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堪梦见自己置身烈焰,四周尖叫声此起彼伏,无数高山在他面前拔地而起。乌云蔽日,他浑浑噩噩地向前走了一步,脚下一空,毫无意识地从悬崖边缘摔落,疾风从口鼻中灌进去,他在最后一刹那看见龟裂的大地,发出震人心魄的咆哮,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全身都是冰凉的冷汗,宛若置身在浅浅的水洼,头皮到指尖都泛着微凉的湿意。
失焦的视线重新凝聚,眼前的建筑古典素雅,门虚掩着,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隐约透出门口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傅堪扶着床沿大口喘息,这才恍然发觉衣衫已经被汗浸湿了。
盖在膝盖的被子异常柔软,针脚细密熨帖,一看便是由人精心缝制的。他掀开被子下床,有些烦躁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已经凉了,茶壶外壁更是冰冷,茶水倒在杯子里,微微晃动,层层漾出他惊魂未定的脸。
回南天潮湿,桌上浮着一层朦胧的水汽。
傅堪看着指尖的水迹,有些茫然地想,已经是暮春了么?
明明前一天……还是深冬啊。
正这么想着,他把茶水送进口中。不料那茶水竟滚烫异常,他吃痛,下意识一撒手,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地上,迅速点燃了脆弱潮湿的地板,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攀升,霎时间吞没了面前的桌椅。
他想保护那张温暖的被子,后者却在碰到他指尖的瞬间起火,刹那间变成了灰烬。
门被什么人一脚踹开,他猛地回头,竟是一帮孩童。
他们聚集在门口,像是不怕火似的,个个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他。
他想开口让他们快走,却发现喉咙喑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为首的孩子指着他,大声说道:“就是他偷我的东西!”
有了开头,后面的孩子都齐声附和起来:“就是他偷东西!小偷——”
他们的声音整齐得诡异,吵得他头痛欲裂。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缓缓走来,站在孩子身后。他实在是太过高大,傅堪看不清他的样子。
男人:“是他偷了东西?”
孩子们异口同声:“对!”
“好。”男人沉声应道。
男人缓缓抬起了手,黑烟缭绕,一束阳光破开黑烟,直直照射进来,傅堪终于将他手中的东西看清了。
那是一条布满棘刺的鞭子。
他刚想开口辩解,脑内突然传来针扎一般的疼痛,那疼痛倏忽而逝,他再一睁眼,那条长鞭已瞬间破开了一条风口,“啪”地一声打卷,直直地冲他而来——
浓稠的黑暗吞噬了刺眼的白光,他瞬间从噩梦中脱身,痛苦地睁开双眼,发现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黑暗。
傅堪扶着床沿缓慢坐起来,大脑还未清醒,身体就在手背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时瞬间僵硬。
手的主人“唔”了一声,翻了个身,呼吸柔和绵长。
傅堪剧烈的心跳随着她呼吸的节奏慢慢平缓下来,方才的梦境顿时烟消云散。
一种平静的感觉慢慢覆盖了恐惧与焦虑,他竟然因为谢姜芨的呼吸感到无比的安心。
黑暗里,听觉与触觉变得越发敏锐。桌上的烛火随风摇晃,他能清楚听见烛芯燃烧发出的声响。
傅堪突然感觉碰过她的手背隐隐发痒。
那种痒隐藏于皮肉之下,在他的骨头里来回奔走,捕捉不到。
不过还好,片刻就消失了。
睡前的记忆重新涌来,他这才想起来,他们现在置身于那只黑猫的屋子里。
也许实在是太累了,他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了——而某个比他心还大的人此刻睡得心安理得,甚至身体越凑越过来,试图霸占整张床……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
傅堪:“……”
黑暗里,那巨大的尾巴又蠢蠢欲动,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咳了一声,仍旧习惯性地用视线去寻找谢姜芨的脸。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那一点好奇心又在暗中作祟,在心里探出了头。
他小心翼翼地触摸了一下她的呼吸。轻柔、温热,十分均匀,睡得很沉。
再往上就是鼻尖。
她的鼻尖小巧,鼻梁很高,眉骨平直,眉弓微微有些凸起,眼皮薄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轻轻抚过眼眶的轮廓,大抵可以猜出她眉眼的走向,眼型偏圆,眼角微微下垂,柔软却密的睫毛掠过指腹。
再顺着下去便是轮廓,她瘦得惊人,下巴尖尖的,两颊却略微有些凹陷,只剩薄薄的皮肉紧密地贴合着小巧的骨架。
脖颈处,全部的肌肉都松懈下来,唯有脉搏还在按部就班地跳动着……
他欲盖弥彰地收回了手。
粗略估计,她应该长得勉强能看。
她的脸上还剩一个地方,他的指尖没有触及。
——嘴唇。
想到这里,傅堪面无表情地下了床,直直地往外走。
风尘仆仆的黑猫敛了一身寒气走进来,见傅堪匆忙的样子,连忙现出原形,将长长的尾巴勾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准备吓他一跳。
而这位怕猫人士任凭猫尾巴蹭过他的脖子打了个转,连一个音节都没施舍,径直出了门。
黑猫一脸懵地看他出门,悻悻地揉揉脸,随即将傅堪的行为视为“屈服于猫猫神的威武之下”,洗脑自己完毕后,它轻巧地跳下桌,走进屋子。
谢姜芨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她早在碰到傅堪手的时候就醒了,避免和他寒暄选择装睡,没想到此人得寸进尺,还动起了手。
“系统,”谢姜芨问道,“傅堪的好感度到多少了?”
