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阵喧闹中慕晚初断然回神,僵直身体下袖口利器不慎掉落于地,涣散瞳孔所映射出的古琴,主人名苏雨桐。
而她此次前来只为将刀片塞入琴弦害其毁手,却在关键之刻意外觉醒。
见姑娘迟迟未出,看守丫鬟不忍推门催促,却只见满地刀片与岿然不动的她,本有意弯腰捡起,却被慕晚初攥住手腕,飞似逃离。
察觉与往日不同,丫鬟不敢多说只能暗暗问着,“娘子,刀为何落地,您这是要去哪?”
回答她的仅有简短俩字,“回府!”
途中,温热暖风轻拂过慕晚初的脸颊,让其只觉胸闷无比,不禁忆起书中句句描写。
她本是太尉之女,从父亲加官晋爵那日起就认定自己是未来太子妃,不料在场灯会上,太子对吟诗作画的女主苏雨桐一见倾心,不久整座东京传开,慕晚初自知比不过,开始处处针对苏雨桐,琴中藏刀、将人推入池中坏事做尽,靠手段如愿成为太子妃。
本以为是幸福起点,其实是噩梦开始之端。
婚后的她并不得宠,日日独守空房遭受冷眼,终至太子登基,未料比后位先到的是凌玄澈刺骨刀刃。
咽气前最后一秒,只听到男人满带将军气魄的一言,“慕晚初,你父亲叛国之罪已定,新帝降诛九族之法,你不得不从,要怪便怪你那罪臣之父。”
梦醒几分,情绪越发凝重,望向上空蓝天白云自言自语,“若我不再执着于妃位,主动求和苏雨桐,是否能换回另种结局?”
——
次日,慕晚初登门拜访尚书府。
趁下人倒茶之时,她将食盒置于桌面直言,“这是西街有名糕点,今日特地买来给姐姐尝尝,希望你能不计前嫌,接受我的求和。”
她心怀忐忑,众人愣住之样皆在意料之中,后又不甘心的还想继续说着什么,被苏雨桐无情打断。
只瞧她柳眉微弯,手中茶杯因刚刚失态撒出几滴。
“慕姑娘今日做法实在让我捉摸不透,还是说,你换了别种套路?”
她话中意思再不过明显,慕晚初心燥好一阵才摆手道出真心,“是我之前过于幼稚,现想想为了个男人处处与你作对实属小孩子把戏,从今以后我不会在这般做,也希望我们之间关系能有所缓和。”
出生含珍珠的千金,这是除父亲外首次向外人低头,昨日本不想来的,可每每想到书中所写死时惨状身体便止不住寒栗,为了这条命只能硬头皮道歉。
不过,其中也有几分真心。
慕晚初行为全然没了往日嚣张气焰,令苏雨桐心头有些动摇,随后又亲自打破这层幻想。
短短一夜之间,人怎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她轻叹气含糊回答,“慕姑娘意思我已领会,只是今日还有别的事情,恐怕不能久留,还请谅解。”
自知其意,客人不好继续留坐,临走前本想提醒糕点需尽快食完,可当食盖掀起的那刻,只见精致瓷盘中是层黑乎乎的虫子。
啪—
慕晚初强忍住恶心盖上,将食盒死死抱于怀中,随便找个借口跑走,至马车附近才敢扬声质问。
“我不是叫你好好准备礼物,这糕点何时成了虫子?”
“平日给苏姑娘的礼物娘子都叫这般准备,奴婢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她这时才想起往日这些捉弄小把戏,瞬间心升愧疚,吩咐几句入了马车。
不知她的话苏雨桐听进去几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集市杂热让慕晚初心情好了些许,突想到此路途径父亲最爱酒肆,正巧赶上午膳时辰,何不买几份菜样回去!
