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狩猎无能
    司霖一愣,有些不确定地用眼神求证。

    洞穴的坍塌让阳光得以照射进来,那些极为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飞舞,而撒琉喀迎着阳光注视他的时候整张脸都镀上一层金光,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司霖自动过滤掉少年语气里那些不容忽视的锐利,仿佛之前命悬一线的紧张感都是错觉。

    精神一放松,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让撒琉喀失望。

    可一转眼司霖又被难住了。

    他下半身的鱼尾并不能像蛇尾一样自如地在陆地上前行,如果要捕猎的话只能回到水中,而现在他几乎以一种搁浅的状态瘫坐在碎石堆里,距离河水还有一段距离。

    余光带到撒琉喀,少年身形维持不动,掩在碎发下的目光幽幽闪动,简直像料定他出师不利一样。

    不知为何,司霖的心脏倏地提起。

    他在看清撒琉喀眼中竖瞳闪现的一瞬,再次被一种不安感笼罩。

    比起期待,那两道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像是在等着他捕猎不成、空手而归。

    残酷嗜血的半蛇少年即便是受伤中毒仍叫人不敢轻视,至于对方会如何对待言而无信者,只凭巨蜥死不瞑目的尸体他已经催生出无数种恐怖的想象。

    司霖的求生欲瞬间被激起,连滚带爬地把自己摔进的河水里。

    洞外的水域连同地下河,水温较平常更冷,司霖在附近水域足足巡视了几圈除了一些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几乎是一无所获。

    就算发现大鱼的踪迹,也许是他砰砰甩尾的动静过大,每次来不及靠近大鱼早就不知所踪。

    司霖接连傻眼几次,想着撒琉喀那句“靠你养我了”,脸上先是一烫,转而又变青。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作为一条人鱼,理所当然应该处于水生物食物链的顶端,明明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却连条小泥鳅都没有捞着。

    更何况,来自岸边少年的注视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他这些笨拙至极的无用功,于撒琉喀眼里或许是雨林里难得一见的笑料,于他自己,却是极有可能断送掉小命的前兆。想到这里,司霖不禁对自己不知死活的捕猎提议懊恼不已。

    但这种失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远处波光练练的水面上,他清晰地看到一个不算太熟悉却足以令他惊喜的身影。

    那是只鹈鹕。

    一种惯会用它那副硕大的喙部作捕鱼工具的鸟类。

    而眼前的这一只,正好将一条肥硕的鲶鱼装进自己的喉囊内。

    司霖的视线死死盯着鹈鹕的喉囊,他以前也看过一些渔民利用鸬鹚捕鱼的纪录片,几乎认定自己和撒琉喀的午餐终于有了着落。

    抓不成鱼,难道还不会抢吗?

    就在他屏气凝神,蹑手蹑尾准备靠近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也已经被这只体型硕大、素来有“鸟中恶霸”之称的鹈鹕视作下一个攻击目标。

    在司霖的设想中,他只需要趁其不备上前箍住鹈鹕的脖子,对方就会因为受惊不得不把喉囊里的鲶鱼吐出来。然而,等他鱼尾发力,快速疾冲到鸬鹚面前准备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反倒是自己先眼前一黑。

    司霖眼皮重重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整颗头都被鸬鹚含在嘴中。

    一瞬间,混合着鱼腥味和刺鼻消化液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熏得他睁不开眼睛。

    脖颈处的疼痛在所难免,但令司霖更心惊肉跳的是鸬鹚的喉囊中呈密封状态,他现在就像将整张脸埋进放满腥臭废水的盥洗池里,多呆一秒都会窒息身亡。

    撒琉喀同样注意到了这边。

    水中再是险象迭生,此刻的他不过只掀了掀眼皮,眼神里的疏离和冷漠要是被司霖看到只怕会让他全身的血液再低上几度。

    对撒琉喀而言,弱肉强食本就是丛林的生存法则。

    更何况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在乎司霖——一个储备粮的生死。

    换句话说,他除掉那只巨型毒蜥是因为杀掉人鱼之后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先下手为强是他身负重伤的唯一选择。

