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暑气微起,碗碗香中煮上了蛋饺、鹌鹑蛋、鱼肉豆腐、粉丝等美味,转为了菜蔬经过高汤烫热后,涮进香辣的辣椒油。
裹上层辣中带香,香中透辣的辣油的外衣,滑溜溜地逗弄舌尖,痒酥酥的,惹得人只想大吃几口,也别具一翻滋味。
对于改成辣味,大概唯一不满的人便是活阎王。
一滴辣油都不要,贯彻始终。
江弥杉再如何推销,他都不动如山,她只好在热意中,添了给活阎王添了把火。
沿街售卖中,江弥杉也总算寻到了心仪的铺子,距离国子监不远,就在国子监前的尚恒街,原本是售卖茶叶的,因为老板家中有急事,需离京,遂转售了铺子。
商定了五十两买的价格买下,一层的铺子,带个不大的院子,江弥杉画了图,请定制小摊的匠人改装。
置了铺子,江弥杉便按规定去市司监办了准入。
铺子里置了几套桌椅,两人明显应付不过来,江弥杉便打算再请一个帮手,趁着休息日,她与兰香去“人才市场”买人。
兰香对买人头头是道,因此挑人的事,就由兰香办。
:“样貌要周正,待客要懂礼,也要有厨艺,如此厨房也要帮手。”
如此绕着,兰香问了一圈,都找不到合心意的,江弥杉跟在一旁,四处观望,寻找合心意的人选。
转头的无意间,忽瞧见一个白衫女子直直走近,江弥杉转身,未出意料,她走至面前。
兰香奇怪,转过身打量。
未等江弥杉问,那女子先道:“请问,姑娘是要买擅长烹调的人吗?”
江弥杉点头,那女子又道:“姑娘瞧我如何?”
样貌清秀,身形高挑,江弥杉问:“你都会做些什么菜?”
女子没有片刻迟疑:“都会。”
江弥杉微微挑起乌眉,微笑道:“不如去那边坐下谈。”
前方有片空地,有一套桌凳,女子瞧了眼,点头答应。
上前坐下,江弥杉道:“你先简单的介绍下自己。”
女子端坐,轻点一下头:“我姓方,名万宜,是湖州人士,在京城做厨子五年了。”
江弥杉疑问:“为何不继续做下去?”
女子沉寂的面容流露出哀伤,转瞬即逝,随后露出不甘:“因为……因为我被出了些意外,失了味觉。”
兰香蹙眉,似被欺骗般的语带不满:“失了味觉如何烹调啊!”
方万宜立刻望向兰香,:“我还会做面点、切菜,如何不能算烹调?”
:“即便不行,我还懂得算账、待客……”
兰香一愣,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话,求助地望向江弥杉。
江弥杉诧异又欣赏与方万宜的话,便道:“婢子无状,还请方姑娘见谅。”
她转头吩咐兰香去取纸笔,道:“先写份文书,立契。”
方万宜送了口气,淡粉的唇角微微扬起,:“多谢姑娘。”
江弥杉问:“你可请过大夫?”
方万宜垂眸:“大夫说,是毒,且下的猛,能否恢复如初,全看天意。”
味觉对于普通人都尚不可缺,更何况是对一位厨师,下毒的人,未免太狠了。
她有次经历,却还是振作起来,已是不易。
想着,江弥杉宽慰:“我想,即便暂失味觉,你同样也能烹饪,若需试味,你便找我。”
方万宜诧异地抬头,旁人都认为她无药可救了!
江弥杉:“我姓江,名弥杉,适才的婢子叫兰香。”
:“你住在何处?”
:“寺庙。”
房屋被收回,私厂又变卖了陪给酒楼做几年来的培养钱。
两袖清风,居无定所,她只得去寺庙借住。
:“搬来与我们一起住吧,住在一起也方便些。”
方万宜心中感激:“多谢江姑娘!”
兰香拿来笔墨,参照兰香口中的人身契,江弥杉写了一篇身契,签定了方万宜。
两人陪方万宜去寺庙拿去行囊,说是行囊,不过几套衣裳加鞋,与主持辞过,再一起下山,沿路采买,一起回了清尚街。
家中的被褥、布匹都还有很多,皇帝十分关照她,大约是看在皇帝与曾经太子的武术由江大将军所教,因而时不时就会送些补助物资来。
有一次送来时,还惊着了兰香。
铺陈好东厢房,江弥杉立刻拿了几批素净的缎子给了方万宜,:“你就当是迎新礼,我这儿不缺这些,放心收下吧。”
兰香跟着点头:“对,你就收下吧。”
方万宜只好道谢收下。
时近正午,各家各户都忙着准备午饭,江弥杉小院的烟囱炊烟袅袅,里间交谈声不断。
灶热着碗碗香的高汤,菜品都还有余量,江弥衫各样菜都取了些,分装在三个碗里,碗内堆成小山。
等待汤冒泡的间隙,兰香拿来剥好的葱姜蒜和小米椒,江弥杉快刀切粒,方万宜问:“姑娘打算做什么菜?”
