三天三夜,整个栖鹤山噤若寒蝉,吓得陆朝阳以为自己从此要从三师弟变成二师兄。

    其他的人没有硬性要求,沈无一却每隔五天都咬在净魂池里泡足一个时辰,净化经脉,还要修习特殊的心经。

    即便如此,他隔三差五还是会全身经络疼痛难忍,陆朝阳看过他痛的在地上打滚的样子,实在是心有余悸。

    陆朝阳紧张起来,觉得此事颇大。

    他扶起沈无一的手臂想要带他回去找师父,沈无一却抬起手臂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溪边,俯身朝水面的人影看过去。

    映照出来的确实是自己的脸,他没有借尸还魂。

    “现在是什么年份?”

    陆朝阳用担忧的眼神瞅着他,疑心他睡一觉起来把自己睡傻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现在是平化七年啊。”

    平化七年,正是他死去的三年前。

    沈无一愣愣地看着水面上的倒影,他这是……重新回到了三年前?

    *

    二人挑着装满水的木桶上山。

    刚醒来时沈无一满心都是无法纾解的尖锐戾气,现在却只觉得茫然。

    他在恍惚中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很痛,确定自己确实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是真的……”他低声喃喃。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重新回到了过去,或许是上天怜悯,但既然重活一次,他就必须想办法让自己避开上一世的命运。

    上一世他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搞明白,这次便走一步看一步,或许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免。

    “师兄,你好些了吗?”陆朝阳回头看向他。

    “没事了,只是做了噩梦。”沈无一说着,顿了一下:“不用告诉师父。”

    陆朝阳诧异地瞪大眼睛。

    他的二师兄可是手上破道口子都要想尽办法去师父面前博同情的人!现在居然说不要告诉师父?

    他紧张兮兮地问:“师兄,你是中邪了吗?”

    沈无一脸色还是苍白的,却熟练地给了陆朝阳一拳,扯了下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你才中邪了,会不会说话?”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陆朝阳听到熟悉的语气,终于放下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悬着的心。天知道刚才的沈无一有多让他感到陌生。他想了想,还是说:“师兄,你等会儿还是去找大师兄看看吧。”

    大师兄温成儒喜欢钻研医术,以往他们哪里磕了碰了都是找他配的药。

    沈无一应了一声。

    现在正是初春时节,石阶左右的木兰花都开了,柳树泛着嫩青色。空气中都是清新的味道。

    沈无一拨开垂到眼前的柳枝,抬起头看着蜿蜒陡峭的石阶,强烈的熟悉感和怀念之情冲击着他的心头,让他情不自禁眼眶发酸。

    多少次他无忧无虑地走过这里,脑子里只想着石阶怎么这么长肩上的水桶好重,想着怎么耍赖逃避净魂池……少年不识愁滋味,从未想过这一切有一天会变成遥不可及的梦。

    他做梦都想再走一遍这道漫长石阶,可惜离开这里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故地重游。

    沈无一走到顶,将山下风景尽收眼底。

    栖鹤峰周围围绕着缥缈云烟,宛如仙境。

    现今仙门门派林立,以帝君所在的悬眼山为首。而悬眼山分为三峰:流云峰、观雪峰、栖鹤峰。

    流云峰是主峰,是掌门、长老和门中弟子所在的地方;观雪峰是女君们住的地方;栖鹤峰则是悬眼山地势最高,风景最好的一峰,属于帝君,山外迷障重重,没有他的准许,外人无法进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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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这些年已经淡权,很多事都分落在各地的管理人身上,只有遇到众人都无法解决的大事时他才会出山,不过没人因此看低他的威慑力。

    近百年来想要将自家孩子送到帝君手上的不计其数,因仰慕他托掌门传信的也不计其数,不过他从未收过,倒是自己捡回来三个徒弟。

    作为现世唯一一个大乘期的修士,他离羽化飞仙只差一步之遥,行事向来自由,就连他的掌门师兄都不能说什么,那些仰慕他的人们也只好望而却步。

    那时候沈无一少年心性,生怕再来一个什么弟子分走师父的时间,成天追在同尘屁股后面追问他收不收收不收。

    同尘被他烦得不行,手指抵着太阳穴,冷淡地说:“光是管教一个你就已经够叫我劳心劳力。”

    沈无一得到了保证,当天晚上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

    ……

    一路拾阶而上,旧时的记忆也像压在河底的气泡一样向上漂浮。

    沈无一和陆朝阳将水拎去了果园里浇了水,又去给药圃里的药材施了肥,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大师兄温成儒。

    陆朝阳连忙叫住他:“大师兄!”

    温成儒温和地笑笑:“刚浇完药圃?”

    陆朝阳点点头,便将身边的沈无一推了过去:“大师兄,二师兄他好像有点不舒服,你给他看看。”

    温成儒眉目温润,朝沈无一看过来。

    他的长相属于君子端方的那一类,没有什么攻击性,待人彬彬有礼,还是帝君首徒,因此,即便知道他早有一个感情甚笃的妻子,每逢节日,找上沈无一陆朝阳递信表意的还是不在少数。

    不过可惜的是,他的妻子患有先天的病症,常常卧病在床。温成儒曾经跟他们提过,如此钻研医术也是为了治好她。

    他凝眸看着沈无一,笑容温和:“无一,你哪里不舒服?”

    在沈无一心中,温成儒一直就像是他的兄长,再见他忍不住有些鼻子发酸。他揉了一下鼻子,笑着说:“师兄,给我几支安魂香就好了,最近睡的不太好。”

    温成儒看了一眼他的气色,唇色发白,眼神泛虚,确实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身体看上去倒是无碍,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他便点点头:“好,你待会儿去我那里取就是。”

    放好木桶,沈无一就去了温成儒院子里取安魂香。

    温成儒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此时百花争艳,沈无一就站在花架前发呆。

    温成儒拿香出来给他,想了想,还是拍拍他的肩膀说:“还在因为前几天师父责罚你生闷气吗?他对你虽然最为严格,也是因为你自小身体最差,不得不在你身上多费神。”

    这些沈无一当然是知道的。同尘即便是对待自己的亲传弟子,管教起来的时候也毫不手软,对待沈无一更是严格——泡池子的时间少一刻都不行,功法抽查时错一点都要受罚。

    那次他私自跑下山发烧,身体一养好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三大棍,刚下床又躺了回去。

    “没有。”想到这里,沈无一的唇边泛起似有若无的笑。他已经想不起来同尘是因为什么责罚自己的了,总归是他又犯了错:“师父都是为了我好。”

    温成儒看着他跟以往不太一样的笑,觉得他好像突然之间就长大了,愣了一下,欣慰地说:“你知道就好。”

    沈无一把香线捏在手指间,站在原地,没有急着走。

    温成儒看出他有话要说,也不催他,只是安静地给花浇水。最后,沈无一终于开口:“师兄,我今天身体实在不适,想要休息一天,你帮我跟师父请个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