待车夫停好后,迈步于点内,随意找个小桌,点了几个特色菜等待。
手捧热茶,偷听旁人闲聊,一时将所有烦恼忘却脑后,殊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房顶突传重重脚步声,她还未来得及抬头看去,一个男子从天而降砸在面前,桌椅瞬间成了碎片。
顾不得疼痛,他一把拽过距自己最近的慕晚初,拔刀抵吼威胁追来之人。
“你们若是再过来,我就将她一同杀了,好在黄泉路上留个伴。”
眼睁睁看官兵暂缓脚步,慕晚初只能为自己谋条生路,两手攀上挟持者手臂用力抵抗,大声警告其。
“我乃太尉之女,你要杀了我,父亲必然不会放过你,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随后趁其迟疑,发狠似的朝着男子手腕狠狠咬下去,慕晚初眼看着对方恼羞成怒,却再无计可施,下意识在匕首挥起时闭上了眼……
然而意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酒肆楼阁中飞出的折扇破风而至,带着锋利的金属一齐钉在她身后的墙柱上,发出共振般的嘶鸣。
“将人送到刑部,”折扇的主人姗姗来迟,声线冷淡,却又带着久居高位的不耐,“叫他们好好审,不必在意死活。”
“姑娘可有受伤?”
闻言,慕晚初的视线终于从被带离现场的男子处移开,转回到身前问话的这位。
方才最大的威胁已然解除,她本该庆幸,但眼前的人头发束起,白皙皮肤配着黑沉沉的眼眸,随便一盯便叫人毛骨悚然。
她心头莫名一紧,直觉来者不善。
“回神,“对方并不似捉拿犯人时那般,此刻倒是多了几分耐心,”可有受伤?”
他倾身向前再次问着,腰间装饰的玉佩却与露出的虎头玉牌一角相撞,被慕晚初一眼扫过,认了个清清楚楚。
凌玄澈,骠骑大将军。
书中血流成河之景的制造者,也是最后慕晚初颈间伤痕的制造者。
她后退几步,好似遇了瘟神,迅速拿过小斯递来的食盒匆忙离开现场,才发觉自己像是在逃。
而凌玄澈还尚且不知缘由,以往在边疆听闻此女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与堂妹如仇,今日一见眼眸清澈如泉水,非但不同传言那般——
反而好像……很怕他。
但其无心思考琐碎之事,赔了钱离去。
旬假一过,书院热闹起来,过不了几日便是射猎塞,为展现女子风采圣上临时决定增添门骑射课,这恰恰戳中慕晚初弊端。
眼瞅渐远人群,她双脚被灌铅般挪不动,可当看见操场中站立的男人,心瞬间凉半截。
凌玄澈怎会在此!
他也未想再见会如此之快,碍于上次经历,竟隔着众人赤裸裸打量起姑娘。
召集人群后,阿谀之话侃侃从夫子口中脱出,“凌将军乃朝中名将,能受其指教实属荣幸,日后定要加倍刻苦学习,才能不辜负其劳苦。”
旁人奉承早叫他司空见惯,单单笑几声走向靶前,带好扳指,抵箭将弓拉至最大。
嗖—
四支箭矢飞虹直冲,形成完美井仪。
在周身掌声中,慕晚初默默垂头,恨不得沉默于人海,但凌玄澈终究注意到她。
眼看着递来的弓矢,旁人皆在苦练也不好拒绝只得硬头皮接过,试了几次未曾上靶一支,正气恼想放弃时,耳后传来嗤笑。
她怒气直升,抬眼满心不悦,“我脑子笨,还望凌夫子莫嫌弃。”
知其孩子气正浓,凌玄澈耐着脾气步步教授,等再反应过来,早已将整个人圈入怀中。
慕晚初显然未有所察觉,较劲用力射出每支箭,当终入靶后激动一跳,发觉与他距离不足几尺,心如乱麻的想要逃离,却被攥住手腕。
“慕姑娘,你怕我?”
“怕?我天生胆子大,从不怕任何人。”
铜钟敲响,慕晚初以下课为借离去,却被那高大身影再次堵住去路。
影子主人修身而立,缓摊开手心,当看到刀片那刻,慕晚初双腿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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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跄几步险些掉地,后明锐发现其中不对劲。
无论从大小还是数量,都不是前些日子她落在琴旁的刀片,瞬间有了底气先发制人,“凌将军这是何意?”