【请宿主稍等,正在查询——傅堪目前对宿主好感度已达:30%】
“30%?”谢姜芨疑惑道,“这么快?前两天不是才1%……”
——他们才认识多久啊?他的好感好廉价!
【哎呀,狗嘛,】系统难得地用一种唠家常的语气和她讨论起来,【谁对他好就对谁摇尾巴咯。】
它像是大甩卖似的夸张道:【只要掌握了方法,把攻略对象当狗一样玩简直就是洒洒水。】
句末甚至用了走调的港台腔。
谢姜芨:“……”
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看着傅堪的身影与黑猫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他看上去在极力压制呼吸,面上若无其事地拂衣坐下,轻车熟路地斟了茶,递给她。
谢姜芨面色凝重地接过:“你……”
傅堪早有预料,直接截了话头:“我真的看不见。”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被戳破了心思的谢姜芨有些心虚,想到系统的话,她立马挂上笑容,将手伸过去,声音甜腻地问道:“累了吧?饿不饿?我——”
还未关机的系统响起了声音:【傅堪好感度下降5%,目前好感度:25%。】
【献殷勤也请宿主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太过油腻。】
谢姜芨:“……”
她充满怨念地看了他一眼,缩回了手。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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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有病。
还病得不轻。
黑猫身上的毛被她翻来覆去梳理得油光水滑,被无视了大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张牙舞爪地跳上桌,甩着尾巴向人脸上飞去。
傅堪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向,轻飘飘地闪开了,留谢姜芨一人被蹭了一脸猫毛。
“咳咳,我简单说两句。”
黑色的尾巴打了个旋,稳稳当当地垫在了猫屁股底下。
谢姜芨下意识看向傅堪,后者面色如常,倚靠着柱子,身长玉立,蜡烛微弱的光圈给他晕染了一小块暖光,将他冷峻、不近人情的轮廓照得柔和了一些。
是一个认真聆听的姿势。
灯下看人美三分。谢姜芨心里兀地跳起这句话。
她的视线挪回到黑猫身上——她和傅堪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睡了许久,狗鼻子没嗅到半点危险气息,说明眼前的猫有几分可信。
起码,这有些神经质的猫暂时不会害他们。
“唔——你们应该还没吃过尸体吧,”黑猫轻盈地跳到谢姜芨旁边,绕着她的身子转了一圈,最后将头搭在她大腿上,懒洋洋地蹭了两下,“还是香香的。”
傅堪冷淡的声音响起:“有话直说。”
几根过长的小胡须不满地晃了晃,慢吞吞地说道:“早先说过,我是刘长柏的侍女。我看不惯他杀人放火的恶劣行径,所以决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一只手轻点她的额头,女孩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撒谎。”
“……我没撒谎,”黑猫的神色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叹出一口长长的气,“我娘就是被他们杀死的。”
那语调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哀怨和恨意,冰冷刺骨。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让谢姜芨把身体坐直了,她双手抱起小猫放在桌上,正色道:“继续说。”
“莲舫的食材,不止来自人。一切需要进食的种族都可以成为他们的食材……野猫、野狗、鱼、鸭、鸡……一旦尝过那尸体的味道,就再也忘不掉了。”
傅堪问道:“最开始的尸体,是从哪来的?”
“这个嘛,你得去问李渊了。”
黑猫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它的脸皱巴巴地挤在一块儿,显得诡异惊悚,一点也不可爱。
谢姜芨伸手扯了扯它的腮帮子。
装神弄鬼失败的黑猫:“……”
“我凭什么相信你?”
无形的气体聚成长剑,眨眼间架在了它的脖子上。杀意流淌在剑身,傅堪微微抬手,那剑就将它颤颤巍巍的胡子削了半根。
“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了,”黑猫懒洋洋地说道,“但是,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们这辈子都到不了南海。”
察觉到脖子上的剑有松动,它自顾自地说下去:“百年前的海水倒灌纯属巧合,李渊借着供奉的名义,月月将童男童女献祭给大海,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婴孩冤魂困于龙宫,日日啼哭,两方互相仇视……你说,如果有人类突然要到南海,那老龙王会如何?”
听到这话,谢姜芨看了傅堪一眼。
她还记得信上署名的那个“友”字。
“南海早就不似从前啦,老神仙不能以德服人,人类表面臣服,实际背地里天天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如今的南海,早就是死海一片了。”
“你们是我见过第一个抵住那尸体诱惑的,所以我决定帮你们。”
它吹了一口飘落在桌上的半截胡须,卷曲的尾巴一甩:“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玲珑。”
“我带你们去南海,你们替我报了杀母之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