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住进永巷八区,而是被刘彻安排在了温室殿,他自己的寝殿。我没有推辞,尽管这不合规矩,可实在不愿意和他分开,他又召了太医过来诊脉,不过是风寒之症拖的久了,吃药调理几日便可。
用过午膳,刘彻就被侍从叫走了,午睡了片刻,我又去沐浴更衣,弄完就到了傍晚,见刘彻还没回来,便又找了些事情打发时间。
温室殿里虽不似女子闺房精巧雅致,但胜在要什么有什么,寝殿内到处堆满了竹简和地图,想来他也是极爱看书的人。我没读过书,只是在平阳公主家唱歌的时候,学了认字,但有的不会写,我随手翻看了一张地图,上面用朱笔和墨笔画了不少框框,我看不懂,只知道一些地名。又见桌上又空白的竹简,便将地图上的地名一一抄写下来,全当练字。
晚膳是自己用的,刘彻命人上了几十道菜,说是要给我补身体,我看这阵势愣住了,勉强尝了一半,便让人撤了下去。独自坐到榻上等他,闲着无事,又掏出了那方绣了双飞燕的手帕,将那绣了一半的卫子字继续绣完。
刘彻回来时已经过了酉时,我差点都要睡着了,但见了他,仍旧打足精神,上前去行礼。
礼未至,刘彻就将我扶了起来:“晚上让人给你加了餐,可有好好吃饭?”
我点点头,想起那没吃完的菜,只觉得可惜:“太多了,妾吃不完。”
“能吃多少是多少,”说着,他将我腰身一揽:“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了,得好好补补才行。”
许久没与他这样亲密,我面上飞红,低下头道:“可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呀!”又伸手去解他身上的挂饰。
他笑了起来,低下头在我唇上亲了一口:“虽然不能一口吃回来,但是也要尽早把身子养好,不然怎么能给朕生儿子呢?”
他说得我面上滚烫,解下了挂饰,又继续去解他的绅带。
他忽然握住了我在他腰间的手,又松开我的腰:“不急,等你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他这般温柔体贴,让我想起渭水河畔他帮我包扎伤口的情形,我鼻头又是一酸。
“可不能再哭了!”他又将我拥入怀中:“你可知道,朕最怕的就是看见你哭,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把你弄哭了,你还骂我来着,我当时就慌了。”
我自己想起来也笑了:“妾不知道是陛下的身份,要是知道,是断然不敢的。”
“不知道还好,要是让你知道了,你肯定会以为我是一个欺压民女的恶霸昏君。”他又放开我,抵在我的额头上:“不过那个时候,就想着只要你不哭,骂两句就骂两句吧,我都忘了自己是个皇帝了。”
他说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浅笑起来。
“今日在城楼上看见你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所以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看到你的眼泪。”
我心下感动道:“贱妾无知,哪里值得陛下为我发誓。”
“你值得!”他执起我的双手,吻了吻道:“子夫,是朕无能,让你受委屈了,我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次。”
我对上他真诚的双眸,又道:“之前,妾以为陛下忘了我,所以才……”
“朕从来没忘过!”他再度辩白:“等朕忙完了张骞出使西域的事,朕就带你出宫。”
“出使西域?”他说的是我闻所未闻的东西。
他笑了笑,拉我坐到几案旁,将一张大地图铺开,指了一片写了“西域”二字的地界:“就是这里。已经筹备一年多,不日就要动身了!”
我仔细看了看地图,心中诧异:“那不是要跨越匈奴么。”
我纵然不知道从长安到西域有多远,只是以前听大哥和卫青说过,匈奴是大汉的天敌,横跨匈奴这事并不是开玩笑的。
“你说对了,就是要横跨匈奴”,提起朝政,刘彻就愈发兴奋:“让张骞去打通西域诸国,到时候和咱们联合起来,一起去打匈奴。”
我惊讶的看着他,感觉他说的有点不可思议,大汉立国七十余年,打匈奴可是从来没有赢过的。
他摸了摸我的脸,笑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着吧,待时机成熟,朕非好好收拾他们不可。”
“好,那妾先恭贺陛下旗开得胜,愿将士们凯旋而归。”我也笑了起来,说了几句俏皮话。
“还早着呢”他虽这样说,但面上却很受用,无意间翻开了我下午练字的竹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是你写的?”
