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
周王府。
时年五十九岁的的朱有爝,正坐在厅堂中用着早膳。
相比于其他藩王,他的一餐可谓简朴到了极点,完全不像是藩王该有待遇。
但朱有爝却吃得津津有味,一口不剩。
趁着侍女收拾狼藉的间隙,他躺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清茶,满足的眯起眼睛。
自他继承兄长王位起,同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整整十四年。
起初的时候,族人不解,亲友疑惑,更有甚者,还在暗地里嘲笑他过不了富贵日子,一辈子都是个吃糠咽菜的命,白瞎了这绝望。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简朴的作风得到无数人称赞后,质疑声紧跟着消失无踪。
“王爷,这是今日各地的账册。”
苏幕山走进屋,将账册递了上去,便候在一旁,恭敬的低下了头。
只不过他的一条胳膊,用绸缎挂在了脖子上,露在外面的手指弯折的不似人形,像是被人用铁棍狠狠砸过一般。
朱有爝随意看了两眼,见没什么大问题,便将账册放到一边,起身向门外走去。
苏幕山忙将账册拿在手中,紧随其后,两人一直走到花园的池塘边才停下脚步。
看着水中金灿灿的游鱼,朱有爝笑了笑,从塘边小木桌上的一个精美瓷罐里,抓出一把鱼食,一点一点扔进池塘中。
看着百鲤争食的热闹场景,朱有爝轻叹了口气,淡淡道:“慕山,自打你进了王府,如今也有十年了吧?”
“回王爷的话,九年又八个月。”苏幕山说的非常严谨。
“这么久了啊。”朱有爝感叹的摇摇头,将剩下的鱼食扔进池塘,扭头对苏幕山道:“手还痛么?”
“在下不知痛。”苏幕山平静道。
朱有爝闻言笑道:“难为你当着众人的面惨叫了。
那副惨状,本王看了都有些不忍。”
苏幕山没有说话,又将视线向下挪了些。
“你在怨本王?”
苏幕山摇摇头。
“说实话。”
苏幕山这才抬起头,恭敬道:“在下若没有王爷,早已冻死在街头了。
王爷对在下恩同再造,在下的一切,都是王爷的。
区区一只手,算得了什么。”
朱有爝没有趁机说些招揽人心的话,而是盯着苏幕山看了片刻,便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到了书房,朱有爝坐了下去,轻声道:“那两个人如何了?”
“大的那个沉默寡言,也没生出什么乱子。
小的那个就更闹腾些,整日吵着要找爹爹,除非给他银钱,不然他能从天亮哭到天黑。”
朱有爝一怔,笑道:“张辅这个儿子,还真有点意思。”
苏慕山没有接话,忽然跪倒在地,愧疚道:“奴婢死罪,给王爷惹麻烦了,还请王爷治罪!”
朱有爝漠然的看着他,许久才淡淡道:“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
冷月轩那边如何了?”
苏幕山起身认真道:“奴婢已经将它卖了,找的牙人,绝不会有人能通过他找到王府。
但这中间的损失......”
“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朱有爝摆手打断道:“一个养瘦马的脏污地,没了就没了。
翠月坊的人呢?”
“知情之人,奴婢都处理干净了。”
朱有爝点点头,神色轻松了许多,“是本王贪心了。
早在南直隶出事时,就该将它扔出去才对。
修了这么多年,还是戒不贪嗔二字,罪过罪过。”
“此事都怪奴婢,没有早发现皇帝亲临南直隶。”苏幕山焦急道:“奴婢也早该将翠月坊的人清干净,要不是他们坐地起价,王爷也不用......”
“用不着往身上揽过,本王也没有怪你。”提起皇帝,朱有爝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
“我这个侄孙子,现在连我也看不透了。
当年他亲征,我以为他会大败而归,没想到竟然重创了瓦剌。
回来之后,又是亲征平叛,又是改换兵制,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和他之前完全不一样。
我还听说,现在京城之中,连胡濙那个老东西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好手段啊,好手段。
颇有我那四伯的风范。
你说说,他究竟是突然醒悟,还是韬光养晦?”
苏幕山认真思考良久,最终还是轻轻摇头,惭愧道:“奴婢看不出。”
朱有爝也不在意,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是啊,看不透。
看不透的皇帝,才是最可怕的。”
苏幕山犹豫了下,说道:“王爷,您是觉得皇帝会用这件事做文章,对咱们出手?”
朱有爝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毕竟是同宗,真要毫无理由的下重手,只会让天下人寒心,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但一个警告是少不了的,估计还会派人登门训斥,传檄天下,命诸藩王以此为鉴。
本王的脸,这回肯定是丢大了。”
他抬起头,看着满脸屈辱愤怒的苏幕山,轻声道:“对你而言,也
是个教训。
顺风顺水太久,不是什么好事。
记住今天,下次动手前,三思后行。”
苏幕山再次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好几个头,直磕的鲜血满面,才堪堪停下。
朱有爝见状从怀中拿出锦帕递了过去,继续平静道:“我四伯能承继大统,靠得就是手中刀剑。
他用那种手段上位,自然会对我们心生忌惮。
嘴上说的好听,什么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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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享富贵。
说白了,就是拿我们当猪养。”
朱有爝自嘲般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园中普通的花树,冷漠道:“要那么多富贵有何用,到头来,不还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当猪,要有当猪的样子。
猪太肥,可是要被杀了过年的。”
“奴婢愿替王爷分忧!”苏幕山膝行到朱有爝身后,咬牙低声道:“以咱们这些年的布置,绝对可以......”
“什么布置?”朱有爝头也不回,笑道:“看来一只手还是不够。”
苏幕山大惊失色,猛地趴在地上,连连告罪。
“当年姚广孝的手段,才叫布置。
咱们这顶多算是自保罢了。”
朱有爝收回目光,擦着苏幕山走到桌案前,一边铺纸一边道:“你真以为出了事,那些墙头草能站在咱们这边?
恐怕到时候,他们会抢着摘了本王的脑袋。
慕山,造反没那么容易。
没有大义,就是自取灭亡。”
苏幕山不敢再说话,头紧贴着地面,很快将地砖染得殷红。
而那张锦帕,正静静躺在他的怀中。
“你还年轻,经历的事还少,行事难免有些莽撞,这也不怪你。”朱有爝往砚台里加了些墨水,轻轻研磨起来,“想让人卖命,单是金银财宝,瘦马异宝,远远不够。
充其量让他们在某些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记得于谦么?”
“记、记的。”苏幕山有些错愕,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他现在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朱有爝精挑细选出一支毛笔,蘸足了墨水,悬在空中笑道:“咱们当年可是从王振手下救了他一命。
虽然是个交易,但救命之恩,大过一切吧?
可你信不信,咱们现在要是邀请他一起造反,他绝对会将这事捅到皇帝面前,然后自尽以谢恩。”
苏幕山艰难点了点头,但眼中还是有些许怀疑。
朱有爝看见了,也不在意,低头边写边道:“我见过他,是个耿直的人,也是个倔脾气。
你能心甘情愿的为我死,同样的,他也能心甘情愿为天下而死。
那帮文官胆子也够大,竟然想着要掌控这样的人,也不怕被伤了手。”
他说完便沉默了,写完几个字后细细打量了一番,才继续道:“张辅一事,就此作罢,近些日子都收敛些。
收田亩一事,暂时停一停,我总觉得不对劲,看看再说。”
“那...那些文官那边......”
朱有爝皱起眉头,想了想道:“都先停一停吧。
让我那侄孙,好好把威风耍完再说。”
说罢,他看着纸,轻笑道。
“要暂避锋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