    他甚至调整了一下盘尾巴的姿势,换成最佳观赏角度。

    丛林里从不缺少强者之间的巅峰对决,但这样实力悬殊、闹剧一样的生死纠缠算是他失忆之后继和一条人鱼称兄道弟之外的另一个乐子。

    有趣至极。

    水面上,人鱼几度尝试用双手掰开鹈鹕的鸟喙却如同蜉蝣撼树。因为缺氧,他的尾巴在水底疯狂甩动,拍打起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惊起河对岸树林中的一大片鸟雀。

    司霖的肺部像是被紧紧拽住,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灼痛。他脑海中一片眩晕,有那么一瞬,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忘了,背后悚然一凉,他惊觉自己撼动不了鹈鹕钢钳一样的鸟喙,也根本......无法撼动。

    ——难道,就要这样可笑地葬身鸟嘴了?

    突然间,司霖听到自己心中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啪”地断掉了。

    就在此时,求生的本能激发出身体最原始的机能。

    人鱼全身肌肉紧绷的同时,尖锐的利甲倏地从指缘和指腹的缝隙中催生出来,闪着点点寒光,和司霖温润修长的指节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恍惚之中,司霖只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沿着指缝流淌下来,等他彻底从鸬鹚嘴里挣脱出来得见天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早已没入鹈鹕的脖颈。

    鲜血染红了鹈鹕羽毛和附近的流水,司霖顿时汗毛倒竖,收起利甲时,碎肉翻飞,有更多血液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视线......

    如果不是撒琉喀出声提醒,司霖还一动不动地面对着鹈鹕的尸体,鱼尾颤抖个不停。

    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头一回杀生。

    二十几年的良心与道德感被一下撕开一道口子,整个人仿若一只颓败漏气的皮球。

    司霖拖着猎物回到岸边的时候,尾巴不小心磕到一块尖锐的石棱上,眼眶都红了。

    撒琉喀一直晦涩不明地看着司霖。

    看着他眼红,看着他回神,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清理鹈鹕的羽毛,也不发话。

    等人鱼一脸不忍地给猎物开膛破肚,并用河水冲干洗净的时候。

    撒琉喀眯了眯眼睛,心想,吃个东西都这么麻烦,果然是个蠢货。

    但令少年英俊的面孔上真正露出不耐烦神情的是,司霖在做完上述一系列繁琐操作之后,并没有即刻把猎物呈到自己面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片叶子,包裹着放在河边。

    就在人鱼双手捧着根木棍在另一块铺上草屑的木块上飞快摩擦,隐隐有火星明灭的时候,撒琉喀的眼神一瞬间森冷,身体深处似乎有东西“啪”地一下被那点蹿起的火光灼伤。顷刻间,刻在骨子里的炙痛席卷而来,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岩浆里,遭受火舌的千刀万剐。

    撒琉喀面上有扭曲的痉挛一闪而逝。

    ——可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幸而司霖现在背对着少年正在生火,并没与察觉到身后一触即发的危机感。更不知道原本动弹不得的撒琉喀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

    他翻动着手里的火堆自言自语:“还好大一野营跟着学会了生火。”

    经由火焰加热,空气里的景象开始变形。

    此刻,人蛇蛇尾的少年距离他不足半米的距离内,用眼神预演一击致命。

    “不过再麻烦也是值得的,受伤怎么能吃生食呢?”司霖虽然对那只鹈鹕的尸体还有抗拒,可语气里的坚持却毋庸置疑。

    话音刚落,火舌猛地跳动了一下,司霖心中陡升起某种不详的预感。

    那是刚一种在经历过殊死肉.搏之后突然拔高的,对杀意的敏感。

    然而,等他回头的时候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盘坐在乱石碓里的撒琉喀眉眼低垂,似乎在漫长的等待中陷入小憩。