“妾不会写,写的不好”,那鸡抓般的几个字,我自己看了都觉得难为情,也不好意思再去看他。
“无妨,等过两日朕得空了,朕来教你。”他合上书简,拉着我起身:“不过现在你得先休息,把精神养好。”
我扶着他道:“妾服侍陛下先睡。”
“到底是永巷里学过规矩的,可比以前不一样了了!”他调侃道,拉着我往榻边走去。
我脸上又是一红,永巷宫人确实教过,我们在宫里,最要紧的就是要服侍好他。
“不过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你在朕这里就别拘着了,你先睡,等睡着了朕再去睡。”
不好拂了他的意,我只好点头,老老实实的去榻上躺着。
今日情绪波动本来就极大,加之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也有些疲累,此刻有他陪着,我也安心,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夜里春雷阵阵,轰隆隆的雷声惊醒了本就浅眠的我,醒来时刘彻已经离开,昏暗的寝殿里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若非是身上那细软光滑的锦被,以及那轻薄如纱的帐幔,我几乎还以为我是在永巷。
今日的这一切转变的太大,躺在这舒适柔软的床褥上,我尚还有些不适应,不想睡,也不敢睡,我总害怕这是做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蜷缩在被褥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方手帕,眼泪又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忽听得殿内有开门声,我回身一看,竟是刘彻,穿了一身中衣披着披风过来。
我再是忍不住,忙起身下榻,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跑过去将他抱住,拼命的吸着鼻子,将眼泪咽下,他害怕我哭,那我便不哭。
他怔了一怔,又将披风展开,将我一起裹了进去。
“陛下怎么过来了?”我抬头看着他道。
“睡不着,听着外头在下雨,所以过来看看。”他双手圈住我的腰,毫不费力的就将我抱了起来:“地上凉,可不能光着脚。”
“妾也睡不着!”我忽略掉他后面的话,心下跳动极快,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道:“陛下可否留下来陪陪我。”
他抱着我往榻上去,看着他身上的披风因为没有系紧而飘落在地上,我默默地将自己中衣上的活扣也解开了。
“好!”他应声将我放到榻上,才一放手,我的中衣便开了,露出了一件桃色心衣,他明显愣住了,眼神里的光芒愈发璀璨。
我惊讶于我的大胆,看着他闪亮的眸子我微微有些胆怯,羞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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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去,伸手去解开了他中衣上的活扣。
他一手搂住我的腰身,一手扶着我的后脑勺,狂热地亲吻过来。
……
阔别经年,这一次我知道我和他是真的重逢了,眼泪又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他察觉到了我的眼泪,忙翻了个身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摸了摸我的额头,又问:“要不要叫太医?”
我摇了摇头,又双手环住他的腰,埋首到他怀里。
他似乎明白过来,又将我拥紧了些:
“子夫,朕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
翌日要拜见中宫,我便比刘彻早起了一个时辰,有宫人过来服侍我洗漱更衣,我还不习惯,又怕扰了刘彻清净,便将人都打发出去了,自己坐在铜镜前捯饬起来。
想起上次去见皇后的情景和辛竹说的话,以及这一年对她的了解,我知道今日去见她,她一定不会有好脸色,如今我尚未有册封,就留宿帝寝已然不合规矩,她若真要刁难我,理由都是现成的,都不用她费心思去编了。
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仔细思忖了一番,又找不到解决的法子,心下不禁苦闷的紧。
忽觉有人在头上侍弄,将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只玉头钗缓缓插入髻中。
我欲要起身行礼,他将我按住,又拿起一把梳子帮我梳了起来。
他从镜中看了我一眼,道:“在想什么?”
我摇了摇头,转过身道:“陛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没你陪着,朕哪里睡得着?”他抬起我的下颚,在我唇上轻轻啄了一口:“今日无朝,你再陪我睡会儿吧。”
“不行呢,妾今日要去拜见皇后。”
他眉头一紧,又笑了起来:“你要不提,朕差点还忘了朕这个皇后了。”
“陛下好大的忘性”,我笑道,又扶他上榻:“现在还早,陛下再睡一会儿吧。”
他想了想,又说:“皇后那边你也不必去了,朕待会就下旨,免了你的请安。”
“这是为何?”我心下不解。
“皇后可不是善茬,你不怕她把你生吞活剥了?”
“皇后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能吃人不成?”
我心下虽然害怕,可面上还得故作镇静,不可让他一而再的为我坏了规矩。
“有些人可比野兽可怕,起码野兽不会玩儿阴的,但是人会!”
“妾知道陛下是为我好,可我若不去,便是我理亏,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他思忖片刻,叹了口气,又道:“要去也行,朕陪你一起,不然朕不放心。”
也不等我说话,起身唤了人进来更衣。
这样也好,有刘彻在,总比我一个人去要好。
服侍他穿衣洗漱,梳头束冠,又一起用了早膳,便一同去了椒房殿。刘彻沿路还让人搬了两盆花,一并带了过去。
皇后一袭绛紫色螺纹深衣,头顶一朵大红牡丹,愈发衬得她人比花娇,对刘彻的到来很高兴,可一看到身后的我,面上的喜色就消失了,见了礼后,又扶了刘彻去了上座,只留我在堂下。
见他们二人坐稳了,我方才跪下行礼:“妾拜见陛下皇后,长乐无极,千秋万岁!”
“皇后谢礼,卫姬起!”长御赞礼。
有刘彻在就是不一样,我心下不禁感叹,又起身规规矩矩的站着,微微垂首,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