提问激起凌玄澈兴趣,只见他笑笑,“慕姑娘竟对此不熟悉?这难道不是你准备塞进雨桐衣中之证?”
言语只让她觉得荒谬,整个人好似只随时爆发挠人的喵咪。
“凌将军说此物为我所持,我问你,此上可有写我名?你可有瞧见我亲自藏在衣裳中?”
见其摇头后,她越发理直气壮控诉男人种种行为,“这些皆为你瞎想,无凭无据便强加在我身上,我甚至可以到衙门告你污蔑之罪。”
一通下来,凌玄澈并未气恼,反将慕晚初带入另外件事。
“你去苏府的事我大致了解,你说出口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不管,但别怪没警告你,雨桐是我堂妹,你若敢做出害她之事,我断不轻饶。”
“你怎样那是你的事,反正我日后自会用行动证明不会再于你们为敌,只怕凌大将军别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
驰骋疆场多年,凌玄澈头次被一姑娘家怼到哑口无言,囧态微出。此战胜利,慕晚初沾沾自喜,幸好刀片并非她的,不然今日恐怕要少半条命。
旁人离开差不多,她也无意继续纠缠下去,忽视凌玄澈欲动的双唇离去。
回府中本想休息片刻,连床褥还未坐上只见父亲叫她过去。
刚移步正院便瞅见高堂之上一抹暗紫,空荡官服下是具越发瘦弱的身骨,不禁心生别感眼眶多处几滴泪珠。
她的异样父亲并未察觉,口气如往日威严,“几日后射猎之赛,你知该如何做吧?”
此意思慕晚初怎会不知,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认为祸端皆来源于太子,正犹豫是否要将自己打算放弃太子妃一位的消息告知父亲,抬眼却瞧见苍老眼角比前阵子又多出几条皱纹,话语尽数憋在嘴边。
父亲望女成凤心切,还等日后慢慢道来,免得惹老人家生气,只得摆出副乖顺之样。
父亲早已见怪不怪,拿出小药罐给她,“射猎场草虫较多,比赛前你找时机撒在苏雨桐身上,虽丧不了命,却能叫她以此毁容。”
听闻后,慕晚初眉眼间瞬时变为差异,为对付苏雨桐用此剧毒恐怕太过残忍,得到的却是父亲怒斥。
“尔虞我诈间比的便是谁更无情,你也真是蠢蛋,都快过及笈之了,还需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你出谋划策!”
她一时无话可说,暂且装作应下,后在离开不久将药罐随手扔至杂草中,开始烦恼起眼前事。
若想再射猎赛引得注意还需拔得头筹,可这对于连靶都射不中几支的人来说,简直异想天开!
苦恼之际灵光乍现,何找个与自己互不对付之人传授猎技,对方断不会仔细相教,届时便可以此为由不去参赛,父亲听了也会不可奈何。
而与她不和,且会骑马射猎之人,唯有凌玄澈!
计谋想的是不错,但到马场后她却连个笑容皆露不出,凌玄澈行为已经超出预判,不仅认真甚比在书院跟为严谨耐心,此刻正全身心授予骑马之术。
慕晚初偷偷瞥眼身旁男人,又看眼比自己大了不止一倍的马,内心打起阵阵退堂鼓,寻了几个理由想要推脱,不料早被凌玄澈看透。
他挂着笑,似有意捉弄着,“这可是马厩最好的马匹,你该不会害怕吧?”
“怕?”独属姑娘的甜嗓不禁意见亮了几分,“在你眼里我慕晚初胆子就这般小?区区小马,你且看我如何征服她。”
她瞬间抛掉所有恐惧,学着他的模样上马,却被马身绊住,一时进退两难,尴尬的被挂在一侧。
正当该不知如何做时,腰腹经外力一缩,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过后,慕晚初这才缓过神,刚刚她是被凌玄澈抱上马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