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绞杀鲛人 银清永远不会忘记。
    银清永远不会忘记。

    当年身居皇位的年轻帝君在看到权贵献上鲛人的那刻,眼中的喜爱是他自跟在她身旁以来从未见过的,明亮,又浓烈。

    他无法遏制地产生要剿灭所有鲛人的冲动。

    如此阴暗的想法,自然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身为人臣,便要尽忠职守,为帝君出谋划策,保天下安宁。

    她手下能用的谋士三十多名,他好不容易才从芸芸众生中杀出重围,让她看到自己的才华从而启用,成为谋士之首,自己怎能功亏一篑?

    他克己守礼,不去争抢她为数不多的宠爱。

    然后。

    然后她就真的几乎忘了自己存在。

    得到鲛人的第一个月,他从女官们那听说帝君把鲛人养在寝宫浴池,她日日都要去听鲛人唱首曲子。

    第二月,第三月,接连如此。

    她喜爱那条鲛人,甚至喜爱到把她流落民间踪迹全无时认识的好友带到鲛人面前,让她的朋友也见一见。

    自己何曾被她如此珍重过?

    银清第一次尝到嫉妒之毒能令人穿心而死的痛苦滋味。

    他开始无时无刻不妒忌那条鲛人能每日轻而易举见到帝君,与她说话,唱歌给她听。

    他愈发阴郁,手底下的人也愈发害怕。

    直到某一日。

    不知是她开窍还是身边人点醒。

    时隔三个月,她终于抽出时间来见他。

    银清欢喜得提前两个时辰布置宅邸。

    丫鬟小厮再一次把府中家具花瓶擦得发亮,修剪枝桠。

    他站在镜前,挑选衣裳首饰,敷粉燃香。

    为自己增添光华。

    整整两个时辰。

    他等在主厅,等到茶凉了不知几回。

    天上云层转换又被吹散,正阳西斜。

    小厮在门外蹲候,迟迟等不到她的消息。

    结果啊。

    说好未时来的人,申时三刻才到。

    身后,还跟着坐在素舆上的鲛人。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看到鲛人时被击碎。

    银清想笑。

    却囿于君臣身份,死死忍住。

    她说过,不喜欢善妒的男子。

    自己虽然偶尔有点缠人,却有“气度”有“风骨”。

    正正好好,是她后宫男子中少有的“正宫风范”。

    因着曾与她有过婚约,不少大臣调笑让帝君把他重新纳入后宫作帝后。

    然而谁会知道。

    风光霁月的林家三公子,才是她无数爱慕者中最为善妒的那个?

    他若坐上后位。

    第一天便会想方设法,抓住错处,弄死那些男宠。

    第二日借着清君侧的名义,再把那些与她不清不楚的大臣谋士或贬或杀。

    第三日,当然是要在她面前演上一出好戏。

    梨花带雨,耐心劝诫……

    必要时,负荆请罪,用用苦肉计。

    他会慢慢渗入她的生活,不论做什么,点点滴滴都会有他的身影。

    保证让她再也忘不掉他。

    哪怕死,也要成为她每次赏月时都会想起的第一人。

    他做到了。

    死后,帝君命人把他的尸身葬在宫内唯一一棵银杏树下。

    她会想起自己,时常过来走一走,偶尔说上两句话。

    逢年过节也会有宫人前来祭奠。

    那时的自己,已与她天人两隔。

    她不知道,她坐下树下用草编织手环时,他就在她身边。

    直至草环腐烂,成为泥地的一部分,他才能拾起戴在自己手上。

    因为这段记忆过于痛苦。

    死后附着在银杏树上时,第一个分裂出的分身,就是鲛人。

    他承受剧痛,分裂出的却是仇人。

    银清侧过脸望着鲛人,不顾经历剧痛后的虚弱身躯,一定要将鲛人置于死地。

    显然易见,他没有成功。

    要不然怎么会让第二世的岑让川见到鲛人?

    岑让川认命给清风拂岗发去雷击木细节图,背后的目光一时灼热一时阴沉,盯得她想网购一件防弹衣锁子甲之类的玩意,防止银清给她一刀。

    她汗流浃背地打字回复,不时回头看他,又不敢问他怎么了。

    银清明显不喜欢鲛人,甚至掺杂一丝恨意。

    可又为什么?

    这可是他的分身。

    她像个电诈分子呆在电脑前不停拍图确认,生怕慢下来银清玩字母,随时变出一根藤条抽在自己身上。

    银清还在想着鲛人的事。

    一桶鲫鱼还没把人弄死他已经很不痛快了。

    早知道鲛人来的那天他就该往池塘里投毒。

    还“净化水源”。

    到时候水源没净化好,人已经跟岑让川滚到床上了。

    他就不该试探这一世的岑让川。

    好色是一点没变,比前世还有过之无不及。

    前世身为帝君,每日忙碌,至少三五日才有空翻牌子。

    现在倒好,人人平等的世界,她倒是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找乐子。

    “呵。”他忍不住冷笑。

    坐在桌前的岑让川听到他这声冷哼打字速度飞快。

    “……”她到底哪惹着银清了?

