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同尘伸手接住了他。

    一股淡淡的冷梅香传来,沈无一大脑瞬间空白了片刻,他浑身僵硬地贴着同尘的胸口,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起身,但情感却想要继续停留。

    半晌,同尘说:“这叫尚可?”

    沈无一站直身体,垂着脑袋,脸颊到耳廓羞耻地红成一片。之前他就喜欢用这套剑诀强行碰瓷,这次不想碰瓷了,却还是出了错,说不是故意的都不会有人信。

    沈无一嗫嚅两下,说:“这几日身体不适,方才失误了。”

    同尘理了一下袖口,语气毫无起伏:“无一,你心不静。是有何虑?”

    沈无一一怔,抬起眼看向他,那双银色的眸子看人时总有种平静的审视意味,锋利的好像能看穿皮囊下的一切欲念。

    在这样的视线里,沈无一陡然感到嘴唇发干,四肢都有些脱力般的麻,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骗得过同尘。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嗓音干涩地开口:“……徒弟,徒弟只是想到不久之后的仙门试炼,担心拿不到好名次,给师父丢脸。”

    说完这段话,他好像耗光了所有的力气,脸色忽然变得有些白,透着一股虚弱的病气。

    同尘垂眼望着他,没有说话,那目光如镜般透彻锋利。沈无一僵硬地站着,后背渗出汗,知道任何谎言都无法逃过这双眼睛。

    终于,同尘收回视线视线:“既然你不愿说,为师可以不问。”

    他走回树下,那股压力也随之撤去:“但不论是何缘由,切勿因此乱了道心。”

    沈无一猛地松了口气,然后动了动嘴唇,低下头回答:“那师父,我就先回去了。”

    同尘背对着他,微微颔首:“回去把惊鸿好好练练。下次不要再出错了。”

    沈无一应声,行了一礼。他直起腰,在原地站了两秒,才提着剑往回走。

    *

    晚上沈无一被温成儒叫去泡净魂池。

    因为他的自主性实在太差,也防止他晕死在池中,师徒几个会轮流着监督他,一到时间就把他捞出来,没到时间里面再怎么求都不能理会。

    本以为这次沈无一又要哭天抢地、打滚撒泼地不要去,没想到他这次倒是没闹腾就去了。温成儒还颇感惊奇。

    沈无一站在净魂池边往下看去,池中水面平静,隐隐泛着蓝色的荧光,看着有多美丽,下去就有多受罪。

    净魂池净化不洁的血脉,消除魔气,因此心魂越污浊、身上魔气越重,待在池水中就越痛苦。那是一种连灵魂都被层层剥开的疼痛,宛如剔骨削肉。

    同时,由于浸泡净魂池时需要摒弃五感,精心凝神,同尘在这里设了一道屏障,隔绝了外接的所有光亮和声音,待在里面就像待在一座死寂的囚牢里一样。

    许是未听见水声,温成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无一,尽快泡完才好早点回去休息。忍一忍就过去了。”

    “知道了。”沈无一应了一声,泡了这么多次了他还是怕。他深呼一口气,壮士断腕一般抬步迈了进去。

    身体淹没在水中的第一秒,他感到一种身体和灵魂都放空的透彻,仿佛坐在午后的竹荫中听主持讲经,通身清爽。

    但很快,细密的疼痛就像被万蚁啃食那样攀升上来,在他的骨头缝中间穿梭。

    此时的沈无一比起上一世这时候的他心更乱更杂,忍受的痛苦也就更为强烈。

    他打定主意要撑过去,于是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臂,想要忍住这股痛。但事与愿违,很快细碎的声音从他的齿间传出。他疼的要命,不想再泡,挣扎着要去岸边,刚有动作,水中却生出藤蔓一样的东西缠住他的手脚,将他重新拽进水中。

    随着浸泡时间的加长,沈无一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各种因为疼痛产生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地涌上他的大脑,他在水中毫无章法地踢蹬,水花溅的到处都是,但那缚住他手脚的藤蔓却没松开半分,他一遍痛哭一边胡乱地咒骂,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洞外的温成儒听着里面的声音,忍不住叹了口气。师弟的情况好像变得严重了些,最近的状态也不太对。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么?

    他回想最近山上发生的事,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眼角余光却瞥到一道暗金色的身影。他愣了一下,随即转身行礼道:“师父。”

    同尘在洞前站定,问道:“他泡了多久了?”

    “就快到时间了。”

    伴随着他们的对话,洞中一声声叠着哭腔的凶狠咒骂声还在继续,温成儒捕捉到“杀千刀的同尘”“王八蛋”“狗日的同尘”这样的字眼,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跟同尘解释:“师父,师弟这是痛狠了口不择言,无意冒犯师父的。”

    “无事。”听见沈无一翻来覆去地咒骂自己,同尘也没有露出怒意,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漆黑的洞内,没有离开。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洞中的禁制才被打开,沈无一已经痛晕了过去,他仰躺在水面上,浑身湿透,黑发凌乱地黏在脸上,颇为狼狈,白色的衣袍在水中散开,远看像一只搁浅的鲛人。

    “我送他回去吧。”同尘转头对温成儒说:“你去取一些伤药来。”

    “是。”温成儒朝晕倒的沈无一看了一眼,这孩子整天嚷嚷着师父偏心小师弟,但师父其实对他还是颇为关心的。

    同尘走进洞内,抬手挥了一下,水中本来极其嚣张的藤蔓就以一种极为驯顺的姿态托住沈无一,将他送到了岸边。他施了一道清洁术,沈无一湿透的衣服瞬间就干了。

    他将沈无一抱起来,看着他睡梦中仍然紧皱的眉头,理了一下他凌乱的头发,轻声说:“也到了有心事的年纪了么?”

