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溟在她对面坐下，默默看着黎想低垂的头顶。
毕竟是有求于她，便静静等着，无论黎想想要什么补偿，他都会尽力去完成。
窗外北风吹，室内却暖烘烘的。
黎想抬眸问道：“那颗珠子是什么？”
里面的能量高度压缩，总给她一种即将要爆开的感觉。
与污染相克，是个好东西。
奚溟：“我的新内丹。”
他原先的内丹在雷劫中被击碎，剩下的空间属性也被天命书吸收了，只能刺激其他灵根来凝聚新的内丹。
落星山山顶的两位帮了不少忙，就算不为别的，这份恩情也足够让他好好护着黎想了。
凝聚内丹是他要脱离的第一步，然后他要用各种高阶材料塑造出一个灵傀，内丹收容妖魂作为灵傀的核心，剥离卡牌时就能把对卡主的伤害降到最低。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黎想现在急需净化，如果污染超标会伤到根源，他只能先把内丹借出去。
知道了内丹的重要性后，黎想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胸口有些憋气，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随便给。
真是个冤大头。
前脚蛋黄要留在蓝星，后脚天赋卡卡灵也说要走，她挫败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忽视别人了。
屋子里安静得很，过了会儿她撇撇嘴闷声道：“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奚溟表示理解。
又等了一会儿，见黎想天命书上的封印重新稳定之后，他拉了她一把：“走，我们去海底看看。”
黎想有些迷糊，这是要去干嘛？
奚溟拎起她的衣领，打开隧道后就直接穿了过去。
黎想：……
大意了，她都忘记他也能打开海底隧道，这熟练的就跟开自己家的门一样。
明暗交替间，两人穿过隧道直通海底，奚溟有些找不着方向，于是询问：“你上次察觉海底污染迸发是在哪里？”
这次基因病复发固然有封印被他撬开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污染。
海底基地运行正常，污染却不降反升，这个结果想想就觉得头疼。
黎想手软脚软，差点就向地上倒去。
奚溟无奈，只能把她背上，根据她的指示传送过去。
内丹在丹田里发着暖意，竟是牢牢护住她的经脉不受污染侵蚀。
黎想紧了紧手中抓着的衣服，不愧是紫阶，净化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半晌奚溟停下：“你确实是在这？”
黎想张望着，气泡隔绝了外界的气息，但根据地形和泥沙上的巨骨判断，确实是这里。
黎想落地：“你打算怎么办？”
她就是个小脆皮，也是糊涂了，刚刚就应该先通知青三姑姑她们，说不定她们有方法呢。
奚溟：“你把封印再打开一点，把污染吸走，我们得确认是不是污染降低这里就会喷发。”
黎想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脸色苍白，认命地撬起封印的边角，污染仿佛找到了缺口，一股脑从那里钻了进去。
她喉间滚动，一丝鲜血从嘴角滑落。
奚溟的双眸灵光汇聚，很快就找到了那处薄弱点：“可以了，坐下来调息，免得伤到本源。”说完便伸手结印，开始专心折腾起那个窟窿来。
黎想看着那冷酷的背影，心中骂骂咧咧，但还是沉下心来运转灵力。
内丹持续生效，把体内的阴寒都驱散个干净。
半晌，那窟窿被蓝光罩住，终于不再向内倾倒污染。
污染在屏障内横冲直撞，但皆被挡了下来。
黎想托腮惊叹，原来海洋之力这么有用，在他们俩手上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黎想眨巴眼睛：“这样就可以了吗？”
奚溟摇头：“还不够。”
他又掐了几个手诀，在周围布下几个引灵阵，再次原地蹲下，“这下应该能维持一段时间了，走吧。”
黎想趴上他的背，回头只见隐隐有股能量在上面循环，将那处空间的灵力稳定住。
奚溟：“回去后你去问问那些长辈，这海里以前有什么，空间之力这么不稳定，就跟被入室抢劫了一样。”
他心情还不错，难得多说了几句。
虽然他的空间属性没了，但是只要待在黎想身边，还是能利用法诀借用一些，比他设想的已经好多了。
回到落星山顶后，内丹从黎想那飘出，很快就溶于奚溟体内。
黎想叫住了他：“虽然可以理解你想恢复自由身，但是理智告诉我，这件事对我来说其实没有好处。”
她也想拿乔一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离别是注定，不如换一些看得到的好处。
