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优自己的亲情关系里,她跟哥哥一样都考了100分,妈妈第一句一定会说:“吴率好厉害,哎呀妹妹也不错。但要加把劲儿,小学女孩子细心容易拿高分,等高中以后男生后劲足。”
她甚至也习惯了,理所应得地激励自己:下一次再考得高一些,考到哥哥前面去,就能得到夸赞了。
他们是只差几分钟的孪生兄妹,也是她最初习得“要赢”这个惯性的源头。
可是现在吴率要在美国拿到博士学位了,以后就能被聘用为助理教授,拿到绿卡。
吴优不是和哥哥攀比什么,她就是突然有一点失落,急需一个明确的东西证明自己的价值。
事业上陷入停滞,感情上乏善可陈,目前看买套房子算是一个突破口。
对比起来,顾老太太家风真好,她对女儿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是以琢子为傲的欣慰。而儿子事业小成,在外面挺像个人样的,生活作风不好,照例不给好脸。
人生大概总不能两全吧。吴优不确定,自己生在外表和美的家庭,真的比得上李琢么?她甚至从来没感受过,被偏爱是什么感受。
一尾银鱼从水面跃起,阳光下像锋利的刀刃,划入人的视野。吴优望着它,渺小又自由。目光落在涟漪的尽端,却又不小心看到了远方的男人。
李执和陈宴在湖边钓鱼,垂柳的树荫下,两人坐在户外椅上闲聊。
陈宴在的机构有新消费方向的投资线,他们在讨论新品牌的融资。他先试着抛了橄榄枝,如果有资金需求,可以牵线对齐一下需求和前置条件。
李执正在回微信,对着消息框愣了半分钟,少见地失神了一阵。反应过来后,陈宴又跟他复述了一遍。
z-wind品牌是李执和沈南风、沈南雨联手筹建的。沈南风在米兰读完服装设计后,曾经在顶级奢侈品成衣品牌D家工作,回国创建自己的工作室后,在业内小有名气;沈南雨有丰富的传统快消等品牌营销经验,人脉也遍布各类市场岗位;李执现有一家织物工厂和成衣工厂,也有和沈南雨一起创建的外贸服饰公司,一个走量的网销品牌。
陈宴并不是出于朋友客套,对于工作他一贯严谨。李执的团队是成熟落地的,都是业内人士,又有过独立运营项目的经验。不是那种盲目拿着资金追风口的“门外汉”。
“谢谢,我们是想先上线运营后看看效果,再看要不要引入外部投资,现在还是以自筹为主。”他们是想做稳健长久的品牌,要明确自己的控制权。前期先做出成效,后期如果有战略投资介入,自己也更有掌控权。
陈宴挑了挑眉:“行啊,常联系,有需要跟我说。”他突然觉得吴优和李执还挺配的,都擅谋算、懂进退,虽然俩人总是不对付。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多年的好友,陈宴对吴优的纠结心知肚明。她从小最是努力,样样都要最好,长得漂亮、高傲惯了。对男朋友必是要求顶顶好的,她那个前任就是传说中的“六边形战士”。
李执不是均衡地满足她各种条件的人,但他是一把利剑,足够锋利地破开她的生活。
“待会儿早点回去,吴优晚上约了人。”李执丢给陈宴一句,目光望着水面的浮漂,似乎与他无关。
“约了人?”
“相亲对象看电影。”
李执站起身利索地收杆,语气波澜不惊,仿佛潺潺的流水,自有自己的节奏。
倒是陈宴皱了皱眉,忍不住问出心里话:“你不追她?”
“不。祝你成功。”
“那你为什么专程陪她参加前任婚礼?”
“我热心……”
陈宴摸不透对方的情绪,但他是个坦荡自在的人。恋爱嘛,来去随心,你不追我追。
回沪的时候,吴优跟着兔姐上了沈南雨那辆车。沈南雨也问她:“既然你暂时升职无望,要不要来我们品牌兼任策略合作?你们公司里面就摸摸鱼做着,也该让你老板有点危机感。”
这茬儿算是过不去了,吴优怎么觉得自己升职失败,这群人好像都挺称心如意?
兔姐也表示赞同,她觉得吴优有时候精明,但又太死心眼。在A司再往上升管理层,业务能力占权衡比重越来越小。如果将来跳出去,从平台到品牌商也是条成熟路子。
“乔靓好几年没升职了吧?没考虑出来看看机会?”沈南雨扭头问兔姐。
第一次见她吊儿郎当,似乎是个混吃等死的人物。熟识后发现脑子是灵得很,难怪能活地那么通透。
“那你不懂了,A司家大业大,水浑好摸鱼啊。我出去,就成破坏环境的分子了。”
乔靓看得很清:在A司这种大公司,员工想上升难,但公司想倒也挺难。几千亿的盘子还能折腾塌了?她就舒舒服服地躺在大树下乘凉吧,出去反而要真刀真枪出效益。
“你酒吧需要调酒师可以找我,喝酒我行。”兔姐玩是专业的,沈南雨忙不迭一口应下。
吴优琢磨出味儿了,难怪沈南雨经常拉她聊天聊项目。原来不光是为了工作啊,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笑笑,故意问兔姐:“现在流行姐弟恋,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对齐下最新风向,找个弟弟?”
