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山楂糖肉的小贩在巷子里逛了第三圈，看那赵府房门始终紧闭不开，一边推车向外走一边在心中纳闷。
一墙之隔，能听到吆喝声越来越远。
赵太医的脸色涨如猪肝，颈边的利剑让他只敢直直的看着前方：“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东厢的库房，药库中有一只千年人参。还望好汉能够高抬贵手，饶过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千年人参可是有市无价的稀罕东西，可身边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呼吸都没乱。
赵太医的脸上闪过几分悲凄，意识到对方不是为了家财，而是为了他的性命：“老夫一生行善治病，从不树敌。还望好汉能高抬贵手，放过襁褓中的稚子一命。”
“谋害母国，其罪当诛，牵连九族。”十七冷冷的说道，上辈子这人还为公主殿下诊过一段时间的脉，也不知有没有暗中加害殿下。
“为什么要加害皇后娘娘？”十七眉头问道，他早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或是可疑的书信。
作为公主殿下手中好用的剑，对于这种事情十七轻车熟路。他见过太多临死之人，大多都会为了求生野狗般摇尾乞求，要么希望能够对一家老小宽仁放他们一条生路，要么接受现实破口大骂诅咒他的主人。
但是眼前是赵太医，反应有些反常。一向最疼爱孙辈的他竟然没有再哀求两句，而是突然向右侧头，竟是想要自杀。
血珠浅浅的溅在白纸上，十七将赵太医按在桌上，笔轱辘到他的老脸边：“把你的罪状，事无巨细全部写下。”
赵太医一直观察着眼前的少年，十三四岁，其貌不扬，耳后处不规则的瘢痕很像是易容的痕迹。
他原本猜测少年是皇后的人，若真是那位毒妇，此刻肯定对他施加酷刑看他背后还没有推手。但对方的探究仅限于此，赵太医看着凌乱的书房，猜测对方应该一无所获。
赵太医实在猜不透他的来路，想到了听过的传闻，皇帝自登基后便秘密培养一支独属于他的精锐战士。他想再搏一次：“你、你是陛下的人？”
注意到少年的手放下后心中大喜：“陛下，老臣糊涂，老臣不是故意的。老臣之所以这么做无人指使，是为了皇族血统不容混淆所以才买凶杀害那毒妇。”
“事情涉及十三年前的秘辛，已经鲜少有人知道，大皇子殿下血统不正。”赵太医脸憋成猪肝色。
“你有何证据？”十七并不相信对方的话，人在将死之时会有一部分变成疯狗，只愿自己的谎话能被当真再掀波浪。
“皇后娘娘孕期为她诊脉的太医童润和我交情甚笃，他向我透露——”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赵太医就被扼住颈部举了起来。
十七的眼中闪过杀气，这个人再留不得了。
可惜，没有问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离开赵府后，十七就听到了街上的人再说：“皇城张贴告示，说从今日开始熟药所、和剂坊免费发放强身健体的汤药。皇后娘娘更是会带着皇子、公主亲临惠民所，为百姓送药施粥。”
十七闻言，也向人群处奔去。
走到一半，他猛地转身向最近的浴堂跑去。
惠民所是本朝最大的官办为穷苦百姓施粥赠药的机构，平时这里都有国子监医科的学生免费看诊，开药的价格不到药材成本价格的一半，剩下的钱由朝廷所出。
腰间带刀的衙役都紧张的不行，他们平日里驻在惠民所最大的动静是驱赶无礼的泼皮医闹，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给这么尊贵的人做守卫。
兄弟几个自认为都精心打扮过，比阴柔的内侍更有英气，但站在盔甲都闪闪发光的禁军面前，平头正脸都算不上。
食物和药物都是通过禁军检查的，熬煮期间有他们看守。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的真容，他们无比敬畏甚至不敢多看那张美丽的脸庞一眼。
尤其是惠民所的所长，他虽掌管京城内军民用药手下有些医官，但若以他的品级，是被这辈子都无缘目睹皇后娘娘圣容的。
视线挪开，便会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一双儿女。都长得精致可爱，眉清目秀，仿佛壁画中神母座下的仙童。
时疫的消息在京城中传的太广，所长本就焦头烂额，贵人临门时更不知该如何招待。小心翼翼道：“夏日暑气重，采购的大批药材已经到达库内，药师们正在加急配药，微臣带您去药局参观。”
“本宫听闻京城内谣言四起，不知是否真是如此。四铺发药的勤勉本宫了然于心，不去安济坊内一看究竟，本宫难以心安。”皇后说道。
安济坊按照不同规格在城中有许多个，最大的可以容下上千人。
所长满心忐忑，担心坊内污浊病气脏了贵人的眼，但带上面遮的贵人们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高高在上。
事实上，惠民所的官员发现，皇后娘娘超出他们想象的爱民如子。她本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给病榻上孩子喂药的动作熟练又轻柔，不见任何嫌弃。
宋兰因也选了一条好看的襻膊，固定住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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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后开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宋兰因的年纪实在是小，就连喂药这样的活宫人也不敢轻易交给她，担心她呛到病人。
宋兰因对此实在是不服，前世为了寻找杀害哥哥的真凶她甚至在乡野间住过，可不是五谷不分的富贵闲散人。
宋怀安将空药碗递回时，就看到拿着举着托盘的小姑娘鼓着脸。即使遮着面容，还是能看出她对于自己只分到这样打下手活儿的不情愿。
“很无聊？”宋怀安轻声问道，今天妹妹乖巧的超出他的预期，但此刻也到了耐不住性子的时候。
所以在照顾完这个屋内的病人后，站在阴凉处，宋怀安从怀中拿出一个布袋放到妹妹手里：“小宝今天很乖，拿去和孩子们玩吧。”
沉甸甸的，捏起来里面的东西有圆有方，袋子打开能看到颜色各异的糖果。宋兰因抱着糖袋，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去，发现很多小孩子向这里张望，满脸好奇。
宋兰因站在葡萄架下，对着他们的方向摆了摆手。
在这里的孩子大多家境贫寒，有的是被弃养后捡回惠民所下属的机构抚养。他们从未见过穿的这么漂亮，长得这么好看还香喷喷的小姑娘。尤其是拿出的糖果晶莹剔透他们从未见过，像是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小仙女。
宋兰因看着眼前满脸涂黑的小姑娘:“你刚才不是已经分到糖吃了吗？”
别以为涂黑了宋兰因就认不出来，她连身上的衣裳和带漏洞的草鞋都没换。
被指出的小姑娘脸有些红，她轻声说道：“我、我没吃到那块糖。”
细弱的声音需要很认真才能听到，宋兰因听到之后眉头皱起，她看到的女孩子们确实都比男孩瘦弱些。
涂黑脸蛋的小姑娘注意到了贵人脸色的变化，打了个冷颤，她想收回手之际，噼里啪啦好多糖块倒在了她的手中。
“太阳很晒，你来给本宫摇扇。糖不吃完，不许走。”宋兰因说着，注意给接下来每个女孩子都多分上几块。
等到谷物的香气蔓延开，宋兰因喊停了围在她身边忙活的小姑娘们：“一会儿门前会施粥，你们快回去拿空碗。”
黑脸蛋的小姑娘跑的最快，她熟悉路先钻狗洞后翻墙，跑到一半就因为眼前出现的人影停下了。
是个生面孔的哥哥，高高大大，干干净净。站在拐角处似乎在等她，拳头攥紧，表情有些凶。
十七看着害怕到不断后退的小姑娘，摊开手掌，露出里面的银子：“把所有糖都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