奚溟默然：“我知道。”
黎想：“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奚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答应了？”
黎想眨眼：“那我撤回？”
奚溟摆手：“我就是…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她还得多考虑一段时间呢。
黎想双手抱胸：“如果条件让我满意的话，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奚溟正色道：“我说了，要求随便你提。”
黎想：“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要是走得很急，那她就得赶紧想想条件了。
奚溟：“起码要等到你橙阶以后，当然，得先凑齐灵傀的材料。”
黎想木着脸：“……行，知道了，要求先欠着，你去忙吧。”
她还以为马上就要一拍两散了呢，这下伤感一下就没有了。
橙阶……那得是多远以后的事了，她自己都不敢确定这辈子能达到橙阶呢，他还真是看得起她。
别到时候她白发苍苍，卡灵望眼欲穿都等不到一个橙阶的宿主，等她嗝屁后他自然就自由了……
黎想摇了摇头，不行，她得有点志气。
奚溟化作卡牌，飘进空出来的修炼室：“这几天这间房子归我了，有大事记得叫我。”
卡牌忽然顿住：“你也少出去玩，多修炼提升自己。”
光系内丹虽然能压制污染，但是如果她能自己修炼的话，效果会更好。
内丹现在不排斥黎想，不代表以后也能和天命书相安无事。
等以后把妖魂熔炼进去，两者自然会产生排斥。到那时，黎想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黎想无奈地眨眨眼睛，以前鱼哥才懒得管她勤快不勤快，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督促她修炼的人。
……
修炼室，缩小的魂体闭着眼在卡上打坐。
凝聚内丹花费了奚溟不少精力，差不多所有能量都倾注了进去，现在他连实体都维持不了多久，急需灵力补充。
一团黑雾侵入他的地盘，仿佛被阴湿的东西盯上，让人平添心烦。
阴影缠绕上他的身体，沙哑的声音中带上些许好奇：“你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奚溟用灵力将它隔开：“偷听别人讲话很有意思？怎么，不装乖了？”
它在自己和黎想面前是两个样子。
大黑，这名字听起来像狗，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别反咬主人一口。
黑暗中嗤笑一声，诱惑道：“如果你想要独立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奚溟不为所动：“然后被你夺舍？”
阴影一顿，若无其事地将手缩了回去，无趣道：“真没意思……诶，你如果顺利回去之后，想做什么？”
奚溟随口敷衍：“找一片干净的水域，好好睡上一觉。”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那团黑雾里透出来淡淡的嫌弃。
奚溟阖上眼，这黑雾最擅长找寻弱点，就和污染一样无孔不入。
一旦心神有了漏洞，就会被钻空子，他才没那么傻，给别人侵占理智的机会。
原先他总是无关紧要，只是因为身处异世漂泊无依，既然现在还有回去的希望，他自然是要支棱起来。
他倒是要看看，原先春风得意的那帮人，看到他还活着的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
这段时间霍缪和柯九都住在黎想家，每次好好的山路和悬浮车不坐，都靠索道滑下山。
以前花草精灵们还会去告状，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个是新奇，两个三个被传染的，它们也说不过来，索性就当做没看到。
霍缪风风火火地下山，径直往小吃街跑。
她还是放不下小吃摊的生意，就算不能在东域开展，那就多吸取一些经验，等开学后在学校周边摆摊也行。
她一大早出去，日上三竿后才回来。
而这个时间点黎想才刚刚起床，反正她不用上课，能多睡一会是一会儿。
霍缪“蹬蹬蹬”跑进来，抓住黎想就是一阵猛摇：“天哪，东域的乐器卡师也太勤奋了吧，天还没亮就集合练习合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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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死了卷死了，技艺高超还勤奋，看来她真的差远了。
