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弥杉绕完两处店面才从兰香口中知道李定卓与章文安在三号包房用餐,她轻敲了三下,才推开门。
桌上已上了菜,李定卓转头望向门,吱呀一声中,露出彩霞般灿烂的笑颜。
:“今日来的真早。”江弥杉进屋时顺手将门合上。
章文安用酸汤拌着米饭,眼睛又还期待地等了片刻,又挪回来,笑着打招呼:“江姑娘好啊!”
李定卓的目光随之落到身侧,唇角微微扬起:“今日无其他事务要处理,因而来得早些。”
江弥杉:“难怪,不过再晚几刻,食肆就打样了。”
李定卓微微一笑,岔开话题:“商会的事情如何了?”
章文安也望向江弥杉,先预测:"成了?"
江弥杉不打算现在就完全说,因而只是摇头:“还有些小问题要处理。”
:“今夜陪我一起回家可好?”
既然涉及解决亲事更换的问题,她想瞒着李定卓也不是太好,私人的事,还是私下解决,以免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定卓凝望着江弥杉常常光彩四溢的笑眸,从前自然的事,她今日特意提出,足以可知,弥杉必然是有必须要与他单独说的事,此事大多也是关于那些“小问题”。
小问题,究竟是小的可以轻易解决,还是弥杉让人安心的说辞。
李定卓眸色沉沉,唇角微动了两下,:“好,我送你回去。”
章文安早已习惯,自顾自吃着,想着他与万宜一起回去。
:“那你们慢用,我先去厨间了。”
:“嗯。”
食肆打样时天色已灰暗,兰香知晓江弥杉有话与李定卓说,便跑往前去小摊逛着。
李定卓握着灯笼,任由江弥杉挽着手腕,鞋前的黑影宛若黏在了一起。
江弥杉没有等李定卓问,先将一早遇到事的说了出来:“食肆的应是没有太多问题的,但胡掌柜有意让我嫁给胡勇,我回绝了,他让我在仔细考虑考虑。”
:“我虽有休书,但也不想用在改嫁给一个连最初的心爱都没有的人上,更不想用在一个试图占据江记的人上。”
李定卓听着,放慢了脚步,眉心紧蹙,:“如此看,他查过你,但只查到皮毛。”
江弥杉:“嗯,否则也不会当着其他掌柜的面问出来,笃定了我思索后会接受。”
江弥杉仰头,很谨慎地道:“因此,我需借你名号一用,打消他们逼婚的想法。”
李定卓沉默片刻,眸中思绪随之而来,这并非是什么大事,胡赛茫借以权压人,尚还光明正大,弥杉小用一回,反而如此小心。
胡赛茫打得手好算盘,胡勇也不例外。
李定卓心里冷哼,面上依旧保持冷静:“何时去?”
江弥杉笑回:“二十,他光明正大的问,我也要光明正大的回绝。”
李定卓点头同意:“你放心去做,与我定亲并非什么不可宣扬之事。”
江弥杉知道李定卓必定不会回绝,只是擅自拿着镇抚司指挥使的名头在外宣扬,总归不太好。
她只要胡掌柜,以及其他几个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掌柜稍微收敛些。
如何看她不重要,就是不要跳到她眼前胡言乱语,她可没这么好的耐性。
江弥杉有些不好意思:“我与李定卓定亲了,我与指挥使定亲了,后者我还是第一回说呢!”
李定卓低声慢笑:“你无需在意这些,京城里,某位大人的夫人这般状况并不少。”
:“再者,江记并非依此而受青睐,他们为难在前,你是为了江记,又并非为了夸耀,无需扭捏。”
江弥杉:“……”
*
二十这日,天高云淡,江弥杉早早便出了门,往商会去。
无聊的会议后,江弥杉照常随着几位申请入会的掌柜走进,她依旧被排在最后。
今日胡勇也在,只是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像是在小心翼翼的觊觎。
几位为首的掌柜也没有再往她身上乱瞄.眉眼间的打趣也少了许多。
江弥杉对眼前的景象很是诧异,听着被回绝的几位章柜出去,刚上前,为首的胡掌柜也换了副脸色。
:“来人,给江姑娘看座。”
江弥杉摸不着头脑,他们是把她查清楚,知晓她背后的事了?
江弥杉:“我站着说就好,胡会长无需如此优待。”
胡赛茫恨不得将之前说的话都吞回去,立刻准江弥杉入会。
江弥杉没有去坐下,她微笑着道:“胡会长之前让我考虑的事,我还是保持原来的态度,无论我未婚夫婿如何,我都不改嫁。”
:“但若胡会长仍要坚持,我也可直接告诉您,我江弥杉,无论何时、何地,与何人定亲或是成婚,即便是未婚夫婿位居指挥使之位,我都可光明正大的悔婚,休夫。”
:“我言尽于此,胡会长还有疑问吗?”
