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棠城后,江司甜不再期待假期,更不期待有着新年的寒假。
日子出奇平静,司婷连个电话也没有,她好像是当江慎和江司甜死了,想把父女俩完全剥离出自己的人生,江司甜也不愿意与她产生任何羁绊和拉扯,对她的感情,从复杂的爱恨交织,到思念她为她辩解,又终于在熬过数百日的冷落后,只剩下了恨。
江司甜的寒假很无聊,不像别的学生,朋友成群,还要回乡拜年,她三天就做完了所有作业,之后的每天除了练琴,便是去书店看书。
棠城有一家书店,挺大的,各种类型的书都有,她能在里面待上整个下午。
江司甜不知道陈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她的,她发现这件事情,是因为陈速逮住了几个觊觎她的痞子,他打人了,在她必经的小巷里有打斗的声响。
这不是江司甜第一次目睹陈速打人,远没有上一次那么惊心动魄,他始终背对着她,拳脚虽然狠辣,但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得见他宽阔漆黑的后背,和高高扬起又挥下的拳头,以及上面的鲜血。
江司甜探头匆匆看了一眼,立刻躲回墙后,心惊肉跳地跑进书店。
书店老板关切地问江司甜要不要报警,好几天了,见一伙贼眉鼠眼的男子跟踪她,带头的那个倒是高大帅气,但又冷酷漆黑感觉十分不好惹。
江司甜摇摇头,说带头的是她的邻居,说完又跑回去,再三拜托老板不要报警,也不要把他撵出去。
大半个寒假,江司甜每天下午都去书店,陈速也待在书店,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跟着看了不少名著,什么《巴黎圣母院》,《罪与罚》,《月亮与六便士》,《活着》,《红与黑》……
陈速快把他前二十年欠下的书都看完了,但如果要问他都看出了什么内容,他只会说,他死都不会成为《月亮与六便士》里面的那种男人。
除夕夜没有饭店营业,得益于江慎此前对邻居说了那样严厉又过分的话,他没有脸面去敲开对面那扇门。
感恩消防员除夕夜还在辛勤工作,没让江家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烧起来,父女俩的乌龙闹得整个小区人尽皆知,宋春枝带着陈速来敲门时,江慎还是满脸灰,江司甜倒是无所谓,只是看父亲的眼神有那么一点嫌弃。
宋春枝端着一碟白白胖胖的水饺,抬起头,试探地问:“江老师,我们包了水饺,要不要……尝尝?”
江慎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笑。
陈速站在宋春枝身后,姿态懒洋洋的,但个子高,江慎轻轻松松就能看见他那张无意隐藏丝毫的,阴沉的脸,他手里没空,一边端着酸甜脆皮鱼,一边端着红烧肉,都还热气腾腾的,陈速那双长了厚茧粗糙至极的手,好像感受不到温度。
晚上九点了,江家父女是没饭吃,陈家母子是有饭不吃,因为宋春枝在等陈伟强,毕竟是除夕夜,再不着调,也该回家来过年,但她没等到,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陈速饿出一肚子气。
两家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多吊诡,之前嫌弃人家嫌弃得不行的父女俩,现在吃着对方的白食,偏偏对方大度到甚至显得有些憨傻。
宋春枝感激江慎愿意让他们进屋来,妇女好像逆来顺受惯了,朴实,善良,早就不在意江慎说过什么,甚至在她的认知中,确实是自己顽劣的儿子,纠缠着别人优异的女儿。
宋春枝对江家父女没有抱怨,只有满心的愧疚。
这么一餐团圆饭,又有种微妙的和谐感觉,和诡异的荒诞意味,后来陈速又来回跑了几趟,丰盛的菜肴把江家的餐桌摆满了,江司甜很爱那道酸甜脆皮鱼,但那道菜没放在她眼前,她不好意思总站起来去夹菜,只是眼睛时不时瞟一眼。
陈速的那一方拥挤得快放不下碗,他大口吃着饭菜,面无表情的,挪了挪自己面前的菜碟,为自己滕点空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挪着挪着,那盘酸甜脆皮鱼被挪到了江司甜的面前。
两家人强凑的“团圆饭”吃到最后还挺热闹的,虽然江司甜不愿意和陈速说话,陈速也不愿意上赶着贴她冷屁股,但江慎和宋春枝却因为聊及各自的孩子,突然没了芥蒂。
江慎说江司甜太高傲,宋春枝说陈速太狂妄。
宋春枝说江司甜不是高傲,是矜持高贵,江慎说陈速不是狂妄,是后生可畏。
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样,江慎和宋春枝谈及江司甜和陈速时,都是以批判开场,随着彼此的阿谀奉承,画风自然而然地突变为对儿女的夸赞和期许。
最后是陈速先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敲敲餐桌,问江司甜要不要出去放烟花。
江慎还没说话,宋春枝先拍得他脊背一声巨响,严厉地呵斥他:“这么晚了,不准带小甜出去胡闹!”
