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最喜欢吃的肉包子,三文钱一个。”
“被神子祝福过的玉器,买一送一。”
“神子同款衣服,每人限购一件。”
“神子真容画像,仅剩十副。”
天启国最繁华的街区,灯笼一盏盏亮起,喧嚣声此起彼伏。
商贩们的叫卖声、食客的谈笑声、孩童的嬉戏声交织在一起,烟火气扑面而来。
零零散散的小摊或是推着小车,或是随意扯开破布,摆上不知道从哪里淘出来的古怪东西,用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神子亲选”。
苏三轻站在街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狂热的景象。
看起来,霍云起的死亡在天启国根本没掀起水花,不对,应该是让他们更开心。
在她前方,拿着根女士发簪的杂货摊老板,正拉着一个富态的女人,唾沫横飞的介绍这根发簪的来历。
什么这是神子第一位去世新娘,唯一留下的遗物。
神子避免睹物思人,将发簪从山上扔下去,他正好对着神子祈愿,神子感应到他的诚心,发簪就落到他家中。
这就是神子对他的认可,本想着一辈子供奉,奈何现在家里急需用钱,他只能忍痛将发簪拿出来卖掉。
只需要五十两银子,就可以将神子最爱的发簪带回家,不管是保家护院,还是驱邪避凶,都没问题。
富态女人原本满脸不耐烦,不断扯着袖子,准备离开,硬是被荡气回肠的故事给吸引的不走了。
还没等老板讲完,她就迫不及待的扔下银子,欢天喜地的带着发簪离开。
苏三轻站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这是营销鬼才啊,故事编的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爱情,奇幻,亲情,元素齐活了,在这摆摊简直是太屈才了。
“听够了没有。”
冷淡的嗓音从苏三轻身边传来,霍熠裹紧身上的长袍,将兜帽拉到最低,只露出尖细的下巴。
浑身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
在从苏三轻房间醒来后,他就被立刻从床上拽下来,随着苏三轻一路狂被,越过山林,穿过喜气洋洋的皇宫,马不停蹄的来到国都最繁华的夜市。
本以为苏三轻如此着急,是遇到不可预知的危险。
高度戒备的霍熠,站在满是他的画像,物品,横幅的街道上,头一次恨不得钻进虚空裂隙里,再也不出来。
霍熠准备回去的动作,在苏三轻伸出三根葱白的手指后,全面崩溃。
他面无表情,一脸平静,毫不在意的被苏三轻拉着,从街头逛到街尾,现在已经麻木了。
反正没人见过他真实的相貌。
天启国的人,不过是狂热喜爱着能满足他们欲望的神子。
“还早着呢,着什么急回去。”
苏三轻没有理会快忍到极限的霍熠,她走到咕噜咕噜熬着糖浆的小铺前,从插满红彤彤山楂的木桩上,精挑细选的两根。
她掀开被霍熠死死按住的长袍,将糖葫芦塞进他手里,随手将兜帽从霍熠头上摘下来。
眼前豁然明亮,霍熠不自在的捏着手中的竹签,下意识想用黑雾覆盖住周身。
“这娃子长得真俊俏,以后一定会成为国度第一美男子。”
腰上系着深蓝色围裙,动作利索的在山楂上裹满糖浆的老板,笑眯眯的对着苏三轻竖起大拇指,夸赞起霍熠。
苏三轻心安理得的接受夸奖,咔吧咔吧的啃着手里的糖葫芦,不住地点头,七八个山楂在几秒间,就飞快被她咽进肚子里。
“娃子怎么不吃啊。”
老板见霍熠只是捏着糖葫芦,迟迟没有放进嘴里,上面的糖浆因为天气炎热,已经开始逐渐融化,热心的催促霍熠赶紧吃下去。
“你要是不喜欢吃,就给我吧。”
苏三轻叼着空荡荡的竹签,伸手准备从霍熠手里拿过去,结果手下一空。
一根银色锁链,从霍熠的长袍下伸出来,飞快的将糖葫芦卷走。
“你,”
苏三轻沉默的看着霍熠,他将头转向一侧,脸颊微微泛红,“是它想吃。”
糖葫芦老板张大嘴巴,拼命的揉着眼睛,他没有看错吧,刚才有跟锁链从那娃子身下转出来。
“老板,这是糖葫芦的钱。”
苏三轻将铜钱递过去,却发现老板浑身僵硬,眼神发直的盯着她脖子的位置。
“哎呀,一不小心它就又跑出来了。”
苏三轻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她伸手将脖子上冒出的眼珠子,重新按回去。
“神子保佑,有鬼啊。”
老板总算反应过来,他惨叫一声,连摊位都不要了,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被他那一嗓子惊到,纷纷朝着苏三轻他们的位置看过去。
现场,除了一对容貌出众的姐弟,没有任何异常。
苏三轻掏出一枚金叶子,插进木垛上,当做是给老板的精神损失费。
反正都是从霍熠宫殿里翻出来的,她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苏三轻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为什么只有她,从头穷到尾。
这具身体原主人,倒是很有钱,可惜全被她炸光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
霍熠冷不丁开口,苏三轻疑惑的低头,却发现眼前的少年,满脸严肃。
“你是说玄易龄啊,没什么,就是随便闲聊几句。”
苏三轻慢悠悠的开口,逛夜市的时候,她好几次都感觉,霍熠想要问出来,又被他压下去。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在逃避。
“玄易龄,”
霍熠在心底默念一遍,一丝嫉妒蔓延在心中,他默不作声的将兜帽重新带回去。
“不过才见一面,你连名字都给他起好了。”
闷闷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总感觉,夹杂着一丝委屈。
明明没做错事,苏三轻却有种微妙的心虚感,她咳嗽了一声,“你和玄易龄,有没有办法分开?”
