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青眼里有少见的期待和一缕欢喜,殷切若孩童。李执突然意识到,母亲远比他想象的,更在乎他。
在他刚开始做生意的那两年,母亲不曾给过一个好脸色。从前他最喜欢母亲手包的馄饨,可那么几年里,他难得回家一趟却再也没有包过。李执以为母亲厌弃他,因为他选了跟父亲一样的路。
他也是人,也有过委屈和脆弱。可忘不了父亲离开的前一晚,拉着他的手说:“如果将来你长大、有能力了,能替爸爸做一件事么?”
好在不算晚,他来得及买回老宅。设计师发来了最新的软装图,琢子探头过来瞟了眼。她不知道这套老宅背后的渊源,只觉得好漂亮。
李执把手机递给她看图,一闪而过间,李琢看到了吴优的对话框。
真难搞,假装情侣还得管售后……
吴优收到李执信息的时候,在开A司购物节的筹备组会。
“我遇到你前男友了。”
“???”
“就这?”
李执跟她发微信的频率维持在两个月一条。高意昆是什么重要人物,值得他突然联络?
“你不好奇在哪?”
“不好奇。”
她很扫兴地没捧场。
前任这种生物,类似在经营上的沉没成本。她只关心未来男友在哪。
“他是我母亲的住院医生……”
吴优把思绪从活动方案里抽出来,在内心掂量了下。
“你放心,他这人男德是不怎么样,医德应该还是有的……医术估计也还行。”
吴优虽然不学医,但认真回忆了下前任的成绩,推断出水平应该靠谱。
……李执觉得吴优的脑回路转得着实有点太快了,都起火花了吧。
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吴优倒挺无所谓。她本来就要去看望顾秀青的,顺路再演一遍也行。
一回生二回熟,跟李执假装情侣,就像回家一样简单。
至于李执在顾秀青那边扯的谎,如果她的出现,能让一位待人良善、一生起伏的母亲开心点,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琢子曾经红着眼睛对吴优说过,母亲生存期只剩下两年了。也终于说出口,其实她从三岁就没有了父亲。
琢子像一只呆萌的小猫,终究还是要走入成人世界。
沈南风和兔姐去探病的时候,也深深观察了吴优的这个前任。按俩人一贯脾气,定是要刁难一通的,但现在他是医生,只好维持表面和平。
高医生和吴优恋爱的时候,听她提过兔姐,两人生生瞪了个对眼。
吴优没那么多内心戏,前任只是此行的搭头。
当她挽着李执的手臂走进病房时,发现众人都在,有点吃惊。
这对一进门,沈南风就觉得不虚此行。上次两人去w市假装情侣,她没现场见证到,今天可算是过足了眼瘾。
两个别别扭扭的男女被凑在一起,还有比这更爽的事么?
她的手机响起,是兔姐在闺蜜群里发的:“没听错吧,吴优声音怎么有点夹?”
“还带搂腰的?不像演的。”
“十指紧扣,我们真情侣都没这么黏的。”
“求照片o(╥﹏╥)o”
她们故意夸大其词,远程的萧薇已经被勾得恨不得透视眼了。
吴优狠狠瞪了翻飞打字中的兔姐,回头再收拾她。
顾秀青的床头有篮水果,吴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着水果刀细致地削苹果。顺便把和李执怎么认识、又怎么相恋得,美化了一遍。
老太太本来还有疑虑,时机太巧了,怕不是儿子糊弄自己高兴的吧。被她一套说辞搞得深信不疑。
论骗人,吴优是专业的。毕竟她们做策略的,最擅长从结果倒推过程,上忽悠老板下应付团队,经常带薪骗人。
她这种人,工作要努力,演戏也要用力,要做就做到一百分。
当顾秀青要脱掉手上的晶莹翠绿的玉镯时,吴优才觉得有点不对劲,用力过猛了……
那是顾家祖上留下来的老坑种料子,要传代的。即使当年破产卖宅子的困苦下也没想出手。一只已经给了李琢,另一只打算给李执的女朋友。
这么多年,吴优还是他正式领回来的第一个。
吴优扭头看李执,意思该你出声控制下局面了。
“妈你先收着,她平常上班风格不太戴这种。”
怎么听怎么像托辞,老太太不乐意了:“那你给悠悠买她喜欢的,哪有女孩子手上连件首饰都没的。”
两人赶紧就坡应下,好歹先把这烫手的传家琢子先推脱了。
吴优心想,你说得倒挺顺,知道我是哪种风格么?
李执真的知道,他早发现吴优有些穿衣的小癖好。比如特别爱穿靴子,夏天也要穿八孔马丁靴,冬天穿过膝长靴。比如一年四季都爱戴渔夫帽,秋天特别爱穿风衣……
她私服也有点酷酷的,和性格一样。
他目光落在那光洁的腕子上,除了一只智能手表,是有点空落落的。
高医生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坐着的吴优。她瘦了点,站起来淡淡笑了下,跟顾秀青介绍,高医生是我的高中同学。
顾秀青怎么会不明白,上次李执跟高医生针锋相对,三人的关系不难猜。
老太太看了眼儒雅随和的高医生,跟李执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想不明白为什么悠悠会选自己儿子。
吴优冲高意昆示意了下,一起走到走廊的尽头讲话。几分钟后,她掏出兜里的一个信封,两个人来回间拉扯了几下。
冬日的暮色里,李执倚在病房门口默默回信息,间或抬眼望一下走廊那端。其他朋友等不及都回家了,护工在照顾母亲,他等着送吴优。
空气中有一丝消毒水的气味,李执想起秋天的时候,他问吴优为什么不会游泳。
她说自己对气味特别敏感,不喜欢泳池消毒水的气味。捎带着也不喜欢医院的气味,跟前任谈恋爱五年,从不去医院找他。
当时李执还取笑她,“难怪没发现前任在医院出轨。”
吴优是个特不娇气的姑娘,但总归有点小癖好。可今天还是耐心妥帖地来了,帮他还了母亲一个愿。
坚硬若冬日刺骨寒风,柔软似盛夏拂面清风。
都是她。
高音昆没收吴优的信封,她站在那愣了一阵,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也懒得回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垂着的手里接过信封,没有意外,是李执。
他捏了捏,隐约有硬硬的卡片,觉得不对劲。打开看了下,绷不住失声笑出来。
“你给前男友送礼?”