坐着的会员目光都落在厅堂中站着的女子,心里暗暗为老胡捏别把汗。
江弥杉接着眯眼笑着,目光将头起的几位看过来,:“其次,我没有与诸位富商有任何试一试的想法。”
张掌柜慌得移开实视线,鲁贵端茶掩饰。
胡勇已经不敢再去看,胡赛茫不知发生了什么,唇角都僵住。
胡勇回忆起前几日的事,如今还是背冒冷汗。
他那夜在沐花街玩乐,本是好好的,结果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不是娇滴滴的妓子,而是活阎王李定卓。
李定卓进了屋,先遣散了屋里的女子,随后冷着一张煞脸坐到他身边的木椅子上,自顾自地倒杯酒,问他是否将要成亲了。
胡勇想起江弥杉,又不敢不交代,鬼使神差的点头。
李定卓把玩着酒杯:“哦,是何人?”
胡勇老实回道:“江弥杉。”
:“那你可知,江弥杉有未婚夫婿?”
:“知晓。”胡勇又不由得心虚了。
李定卓阴晴不定,问他:“那你可知此人为何是江弥杉的未婚夫婿?”
胡勇那晓得这些,他摇头否认。
李定卓这时才语无波澜地说出父亲没有打听出来的事:“因为江弥杉是江卓越将军唯一在世的独女,颇受圣恩眷顾,此人因是她所喜,由宫里点头,才成了她的未婚夫婿。”
:“你可知此人是谁?”
胡勇吓得说不出话,还是摇头。
李定卓脸色冰冻如一般:“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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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勇愣了片刻,吓得趴跪而下,扬言错了。
李定卓没有管他,继续道:“你们打听人底细,便是如此打听的?”
:“她行事的端正,可你们行得不端,因她不改嫁而拒了她,也并非什么大事。”
:“此路不通,不代表她无其他可走。”
说完,李定卓就轻飘飘的,鬼魅一般的走了。
胡勇已无心于此喝酒玩乐,回家便将事情告诉了老爹与娘。
胡赛茫当夜就将入会文书写完了。
晨会时,就将准许江记入会的事告之会员,鲁旺与几个掌柜不同意,胡赛茫将江弥杉背后的事情说完,几人都不说话了,点了头。
胡赛茫清清嗓子,:“江姑娘那里的话,之前是我们有错,也是我老糊涂了,才提起联姻的事,那日散会之后,我后悔不已,懊悔与江姑娘提出那般无礼的要求,实在不是一会之长的风范,还请江姑娘见谅。”
江弥杉以为听错了,见过变脸,没见过变得这么快的。
短短十日,在她没说话前就改了脸,细思下来,江弥杉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李定卓找过胡家的人。
胡赛茫继续道:“江记的资质,足以入会,但也还需诸位会员举手表决,如此才可往入会文书盖印。”
江弥杉心中五味杂陈,暗暗握紧手。
表决环节,在坐的掌柜,包括鲁贵那几位都举了手。
由文书由胡赛茫盖了印,又丫鬟端来江弥杉面前摁指印。
江弥杉将座上的人扫了一圈,觉得商会也不过如此,不看资质看背景。
她冷笑一声,摁上红印泥,重重往文书上摁了个印。
难怪京中三层的食肆酒楼这么少,难怪来申请的食肆或酒楼都被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
原来这些理由只不过他们不想增加的竞争对手的说辞,只有遇上得罪不起的人,他们才会如此谄媚。
江弥杉暗暗握紧袖中的拳头,望向中间的座位。
散会后,江弥杉拿着文书从商会出来,谈不上高兴,而是心里似被一口闷气堵住。
她得先有加盖的资质,才能有坐上会长之位的资本,如此才能有改变商会糟糕状况的权利。
鲁贵几人从江弥杉身边过,推攮着张掌柜往前去。
:“江姑娘留步!!”
江弥杉听见声音,心里更烦得慌,只想装作没有听到,眼不见心不烦,于是又往前快步走。
张掌柜望着明显加快步伐的江弥杉,停下来脚步,转身与鲁贵道:“人家不想搭理我们。”
鲁贵:“……”
:“等下回吧,她总要来开会。”
其中一人,抱胸哼了声:“谁叫你当初口不择言,张富商。”
张掌柜不乐意了:“你们是没说,但你们心里也不干净~”
:“诶你……”
鲁贵不耐烦:“够了!人家都不想搭理我们,要道歉,也得人家愿意听才可啊,吵什么吵!”
:“人家连台阶都不愿给,这是好事?”
一行人不再说完,将怒气憋在心里。
江弥杉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才出巷口,目光就与头一个豆腐摊吃豆花的李定卓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