“没有办法。”
霍熠开口,“他的出现完全是意外,我尝试了很多方式,都不能让他消失,只能将他关在精神深处,没想到他还能偷偷溜出来。”
“苏三轻,不管他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言语,行为都是他为了达成目的的表演。”
“你们两个,倒是对彼此的评价高度统一。”
苏三轻耸耸肩,“行了,别相互诋毁了,真到生死危机面前,你最信任的还不是玄易龄。”
虽然这两人,平时极度不对付,但在噩梦游戏降临时,霍熠选择为玄易龄保释,玄易龄也从头到尾,没考虑过,霍熠会无法解除污染。
这两人,都别扭的要死。
霍熠冷哼一声,他怎么可能和玄易龄合作,他俩性格不合。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传入苏三轻耳中,她眼神瞬间亮起来,拽着霍熠就往戏楼跑去。
“走走走,我还没过唱戏,让我去见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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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轻坐在雅间里,心满意足的看着戏剧落幕。
她这一晚上,不知道扔出去多少金叶子,总算是体验了一把,一掷千金的快感。
戏楼老板笑的合不拢嘴,他殷勤的将苏三轻送出去,不断打听她还会不会来。
“放心,我以后天天来你这里听戏。”
有了苏三轻这句话,戏楼老板脸冒红光,连连保证,“苏小姐,您放心,以后二楼的雅座就是您专属。”
“今晚您一定要来啊。”
戏楼老板恋恋不舍的站在门口,挥手送别这位冤大头,呸,大金主。
嗯,戏楼老板眨眨眼,怎么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一定是他眼花了,两位金主可能是拐去另一条路。
将疑惑抛到脑后,戏楼老板乐颠颠的关上门,一遍遍数着手里的赏钱。
苏三轻和霍熠,重新回到山顶的宫殿中。
热闹的烟火气还萦绕在他们身边,越发衬得宫殿寂静荒凉。
“好好休息,今晚我们接着出去。”
苏三轻只说了一句,就一头栽倒在床铺里昏睡过去。
昨天只睡了三个小时,就因为巫泽被惊醒,又耗费精力,和玄易龄掰扯一番,紧接着,又和霍熠跑出去一晚上。
苏三轻恨不得给自己颁发一个劳模奖牌。
昏睡前苏三轻只有一个想法,巫泽再不给她补充上信仰之力,他就等着来收尸吧。
房间由暗到明再转为暗,霍熠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手指虚虚抚摸苏三轻沉睡的面容。
霍熠昨晚一直在等待着苏三轻的最后通牒。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暗示,没有指责,没有威胁,苏三轻表现得就像根本不知道,霍熠有能力关闭裂隙一般。
霍熠太清楚玄易龄了,他不可能不将这件事告诉苏三轻。
作为霍熠的附属,玄易龄总是乐此不疲的毁灭一切霍熠有好感的东西。
霍熠现在还记得,被他多看一眼的喜鹊,冰冷僵硬的躺在神龛前,身上的羽毛全被拔光,细细密密的血珠顺着躯体流淌到地板上。
“霍熠,你是个怪物,被你创造的我,也是个怪物。”
略显疯癫的笑意充斥脑海,从那以后,霍熠与玄易龄再也没有交流过。
“苏三轻,你究竟在想什么。”
喃喃低语在房间里回荡,回应他的只有女子清浅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