真神奇的脑回路……
李执又反应了下,低头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吴优是以什么身份送礼的?患者家属?
吴优自有一套说辞:“上次婚礼闹腾一顿,还用666恶心了对方,是打算此生不再见了的。没想到这么巧,不想因为她影响了阿姨的医治体验。”
嗯,她是个认真的人,绝不允许自己的小恶作剧耽误了正事。
发现李执还一副看傻逼的表情,她小声又补了一句:“正好有两张购物卡没用……”
“没用你可以扔了。”
就吴优一贯睚眦必报的个性,高医生倒可能以为她在钓鱼执法,准备反手举报。再说了,也就一个住院医生,犯得着给他送礼么。
上车后李执才能从她的犯蠢中抽离,吴优却不服输瞪他。
“走吧,请你吃饭,谢谢你在我妈面前的表演。”
“不用谢,一报还一报。”
李执回味了一下,这不是好词吧?
“想不到你虽然书读得挺多,倒是不会用词。”
他记性挺好,把吴优夏天说的话终于还了回去。
“没用错,咋俩的孽缘也配用好词?”
行,孽缘也是缘。
两人去了仙霞路附近一家烧肉店,还点了清酒。平常李执不大喝酒,最近忙着跑医院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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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有这样的空挡闲下来。
也难得有这样的场景……
说来两人认识半年多,大多是集体活动,从来没有过这样单独相对。
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的八九点,虹开区写字楼外资企业的海外派驻社畜在三三两两喝酒。透着一股仿佛电影散场般的寥落氛围。
包厢里有点热,吴优脱了外套,里面是件米白色的贴身薄开衫。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大肠发圈,把长发随意挽了个丸子。有几缕零星碎发散在两颊,曲曲绕绕像不受控的小兽。
榻榻米上铺着浅青色蔺草席,背后的原木镂空窗格映出外间的影影绰绰,一盏鱼型吊灯洒下糅杂颜色的光线。一切都是素净的,衬着包厢里的安静。
李执在用夹子翻牛舌,隔着炭盆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因为空调还是炭火,吴优的脸颊透着粉,是她这个人身上少见的暖意。
他们吃饭聊工作比较多,这时候两个人都比较客观。其他时候,总是会斗嘴。
比如吴优问:“你哪根神经抽了,居然跟高意昆说咱俩要领证?”
“你这么爱面子,我帮你赢一下”
“跟你领证怎么就算赢?”
李执放下夹子,您自己烤吧,不伺候了。
然后李执问:“最近怎么不见陈公子?”
“他说工作忙。”吴优也知道这是借口。
“你总吊着别人不答应,陈宴又不是当舔狗的人。”
他仿佛是点评的语气,置身事外、隔得很远。
李执觉得吴优真挺傲的,傻子都看出来陈宴喜欢她,她还一副纯粹好朋友的样子。
吴优觉得男人也挺怪的,什么叫吊着?她拿话噎他:“你是啊?”
“我是不是,跟你关系都不大吧?”
“我听过一种理论,男人愿不愿意舔,只看这个女人对他够不够有价值,本质都是放到利益天平上去衡量。”接连打击,吴优无心恋爱,对男女之事有点消沉刻薄。
李执在对面掀了下眼皮,抬起手,默默地喝酒。
吴优看着他的唇抿在陶制酒盅边沿,手指的戒指折射出一道光线,有点刺眼。
她想,是说中了么?
李执想,男人难道就没有自尊么?
清酒后劲有点醉人,吴优突然想问下他,这枚戒指有什么故事么?
张了张嘴,又想算了吧。就像他说的,跟她关系都不大。
他们后来又谈到了房子,李执想如果要买法拍房,他帮忙查一下清白不清白。
吴优却确定说暂时不买了,最近还忙着搬家换个房子。
她是真的有点颓的……这一年真是颠沛流离。大厅里的日企社畜喝大了在大呼小叫,穿着拘谨的西服却卸下了职业人的体面。
两人却只是安静地对坐,好似没有大的情绪。只是倏忽间,吴优觉得烤肉的烟气让她眼皮有点发酸。
夹了一只甜虾入口,筷子的末端挂着摆盘的冰渣。人短暂地感受到了一缕清凉,室内密织的热气堪堪褪去些。
李执送吴优到她家楼下时,已经十一点了。
他跟着下了车,两人在门厅口说话。在代驾的眼里,挺像小情侣舍不得分别的缱绻。
“你确定好房子,搬家可以让我们帮忙。”
吴优觉得李执是挺怪的,两人不对付,但总喜欢嘱托关照她。
脑海中突然有一种错觉,该不会因为她是他妹妹的好友,李执把她也当妹妹了吧?
挺爱当哥的……
他比吴优高一头,她抬眼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唇,有一丝微微干燥。
让人想起刚刚喝酒他握着的酒盅,陶瓷表面的浅浅冰裂纹。她可能是醉了,头昏昏的。
突然开了口:“李执,你没有润唇膏么?”
明月穿梭于云彩间,光线交错掩映,地面的景致晦暗不清。她的情绪也冗乱,在最近的颓废与受挫中,撕裂出一道缝隙。
那股情感穿透她的理性之墙,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