    还未完全坍塌的岩体在阳光下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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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暗影,人身蛇尾的少年被笼罩其中,他那双漂亮但过分桀骜森寒的眼睛没有睁开时,整张脸有种淡漠到超然的神性。

    司霖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不多时,少年眼睫很轻地颤抖了一下,睁眼正对上人鱼的眼睛。

    后者因为之前的捕风捉影略有些心虚,尴尬地收回目光,小声提醒食物烤熟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撒琉喀并没有见过用火焰处理食物的手段,既不制止也不期待:“不急,好歹是你用自己作诱饵才捕到的猎物,想怎么处理都行。”

    因为烟熏火燎,人鱼的脸庞本就变得有些可笑,经他这么阴阳怪气的指摘更是多了些狼狈。

    撒琉喀的视线冷漠地停留在司霖被火光映红的脸颊上,心中烦躁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他不喜欢火,甚至称得上讨厌。

    那种东西凑近时固然温暖诱惑,可一旦肆意蔓延随时都可以吞灭掉动物、山林、万物。

    最后席卷一切,只留下昏暗无光的天空和满地焦炭。

    越想,少年面色越沉。

    特别是看到人鱼明明双手被烫红还是捧着烤肉满眼期待地凑到面前时,某种近乎诡异的焦躁伴随杀意感在脑海中膨胀到了极致。

    “久等,现在......应该可以吃了。”

    司霖看着被自己烤的外糊里焦的鸟肉其实有些紧张,一时间得不到回应,心脏更是突突直跳。

    撒琉喀不发话,他又这么一直举着,鼻腔被烧焦的肉味灌满反而刺激到他早就饥肠辘辘的脾胃。

    这种被他人给予的食物……

    这样的赠与在撒琉喀记忆中,似乎从未出现过。

    弱肉强食是丛林的法则,亘古以来一直未曾更改过。

    撒琉喀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目光落在散发着浓郁焦香的鸟肉上,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点奇异的情绪。

    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令他微微蹙起眉头,撒琉喀还未捕捉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另外一种带着恶意的情绪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冲刷掉方才的心绪。

    ……这种弱小的物种,却要为自己献出食物的行为,除却献媚,还有一种可能。

    他在挑衅他。

    野兽的直觉与理性的思维打着架,还未分出胜负,撒琉喀余光中那个揣着鸟肉的少年就朝着自己向前迈进一步——

    “自己吃。”撒琉喀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他的脸上,突然开口,语气算不上好听。

    对他方才的思维无所察觉的司霖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变脸,碧透的双眼在阳光下漾起层层晶莹的水波:“可是,你现在中毒加受伤,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多吃点才能好得更快……”

    “我的事不要你管。”少年开口打断他,强势地将烤肉塞回到人鱼手里。

    司霖并不接受他的变化,正准备跟他好好拉扯一番,

    突然一瞬间,撒琉喀原本低垂的尾尖骤然绷紧,他用余光扫过河对岸起伏的草丛,片刻后冷笑道:“当然,表哥要是想管,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司霖猜不透对方到底什么意思,只见少年垂下眼皮,再没往上抬过。

    堪堪掩住一丝幽光。

    “对岸最大的那棵散尾葵下长着鸭掌草,能解蜥毒。”然后他又听到撒琉喀补充道,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表哥,你愿意为我去取来吗?”

    司霖见那棵散尾葵就长在河畔,如果只是游过去采药并是什么难事,想不通既然一开始就有解毒的方法撒琉喀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可又觉得哪里隐约不对,司霖微微蹙起眉头,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放下烤肉,选择直接入水。

    此刻司霖不知道的是,在水波荡漾的不远处,散尾葵斑驳陆离的树荫下,是整个河岸的最寂静处。

    ——不知何时,那里多出一双幽深的眼睛,静静地潜伏其中,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似乎只需要一丝响动,就会上演一场夺命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