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一梦
    模拟身体器官构造而造筑的房间,像是诞生之地一样温暖的茧巢,沟通顺畅温柔和蔼的母亲,毫无存在感沉默寡言的父亲……

    制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慢慢干枯,她的衣服也因此显得宽大无比,在风中猎猎作响。

    小船底下的冰面逐渐裂开,露出下面一碧如洗的江面。整个世界逐渐变得清晰而真实,一切幻象如泡影般消逝。

    一记凌厉的刀光忽而闪过,失去了蛛丝与镜面庇佑的蜘蛛头身利落地分离,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一阵风吹来,一切都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小船悠悠地在江心行驶,像是一片精心裁剪过的柳叶随波飘零。玲珑抱着膝盖坐在船尾,眼睛红红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谢姜芨看着她,内心五味杂陈,方才劫后余生,实在是也无法硬着头皮安慰,干脆与傅堪站在了一侧。

    他早已恢复成人的身姿,看上去十分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江水将发丝吹乱,露出瘦削英俊的面容,他有一张与他父亲极其相似的脸,唯有眉眼是与母亲一脉相承的凌厉,偏偏那眼神淡漠冷清,不近人情的锐气将他包裹得更加难以接近。江水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反倒显着那无声的眸色愈发深沉了。

    江风拂面,两人的发丝偶尔纠缠到一块,倏忽消散,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谢姜芨看着江水中倒映出的自己。原主年龄不详,想来要比傅堪年幼一些,但二人虽从小在一个宅子里长大,但面上相似点却一点也无,若真说是兄妹也有点牵强。

    ……让她攻略亲哥哥这种事,系统应该没有丧良心到这种地步。

    除此之外,她心里有诸多疑问。她仍然有些好奇傅堪在上一个幻镜中看到了什么哭成那样,明明他在刚才面对亲生母亲都冷静得可怕。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

    江风袭人,寒意入骨,她拢着被吹起的外衣于船边坐下。

    傅堪淡淡扫她一眼,跟着她一起坐下,像是只跟着主人行动的大型犬,沉默地守护在旁。

    谢姜芨的裙摆被她纠结得揉成一团一团又散开,小小的褶皱如碧波般荡漾,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覆上,将那一团团的褶皱抚平,盖住沾了江心水汽的小腿。

    那双手白得没有血色,被她顺势握住,脑中的话已在嘴边:“那个……”

    想要询问的话卡在喉头。

    你怎么发现你母亲是假的?

    你在第一个梦境里看到了什么?

    你有没有想起我的真实身份?

    ……你知道那天在山洞,“我”其实是来杀你的吗?

    我们有熟悉到我可以向你问出这些问题吗?

    一向口齿伶俐以打嘴炮为乐的她第一次觉得语言如此苍白无力,眼神从他下垂的眼睫掠过,扫过高挺而窄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

    那充满血腥味的,暗含危险的吻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

    谢姜芨:“……咳咳。”

    她轻咳两声,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脸,下意识想抽回手,不料却被握得更紧。

    傅堪的力度有些刻意,像是极力忍耐着将她骨头捏碎的欲望,她分明从那触感中感觉到了危险,可他的拇指指腹又轻而缓地在她掌心摩挲着,又像是抚摸着什么稀世珍宝。

    傅堪现在和她的触碰更加黏糊了……像是对手上瘾似的。

    苍白的指节回温一点淡淡的血色,他轻捏她的小指把玩,温度传递过去,说话声音低沉得像是叹息:“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谢姜芨下意识回握回去,将他的手往自己身前拉了一点。傅堪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停下来,这才继续开口道:“在第一个幻镜里,她与往常一样。口齿不清、行动不便,谢……父亲推着她在园子里散步,阳光很好,她看着我笑了。”

    有一种类似于酸涩的心情在心底蔓延开,谢姜芨有些懊恼地垂头,心虚地又在心里骂了几句作者——

    为什么傅堪总是在她心境平和的时候表现出这种脆弱?

    为什么明明她才是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危险世界还要攻略男主的人,却总是会忍不住觉得这位纸片人可怜?为什么此刻最该做的事应该是立刻投怀送抱并梨花带雨地告诉他“以后有我陪着你”,她却只想抚摸狗头?!

    谁能把她无处安放的同情心从脑子里刮走踩碎再锁上?