    不就帮鲛人拔个鱼刺?

    至于一副先宰了鲛人再宰了她的模样吗?!

    趁清风拂岗还没回复。

    岑让川赶紧到网上搜索:怎么哄男人?

    等等,他外形是男人,但又是棵树,但前世是男人……

    纠结半晌,算了。

    当成男人处理吧。

    网页蹦出第一条。

    [男人生气该怎么高情商哄他?聪明女人会这么做。]

    她赶紧点进去看。

    第一条是保持冷静。

    第二条是给予空间。

    第三条是耐心倾听。

    [等他准备好,不要打断,不要辩解,只是听他说。]

    行,先卡在第二步吧。

    她匆匆扫完,赶紧点叉。

    保持冷静。

    她直起背,双手在键盘上飞舞,沉浸式工作。

    给予空间。

    她压下想跟他说话的欲望,紧闭嘴巴。

    银清见她沉浸在工作中,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更生气了。

    怒火熊熊燃烧。

    连带着目光也愈发灼热,都快把岑让川的背烧穿。

    岑让川还喜滋滋地想:他一定是在想措词,该怎么开口跟她说明。

    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室友!

    等到清风拂岗拍下三条链接。

    十万到手,正好抵消掉银清买琴的五万多。

    她心情愉悦地点开网店后台,准备叫个顺丰快递。

    可当她点开收货地址时却愣住了。

    等等,这个地址?

    她目光往左上角移去。

    收件人:刘庆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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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冤家不聚头,前段时间刚给她赔完钱又撞她手上了。

    她干脆打开聊天栏。

    [川贝:喂,退货。老娘不卖你个黑心肝的烂货。雷击木保佑不了你,你去找那个矮子风水师吧。]

    她发誓她没有歧视患有侏儒症的人群,纯纯歧视风水师个人。

    跟在刘庆远身边的侏儒风水师,她干了这么多年只知道他姓朱,旁人都喊他朱先生。

    她们这群社畜私底下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朱矮子。

    岑让川自打进了工作室后才发现朱矮子这人真绝了。

    好事一点没干。

    坏事一点没少干。

    公司进人都要经过他面试,从生肖到面相,再从面相到生辰八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小破工作室是世界五百强企业,招的人形貔貅呢。

    刘庆远本人长得跟□□似的,身边自打有了朱矮子就更放肆了。

    同事都在私底下吐槽癞/□□身边牵了一条癞皮狗。

    这两个,一个又丑又胖一个又丑又矮。

    骚扰女同事,成天开黄腔。

    潜规则下属,私自扣工资。

    没社保、没合同、没加班费、没保障,就这么个小作坊愣是这么多年没人举报。

    岑让川成了第一个。

    获赔十几万。

    她都能想象到判决书下来时刘庆远脸有多绿。

    收到消息的另一边卡了半晌才回复。

    [清风拂岗:???]

    [清风拂岗:岑让川?]

    [川贝:是你姑奶奶我。怎么样,最近还好吗?赔钱赔的爽不爽?]

    只要有人开头,必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她手把手指导前同事们如何举报黑心老板,效果应该还不错。

    [清风拂岗:我要封了你的店!]

    [川贝:微笑.jpg]

    [川贝:你去吧,姑奶奶我现在有钱,随~便~封~]

    说完,退款拉黑一条龙。

    虽然没赚到钱,但……有点爽?

    财富自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

    想拒绝就拒绝,不用为了几万块折腰。

    岑让川深呼吸一口气,想找银清说话。

    一回头,原本坐在床上的人不见了。

    不远处池塘那传来扑打的水声。

    杀鱼了?!

    岑让川连忙踩上拖鞋往小楼外跑。

    “帝君!帝噗噜噜——”

    “帝……噗,君……”

    清澈池塘此刻浑浊地根本看不清里面情形。

    鲛人居然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落了下风,借着往上浮起的朝主屋小楼里的岑让川求救。

    池塘水面藤条滚动,水里混着泥沙,昏黄地像一锅酸汤。

    岑让川见此情形,第一反应是往后退。

    鲛人望见她的身影,不顾一切朝她求救。

    可他刚开口说出两个字,另一道身影从水里跃出,从背后袭来。

    藤蔓上荆棘扎入他的手掌,浓绿汁液渗出。

    银清像是根本没知觉,攥着藤蔓勒在鲛人脖子上,死死拉紧。

    鲛人脖颈上俱是湛蓝血液,又浓又透。

    他满眼惊恐,求生欲迫使他抓住脖子上那根藤蔓,想要后退,身后却是他的主体。

    蓝绿血液混在昏黄水池,如同开了染料坊。

    岑让川鼻尖闻到他们血液混合的气味,目瞪口呆。

    银清……竟真想绞杀他自己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