江弥杉抬眼笑回:“烫菜。”又称清汤麻辣烫。
方万宜没听过,也没见过。
兰香笑道:“姑娘做得菜,许多都是奇奇怪怪的,有些我从未在京城里见过。”
江弥杉:“·······”
江弥杉岔开话,问道:“万宜,你从前主要做什么?”
方万宜答道:“最多的还是炒,其他的也有兼顾。”
奶白的烫咕嘟咕嘟响起。江弥杉拿下三个长漏勺,将碗内的各色菜品分别倒入,用钩子固定在锅边,接着将姜蒜、葱花、小米椒放入碗里调料,逐一拿过灶台木架上的陶罐摆放调料。
有盐、辣椒油、花椒、胡椒,香油、醋等调味。
味道,应该是酸麻辣口的,有鲜味在其中托底,想象一了下,方万宜觉着不会存有不美味的可能。
江弥杉:“嗯,午后我们想想开业卖什么菜品吧。”
方万宜:“听姑娘的。”
江弥杉:“······集思广益,集思广益。”
兰香:“不管是什么,姑娘做,都好吃。”
*
食肆还在装修,江弥杉又推着小摊游走在街巷,仍然每日都会遇到活阎王。
这日,她刚为活阎王烫了一碗豆腐与豆泡,刚递过去,就听见一声调侃,探头一看,就见熟面孔看戏一般的走进。
章文安本是想着出来也买份碗碗香吃,却不想在此处竟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居然在买吃食!
章文安指指点点地走近:“好啊,好你个李定卓,竟背着我出来偷吃!”
李定卓接过碗,:“我去哪,还要向你报备?”
:“强词夺理!”
:“胡搅蛮缠.”李定卓淡淡道。
:“你······”
李定卓眼横过去,章文安立刻闭了嘴,转眼换了副面孔,笑着走到摊前,道:“我每样菜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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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弥杉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忽得断了,不免觉着可惜,但看活阎王的架势,可见他被叫作活阎王并不冤枉。
江弥杉收起哄的心思,专心为章文安涮菜,蘸料,满满一碗,江弥杉双手捧着递给他:“有些满,公子当心。”
章文安恩了一声,端碗走只李定卓身边,看他一口一口的吃着,心里压着的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却还是调侃:”我还以为眼花了,或是在做梦呢。”
李定卓夹起豆泡咬一口:“离我远些。”
章文安:“······”
江弥杉:“······”就这么不待见辣椒吗?辣椒多美味啊!
章文安厚脸,并不在意,夹起个鹌鹑蛋送入口,长长的嗯了一声,李定卓挪了一步。
江弥杉轻咳一声,笑道:“公子其实可以尝试一回蘸油辣汤,味道也别具一般风味。”
章文安咽下香辣的鹌鹑蛋,没等李定卓开口,他先抢道:“姑娘无需费口舌,我们的李公子意志坚如磐石,非旁人可触动。”
李定卓:”知道就好。”
江弥杉笑容中多了几分尴尬,:“个人口味不同,兴许李公子口味清淡,因而不爱这些味道重的调味。”
章文安补充:“不止,他可挑剔了。”
江弥杉反应极快:“那是便是小女的荣幸了,能侥幸做出让口味追求完美的食客吃得下的菜食,让食客饱腹,实属幸事。”
话锋一转,江弥杉继续宣传:“待食肆开张,小女会更精细地做吃食,公子们若是得空,可来一尝。”
江记小食的木牌上就贴着一张纸,上面写有本月二十五,江记食肆于尚恒街开张的消息。
章文安笑道:“那是必然,只是可能只有我一人。”说着,他悄觑一眼身边的面无表情的李定卓。
李定卓安静吃着,未置一词,眼睛就沉沉落在章文安身上。
江弥杉暗暗捏了把汗,同样是锦衣卫,怎么差距这般大?
看样子,活阎王还是他的上司。
阎王·····上司,江弥杉思索了片刻后,得到答案,李定卓是锦衣卫指挥使。
在点膳司时,许多御厨就因为给锦衣卫指挥使做得御膳不佳而受责备,其实说不佳是假的,主要就是新任指挥使的口味太过刁钻,甚是像是在故意找茬。
甚至连蒸得米饭都不满!
以至于,每回他进宫,御厨都头疼。
但谁能想象,他会出现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摊,并且只要出摊,他都来买一碗,还尤其偏爱豆腐。
回想起送膳的太监到点膳司愁眉苦脸摇头说指挥使大人不满意时的景象,江弥杉当下觉着,章文安一个人来挺好的。
若是其他食客看到一个吃完脸色不好的人从江记食肆走出去,想想江弥杉都觉得心凉·······
但,她也不敢得罪指挥使,江弥杉笑道:“无论多少人,小女都会尽心尽力地烹饪膳食,争取让每位食客满意。”
李定卓端着碗,拇指不自觉的摩擦两下碗璧,目光转落至她身上,往前走近,递碗过去,语气中带着几分尚未察觉的温和:“结账。”
打量着李定卓原本就平静的脸这回儿寒气逼人,江弥杉吓一跳,待他开口,又觉着那里不对劲,而后松了口气,道:“一共十二文。”
付完钱,李定卓头也不回的离开。
章文安哈哈笑:“他就是这脾气。”
江弥杉:“……”挺有个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