“那不行,弟弟心不定的,不适合你。”兔姐以为吴优说之前相亲那个会脸红的同事弟弟。
沈南雨瞟了副驾驶的乔靓,很快地反驳:“定不定也不是看年龄啊。”
是啊,在沈南雨眼里乔靓虽然豪爽地自称兔姐,玩起来不还是个心没定的小女孩?
一个是游戏人间、肆意洒脱如花火的姐姐;一个是性格温吞、认真和润像细雨的弟弟。没想到不搭调的两人还挺点意思。
吴优觉得那句话说得对:“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周末进城的高速有点儿拥堵,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天边晚霞渐暗、仅还残留一丝金边。
陈宴和吴优一起下了车。上周两人共同发小从国外寄纪念品到吴优这,倒也凑巧让他一并带走。陈宴就熟门熟路地跟着上楼了。
沈南风有点纳闷地吐槽:“她不是说要跟男生去看电影?”
一边的李执轻打方向盘,掉头出了小区,夜幕下的街道车流湍急。已经上了高架,旁边那人依然拿眼瞟他。
李执遭不住她那眼神了:“你跟卫晴分手,去追她吧。”自己忙着呢,以为谁都跟你们搞设计的一样,整天情感那么丰富?
沈南风难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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瘪,真行。跟卫晴分手是不可能的,那是她的心头好,相隔万里却情谊深切。她正是最近和卫晴渐入佳境、体验了爱情的温柔乡,才想让李执也脱单。
用她的话说,“好东西也想让兄弟拥有!”只是没想到,李执没脱单,她的便宜弟弟沈南雨却无心插柳、捷足先登了。
陈宴早知道吴优不会出门看电影,下午他就查了院线排片,没啥能看的。他们毕竟是二十来年的好友,对彼此品味门清。吴优怎么可能为了相亲,甘愿被烂片折磨两小时?
她租的这套小户型挺紧凑的,唯一的优点就是位置离公司近。陈宴坐在沙发上喝着气泡水,拖延着不想走。吴优懒得管他,自己打扫卫生后、点了轻餐外卖来吃。
谁知道陈宴吃着她的饭,还带嫌弃着她的住处,一会是面积太小、一会是朝向不行。
吴优点了点面前的餐盘,大少爷事是真多,再有意见吃完赶紧走。就这套房子,还是她精挑细选很久租的。说是没啥优点,但也交通便利,周边地铁、连锁超市、公园都有。中环内寸土寸金,该知足了。
她正发愁着房子的事呢,马上租期就到期了。当初想着前任博士毕业后,就一起买房同住,这套房子没签太久。房东老太太已经计划好,收回给家人住了。
别看在外面冷冰冰,吴优对家居生活还是很温馨讲究的。客厅换了双层自动窗帘,阳台安了铸铁巴洛克风花架,甚至还有一个小鱼缸,手工编织的艳丽原始风挂毯,及可以随意释放慵懒的羊毛地毯和懒人布袋沙发。这个家已经被她安置地妥妥当当。
家是现代人生活的容器,每次搬家都像生活的一次小型打碎与重塑。
比较起来,搬家可能比失恋还要劳神费心。
比如和高意昆分手,吴优只需要一个纸箱,就可以把他送的礼物、纪念品打包起来。该送的送、该还的还、该扔的扔,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用费。
现在呢,她需要一个集装箱和一个司机搬运工,一周的下班时间来收拾整理,后续再一个周末的开荒适应。
前者就像蝴蝶振动翅膀,后者才是一场席卷她生活的龙卷风。
更别提找房子这个过程,不比相亲好多少。吴优联系了小区门口的中介,一看合适她的房源就两套,还有三个月才到期。好房子可真比好男人的流通率低多了。
看来得去其他中介那看看了。陈宴在旁边看她对着笔记本点击各种房源,焦头烂额。忍不住说:“要不你先住我家?一劳永逸。”底气不足,声音干巴巴的。
“要不你先回家?一路顺风啊。”
“悠悠,你可是知道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咱俩一换一,你也知道我的一片冰心。我去你那住,多影响你正常谈恋爱。阿姨快退休了,都着急抱孙子了吧?”
陈宴服了吴优,她底子里是有点无赖的。平常哪见她催过别人婚育,明知道他的意思,故意戳他心窝子。就是你不爱我,才影响我谈恋爱呢。
到底是少年脾气,他穿上风衣,一赌气开门走了。
真心总是照沟渠,冰心却常在玉壶……
吴优送走陈宴,决定算下账。去男人家住算什么一劳永逸,她要买套自己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