黎想睡眼惺忪，被晃得牙刷差点捣到喉咙，yue地干呕出声。
霍缪悻悻地收手，连忙退后几步，扒着门边不敢动了。
黎想吐掉嘴里的泡沫，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现在整个人都清醒了：“你在哪看到的？”
霍缪双眼放光：“就是逛早餐街的时候，路过居民区，老远就听到了。”
黎想默了默，问：“他们是不是都穿的白衣服？”
霍缪连连点头：“原来你认识啊！他们穿这一样的制服，应该是乐团吧，我还和他们学了一首曲子呢。”
她拿出自己新买的吉他，之前的琴已经彻底被压坏了，如果拿去修，那就是彻底更换成新的琴，就没有原先的意义了。
霍缪不想再折腾它，将琴稍微修复后便收了起来。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哀戚曲调在房间内响起，虽然略带生涩，但其中的情绪能量很足，音符共振下连空气都仿佛开始演奏。
曲毕，霍缪微微仰起头，眼睛忽闪忽闪，一脸等待赞扬的表情。
霍缪在做音乐的方面确实有很高的天赋，但是黎想还是不得不告诉她真相，那些都是殡仪馆的仪仗队，人家是在为丧事做准备呢。
霍缪：……
兴奋的大牙立马收了回去。
黎想站起身：“那首曲子叫《引渡》，是近年来殡仪馆的乐师们自己谱写的。”
她推开窗，双手附上灵力在空中一抓，一团半透明气体被缚在手中：“曲子中自带音符规则，所以有聚灵的效果。你虽然是初学者，但确实天赋很高，喏，这就是你引来的。”
世间万物皆有灵，尤其在落星山上，所有的灵体都分外活跃，乐曲的效果更是加倍。
霍缪低头看向手上的琴，开始回忆自己早上有没有做出什么鲁莽的事冒犯了那些殡仪馆的前辈们。
黎想安慰道：“没事的，他们既然愿意教你，就说明还是很喜欢你的，好好练习吧，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呢。”
她忽然笑了笑：“说起来，你这个天赋，要是做驭灵卡师，倒也还不错。”
凭空将各处灵气聚到一起，慢慢培养，妥妥的养成系啊。
黎想心里的小算盘开始敲响，等找个时间让她去海边弹一弹，说不定能聚到更多的灵呢，这对她的帮助可太大了。
霍缪目光划过窗外，那一团团灵气在阳光下浮游，白天看起来还算梦幻，但如果是晚上……
她整个人颤抖了一下，讪笑道：“不了不了，我不太适合，还是老老实实做乐器卡师好了。”
黎想吧嗒了一下嘴，心里有些可惜，但没多说什么，站起身：“走吧，我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去。”
在麦加星的时候她承诺过要带她们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回来那么久三人还没真正一起出行过，又是办户籍，又是觉醒仪式的，根本就没时间去好好逛街。
距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难得空闲，不如就趁现在去好好吃一顿，顺便再囤一些日常用品。
她们还不知道会被分到哪个学院，万一是什么穷乡僻壤的，食物都不一定够，多准备些总是好的。
黎想带她们进了饭馆的单独包间。
霍缪好奇地打量起来，竹子屏风、假山流水，灯笼被扎成可爱的兔子形状，童趣十足。
与其说是饭店，不如说是一个儿童会客厅，色彩明艳，沙发茶几全都有，小零食也塞得满满当当的。
霍缪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包间，挺贵的吧。”
黎想翻出茶杯：“还行吧，毕竟也算得上是散伙饭了。”
她没有压低声音，话语里意有所指道。
奚溟老老实实地待在营养舱里不吭声，反而是背后那人身体一僵。
霍缪愣愣地看向黎想，忍不住红了眼眶，脑中的思绪纠缠到一起，难道她是嫌自己太过麻烦，终于要将她抛下了吗？
柯九没有出声，看了看这大圆桌，本能地看向门外。
黎想洗完碗筷，再抬头时看到霍缪那通红的双眼正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慌了一瞬：“不是，你哭什么啊？”
她有些手足无措，刚刚还好好的呢，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柯九轻咳一声：“待会儿还有别人要来吗？”
黎想顿时明白自己刚刚说的话带有歧义，连忙解释道：“你想哪去了，我不是要跟你们散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