    肩上残留的伤疤隐隐发烫,身旁人被药腌入味的气息隐隐约约徘徊于侧,谢姜芨低头看着裙摆上被傅堪抚平,却仍有细微痕迹的褶皱,心神逐渐平静下来。

    荡漾开的碧波也依然平息,只在船底留下一点点踪迹,风也小了下去,他们已经离开江心很远了。

    “从见她的第一眼我就意识到那是假的,但是幻镜并没有因此崩塌,我想解开这困境或许需要别的钥匙,”傅堪声线毫无波澜,像是叙述着别人的故事,“然后我看见了你。”

    粼粼的波光将他的神色照得清亮,没有血色的嘴唇此刻颜色寡淡,却不显病态,顺着嘴唇往上看,谢姜芨这才发现他的鼻梁上有一点微不可见的小痣,颜色淡淡,在大山投入的阴影下说不清是黑是红,无端透出一点神秘的妖艳。

    她心猿意马地移开视线,鞋底拨开江上一片水,底下的小鱼纷纷游散,脸也随之映照出来。

    “你看见我什么?”她若无其事地问。

    傅堪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水中的倒影。少女的脸已经被波纹漾开,看不真切了,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明明只是淡青色的长裙,却鲜艳得异常灼眼,他将视线挪开,余光处掠过她在玩水的鞋尖和随风而动的发丝,心脏因此被勾出一阵痒意。

    他静静等待这怪异的感觉过去,心中女孩的形象却越发清明起来,扑面的寒风竟带着暖意,手心无端发烫。

    “梦见你也在院中,梨花落了满地都是,你蹲在树下数着地上残败的花瓣。”

    他说得很慢,语气中带了稍纵即逝的怀念,这一抹温情消失得太快,谢姜芨没有捕捉到。

    她好奇发问:“然后呢?”

    傅堪直视她的双眼:“然后你邀请我一起数,你说只听闻过凤仙花能染指甲,梨花能不能染白色的指甲?”

    “后来天气炎热起来,满院的梨花变成了绀紫色的藤萝,你还是问,紫色的花能染出什么样的指甲?”

    谢姜芨:“……”

    她在傅堪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再到秋天,满院金桂……你说你的家乡也多有这种桂树。”

    “……到了冬天,就是蜡梅了。那一年的梅花开得不好,你把病枝一点点剪去,说希望来年能开出好一点的花朵。”

    难得听傅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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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性说那么多话,谢姜芨也不忍心打断,只好悻悻地附和了一句:“幻镜里时间过得还真快,一天不到就把一年四季过完了。”

    傅堪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轻而快,有那么点自嘲的意思,但谢姜芨此刻思绪纷乱,根本没关注到他那些深藏于底下的情绪,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最险峻巍峨的高山刚从他们头顶掠过,无声的视线化作庞大的阴影将小舟笼罩其中,两张年轻的脸庞渐渐从明暗交接的部分显露出来,两岸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也开始渡过江面,来到他们耳边了。

    谢姜芨用胳膊肘戳戳他,傅堪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是啊,时间过得很快。等我意识到四季完结之时,天上早已布满裂缝。”

    “然后呢然后呢?”哭了半天发现无人在意的玲珑早已擦干眼泪,蹲在一旁听故事。

    听傅堪又卡在关键地方,急得抓耳挠腮。

    “然后?”他起身,一撩衣袍,露出与江水同绿的玉牌,岸边的船夫抛出绳子帮助他们上岸,“然后我把他们全杀了,就出来了。”

    随后,一提下巴,迈步下船。

    谢姜芨:“……”

    玲珑:“……”

    谢姜芨看着傅堪伸出的手,认命地叹了口气,向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刨根问底也是白瞎,小心翼翼地扶住他,下了船。

    玲珑:“还有我!”

    “还~有~我~”

    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学着她的语调响起,只见天空中突然飞来一只嘴毛鲜红的秃顶鸟,浑身秃得十分均匀,粉白的皮肉上长着长短不一的小黑毛,看上去十分滑稽。

    谢姜芨面色古怪:“信鸦?”

    那秃了毛的红嘴黑乌鸦一脸悲愤地在她头上绕了三圈,几欲啄几下她的肩膀以表愤怒,最后迫于傅堪眼神的施压下悻悻作罢。

    扶着玲珑下船的船夫乐呵呵的:“江上好久没人来了,这小船也无浆,敢问客官是如何渡江的?”

    谢姜芨皱了皱眉:“已经很久没人渡江了吗?”

    船夫的笑容垮下去,语气沉重地说道:“是啊……传闻江上有妖怪吃人,出去的、回来的都不见了踪影,许久没有客船出现在江上了。”

    “唔,这样,”谢姜芨打算含糊地将这件事盖过去,“敢问附近是否有客栈?我们想寻个……”

    便宜点的……

    “他们把妖怪杀死了!”一个很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我亲眼看见的!”

    三人一鸟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孩浑身湿漉漉地从江水里爬上来,他人身鱼尾,尾巴还在陆地上不停地扑腾。

    谢姜芨刚想否认,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搂紧,轻轻一带,抬眼便对上傅堪的眼睛。

    她有些不自在地低声道:“多谢……”

    “你去哪里了!谁让你下水的!你知不知道娘有多着急——”

    只见一个妇人从她身后冲出,一把将那小男孩抱在怀中,面色惊恐地号啕大哭起来:“你知不知道江里有多危险?你要是没了——”

    “娘,我真的看见他们把妖怪杀了,”小孩的声音扁扁的,“好大一只蜘蛛精!”

    谢姜芨看着他正在缓慢变成双腿的鱼尾巴,无语凝噎。

    这世界还有不是妖怪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