江慎笑了笑,放下酒杯,问江司甜想不想去放烟花。
江司甜听两人互夸也正脸红尴尬,想逃回房间,又觉得不礼貌,这时候如得恩赫,赶紧点头。
两人各自穿上外套,一起出门。
路上有小孩放鞭炮,脚边突然“砰”的一声炸响,江司甜被吓得弹了一下,一群小孩蜂拥而出,看着她捧腹大笑,没有歉意,只为吓到路人幸灾乐祸。
江司甜羞愤地瞪着陈速,腮帮鼓鼓的好像河豚白白的肚子,陈速摸摸后脑勺混不吝地笑了,然后又佯作凶巴巴地把那些熊孩子轰走。
沿路的小摊摆着琳琅满目的烟花,江司甜在挑选的时候,陈速已经买好了鞭炮。
“你要玩这个?”江司甜看到陈速袋子里是两卷大鞭炮,皱眉表示震惊,“这个很危险。”
“这个才带劲。”陈速挑了挑眉,又随手捡了些乱七八糟的小型烟花,和江司甜手里的仙女棒一起结账。
大过年的,江司甜好言相劝:“会把手炸没的。”
陈速“噗嗤”笑了,说:“我从小就玩这个,你看我的手还在不在?”
他说着便伸出自己的一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司甜不说话了,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她提起烟花往前走。
陈速不肯作罢,追到她身边,弯着腰也弯着眼睛,抬着自己的手得寸进尺地说:“江司甜,说真的,你要不要摸摸看,我这万一是假肢呢?”
江司甜冷冷地斜乜他一眼,加快了步伐。
两人往空阔的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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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央走,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放烟花的人,地上转的火树银花,天上炸的千枝万朵,小朋友手里拿的噼里啪啦,还有小巧温柔的冷光烟花。
江司甜其实只喜欢那种俗名“仙女棒”的冷光烟花,但是它的名字让她觉得有些羞耻,往年江家和祁家一起过除夕,祁跃会给她买,但从来都不愿意陪她一起玩。
男孩子的天性大概都是顽劣的,祁跃小时候也会往江司甜脚底扔小鞭炮,吓得她哇哇大哭才罢休,但他只许自己欺负江司甜,别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想什么呢?”
陈速滑动打火机,点燃手里的冷光烟花,“哧”的一声响,烟花在他手里变成一朵蓬松硕大的银色蒲公英,电光散开,明亮、耀眼,但也细弱、轻盈,像蒲公英在将熟未熟之际,随风动,若即若离,他将烟花递给江司甜,电光在两人之间跳跃,照亮了彼此的眼睛。
一支未燃尽,陈速又点燃新的一支,短暂的绚烂因此仿佛永无止境。
棠城的冬天不算冷,但江司甜为了应景,还是戴了洋气的红色贝雷帽、还系了英伦风的格纹围巾,她的羽绒服像雪花一样白净,还香喷喷的,那圈巨大又蓬松的白色毛领,把她衬得更加高贵、更加清丽。
陈速和她站在一起,像一个穷酸的老奴,他的棉服陈旧,成团的棉花挤在一起,东一块西一块,又因为褪色,看起来总是脏兮兮的,但陈速不觉得自己狼狈,大概是因为他身边正站着一位笑眼盈盈的仙女,他有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有一双炽烈坦荡的眼睛。
陈速不觉得自己会比任何人差劲。
突然,身侧“嗖”的一声,一个威力稍大的冲天炮擦着江司甜的衣袖在她身旁炸响,她惊呼一声,陈速眼疾手快,将她拉到身后,不同于路边小孩有分寸地往她脚底扔微型鞭炮的毛毛雨,这次他是真的很生气,眉心一皱,冲始作俑者厉声怒吼:“干什么呢?没看见这里有人吗?”
对方见他人高马大,双目炯炯,脸色阴沉至极,语气凶狠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想也没想直接低头道歉,陈速低头看了眼江司甜被烫出小洞的袖口,好险啊,差一点就炸到了她的手,任凭对方如何道歉他都不觉得解气,一直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方。
对方的熊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陈速脸皮厚,不管不顾,骂完小孩骂父母,把人骂得灰溜溜地遁逃,连没放完的烟花也不要了。
惩恶扬善,江司甜不觉得陈速说话过分,只觉得过瘾,开开心心地过去捡烟花,抬头对他笑了。
陈速愣住。
背后,“砰”的一声,昏暗的天空陡然变亮,一簇盛大的烟花在头顶绽放,绚烂火光铺天盖地,久久不散,江司甜的眉眼被照亮,她惊喜地唤了声:“陈速,快回头,看烟花!”
江司甜作为一个少女的灵魂在那一刻被释放,天真的、单纯的,因为蹭到免费烟花而欣喜若狂,她跑到陈速身边,仰着头,嘴角弯着,璀璨的花朵在她眼睛里盛放。
江司甜在看烟花,而陈速看不到烟花。
那一夜,棠城有个青涩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坠入银河,他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