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南直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昔日太祖立朝,感念民生之艰,特收旧元权贵豪强之地,分与天下百姓,令百姓能自食其力,不复旧元之惨状。

    而今,大明立朝已近百年,人愈增而地不见增,百姓日渐清苦,有违太祖之志。

    眼下天下太平,瓦剌的再无南下之力,诸多卫所空置,劳民伤财,空耗国孥。

    朕决意,裁撤无用卫所,分卫所之田于百姓.......】

    “公爷!公爷!”

    南直隶。

    魏国公府。

    一名壮汉挥舞着一张邸报,火急火燎的冲就进了书房。

    一名身材健硕,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专心练字,被这么一吵,笔锋瞬间歪斜,立马抬头不满的看了眼门口,将价值百贯的宣纸揉成一团,抛进废纸篓中。

    他也不说话,默默走到气喘吁吁的壮汉面前,突然举起湖笔重重敲在壮汉脑袋上,怒骂道:“混账,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府中大喊大叫!

    你自己说,你已经废了我多少刀宣纸了?!

    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去看鱼塘!”

    徐承宗很生气。

    他今日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准备练练字,没想到又被这杀才毁了。

    但徐方毕竟是陪他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卫,他也不忍心真的责罚,只能狠狠踹了他两脚,接着将千金难买的湖笔随手扔在桌上,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徐方憨笑着挠挠头,双手将邸报递了上去。

    徐承宗接过扫了一眼,还未看完就面色微变。

    等到他将邸报还给徐方,眉头已经紧紧皱在一起,自言自语道:“皇帝这是又要做什么......”

    话说一半,他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走回到桌案前,一边取宣纸一边大声道:“不就是卖地么,这天下都是圣上的,卖两块地怎么了?”

    徐方点头飞快,附和道:“公爷说的对。

    俺的意思是,咱们国公府要不要跟着买两块?

    小公爷平安出生,总要有份贺礼才对。

    但俺觉得,还是太过寒酸了些,要换做是当年,咱们不得......”

    啪!

    徐承宗重重拍在桌子上,湖笔应声断成了两截。

    但他却毫不在意,而是指着徐方骂道:“狗东西,不会说话就滚出去。

    当年怎么了?

    现在又有什么不好!”

    徐方挠挠头,自知失言,便不再说话,但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服气。

    徐承宗也懒得管他,从笔筒里取出一根崭新的湖笔,一边研磨一边随意道:“地可以买,这事你去找徐百战,让他看着安排。

    记住了,别买太多,要是给老子落下个与民争利的名头,你三个月都别想喝酒了。”

    “明白明白。”徐方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公爷我就先走了。”

    “滚。”徐承宗话出口,突然又抬头道:“对了....特娘的,跑得倒是快!”

    看着剧烈晃动的你那书房门,徐承宗突然没了练字的心情,一屁股坐在头顶上,望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刚刚他惊讶的原因,不是因为皇帝要卖地,而是裁撤卫所一事。

    毕竟皇帝刚刚两次亲征,大胜而归,威望达到了顶峰,朝野上下尚武之风浓厚,俨然一副要重武轻文的趋势。

    但突然来上这么一手,他还真就看不懂了。

    尤其裁撤的卫所选在了江南,就更值得人玩味了。

    徐承宗本能的想要思考皇帝这件事的用意,可想到一半,突然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

    想这么多有屁用啊,搞得好像你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一样!

    徐承宗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几句,看着外在清雅、内在奢华的书房,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想当年,家里最奢华的地方可是练功房和演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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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武侯世家,如今却变成了酸溜溜的文人。

    徐承宗扭头朝地上啐了一口,从桌上抽出一张宣纸狠狠擦了擦嘴,又扔在了地上。

    如今的他,也只敢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毕竟...魏国公一脉已经经不起什么波折了。

    当年太宗起兵靖难,徐家选择分头下注。

    徐达长子徐辉祖,决定捍卫太祖诏命,结果就是他们这一脉两次削爵两次复爵,被搞得元气大伤。

    还好太宗念在徐皇后的面子上,给他们留了口气。

    但魏国公一脉往日的辉煌,已经彻底消失了。

    等到太宗决定迁都后,魏国公彻底成了路边的野草,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往日车水马龙的国公府,变成人人敬而远之的地方。

    而所有的荣耀,都被徐增寿那一脉带到了京城。

    对此,徐承宗其实并不怎么气愤,毕竟都是自家人,而且当时三爷爷也是拿命去赌的。

    说句不能为外人道的话,他对老朱家的怨气很足。

    你们自己兄弟阋墙,关我们徐家什么事啊?

    为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非要再找我们徐家麻烦,真是...特奶奶的!

    今日朝廷的邸报,勾起了徐承宗不好的回忆,这也让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他阴沉着脸走出书房,对路上行礼的丫鬟视而不见,一路径直来到妻子的卧房。

    直到看见刚出生的徐俌时,他眼中才勉强多了几分笑意。

    正当他准备好好逗弄下孩子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通禀。

    “老爷,有人拜访。”

    “不见不见!”徐承宗烦躁拒绝。

    在南京城中,他还用不着看谁的脸色。

    “老爷,是南直隶户部尚书求见。”下人小心道。

    “不.......你说谁?”徐承宗猛地回头,“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