    他能感觉到沈无一跟他之间突然产生的隔阂,但他不会多问。他之前虽总爱黏在自己身边,但是人都会长大的。

    昏睡的沈无一不安地动了一下眼皮,仿佛梦里有数不尽的忧愁。同尘伸手按在沈无一的眉心,输入了一道温和的灵力,在他的经脉之间游走,沈无一周身焦躁不安的气息便散了开来,眉头也逐渐松开。

    沈无一泡池子时疼得天怒人怨,醒来之后却感觉神清气爽,这也是净魂池的功效,祛除身上的污秽之后便宛如新生。

    他身上的痛极时自己咬的伤痕已经涂了药膏,好的七七八八了,应该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温成儒问他身体感觉如何的时候,他特地表示了感谢:“多谢师兄照顾我,我已经没什么不适了。”

    没想到温成儒却对他弯着眼睛笑了笑:“可不是我。是师父把你带回去的,伤口应该也是他帮你处理的,你看,师父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沈无一愣了愣,竟然是同尘把他带回来的?

    “不过,”温成儒忽地停顿了一下,神色莫测。在沈无一疑问的眼神中,他用一种“你自求多福”的语气,和缓地说:“不过,你泡净魂池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骂了师父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师父他全都听到了。”

    沈无一的目光呆滞了,他会的脏话可不少,一急什么要命的话都说的出来。他心脏高高提起,抱着侥幸心理问:“我骂了什么,应该不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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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难听吧。”

    温成儒回忆了一下沈无一骂过的话,有些他不好复述,便挑了几个能说的:“嗯……如果‘杀千刀的同尘’不算太过难听的话。”

    “……哈哈。”沈无一干笑两声:“师兄你真幽默。”

    温成儒笑着拍了拍沈无一:“总之,这几天做事儿都小心着点吧。”

    沈无一这几天因此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同尘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神色与平常无异。

    就这样安安分分地度过了几天,某天,他正在钻研新学的剑法得时候,一只传音千纸鹤摇摇晃晃地飞进了他的院子。

    沈无一认出这是他的朋友穆仪枫的纸鹤,连忙伸手接住,他在纸鹤输了一道灵力,穆仪枫郎朗的笑声便立马传了过来:“小二,你好多天没找我了,是怎么了?又犯事被关禁闭了吗?”

    穆仪枫是留云峰千机长老的徒弟,外貌端正俊雅,熟了之后性格却相当奔放,他两的相遇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最后打着打着觉得竟然拿有些投缘,遂成为了朋友,有事没事就凑在一起喝酒切磋,被看作一对“混世魔王”。

    有次他们差点不小心把千机长老新收的灵宠当做野鸡烤了吃,被千机长老一怒之下用网兜挂在树上挂了半宿,最后还是温成儒出面才把他领回去的。

    昔日旧友的声音传来,还是那股熟悉的欠抽味儿,沈无一说:“你丫才犯事儿了,找我干什么?”

    穆仪枫咂了一下嘴:“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吗?我是听说你病了,特地来慰问你一下。你说说你这身体,怎么三天两头地出毛病。”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你快来找我喝酒!”穆仪枫嗓音说:“顺便切磋一下,好段时间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

    沈无一正也想喝酒,刚准备答应,陆朝阳就一把推开了他的院门,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师兄!你猜猜看今天谁来了?”

    沈无一:“谁?”

    “云旎仙子!”

    听到这个名字,沈无一一愣,一些回忆浮出脑海。云旎仙子是观雪峰峰主辛楚的师妹,与同尘也算是有旧谊。她虽然从未说过,但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对同尘有意。

    二人站在一起,一位丰神俊朗尊贵无匹,一位温柔如水顾盼生姿,连辛楚都下场撮合过他们,虽然同尘拒绝了,但他们依旧是别人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无一曾经很不喜欢她,他少年心性,嫉妒心也强烈,总觉得云旎是要抢走自己的东西,危机感十足。

    云旎擅长制作糕点,总是会带一些精巧糕点来栖鹤峰,沈无一便也去捣鼓糕点,最后兴高采烈灰头土脸地端去给同尘吃,同尘在他殷殷的注视下捏起一块送进嘴里,咽了下去。

    沈无一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师父,好吃吗?”

    同尘沉默了一会儿,面不改色地说:“尚可。还有进步空间。”

    这时温成儒路过,疑惑地盯了好一会儿他盘子里的东西,出声问他:“无一,这是你做的屎状毒药吗?做成这样会有人愿意吃吗?”

    沈无一气的好几天没理他,又把糕点乔庄了一下带去给穆仪枫吃,谁知道穆仪枫吃完就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被沈无一灌了三大壶水才悠悠转醒,一醒来就掐住沈无一脖子怒吼:“你个死鬼你敢给我吃屎!”

    沈无一信心破碎得彻底,从此再也没有捣鼓过糕点。

    这么久过去了,沈无一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但陆朝阳拉着他过去凑热闹的时候,他的脚还是比他的脑子先一步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