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雨势一开始并不大,雨滴大而稀疏,啪啪打在树叶上;在黄昏渐渐转为密集的雨点,哗哗在阳台护栏上飞溅开来,激起阵阵水雾;半夜,暴雨来袭,雨点爆豆子一般噼里啪啦撞击着玻璃窗,将秦宋玉从梦中催醒。

    睡成小猪的团子居然也开始不安稳,频繁翻身,将醒未醒。秦宋玉摸了摸团子的头和后颈,体温正常,轻轻地拍背,又哼了几句儿歌,才渐渐平静。

    重新检查了门窗,确定没有雨水渗漏进屋,又开启除湿机降低家中的空气湿度。重新躺回床上,秦宋玉却睡意全无。虽说每年南方夏季暴雨频发已经不新鲜,但这雨来势汹汹,让人心慌意乱。秦宋玉的上帝视角看过太多突如其来的天灾,审美疲劳到麻木,但自己亲历又是另一回事。

    短短三天时间,网上从一开始抱怨雨太大还要去上班,变成抱怨雨太大上不了班。之后,一个词频繁地出现在新闻推送里:内涝。各大门户网站新闻APP被各种有关暴雨的图片小视频刷爆。

    接连的暴雨,使得城市的下水道工程最终没能经受住这超常的考验。地势偏低的位置,一楼的住户遭了难了。哪怕堆着沙袋,还是大面积进水,严重的几近没到膝盖,家具都泡了水,全家上阵把水从家里慢慢舀出去;地势高一点的,家里家具勉强保住,但等闲也不敢出门。那些没了沙井盖的下水道入口暗藏在浑浊的水底,真的会“吃人”。

    无数的兵哥哥及志愿者们冒着大雨靠着皮划艇在城市中穿梭,为被困者提供食物,为状况紧急的病患开辟生命通道。

    期间,秦宋玉家所在的小区经历了一次长达四小时的停电。秦宋玉一度担心冰箱里的库存会不会坏掉,为了延缓解冻的速度,停电期间都没敢开冰箱门。反正一顿两顿的方便面也不至于就难以下咽。小朋友更简单,儿童面条面糊加果泥,配着牛奶,总不会缺了营养。

    还好,电网那边经过半天的抢修重新恢复供电,冰箱里的手抓饼小云吞们算是保住了。

    这节骨眼上,绿叶蔬菜是别想了,别说出门困难,超市菜市场估计都歇业着呢!俊俊妈倒是送来一把韭菜,庆幸自家的车暂时逃过一劫。小区虽然地势高,一楼没有被淹,但车库没保住,不少车都泡在水里。有些业主也考虑过把车停外面,然而街道上位置有限,早被人抢先停满。

    秦宋玉并不觉得自己有帮上什么忙,收下那把令人垂涎的嫩韭的同时,回了俊俊妈两个大大的西红柿。西红柿是秦宋玉必囤的品种之一,它既可当菜,又可当水果;可凉拌,也可下锅;可以熬酱煮汤,还可以炖鱼炒蛋。关键是营养丰富酸甜开胃还耐放。

    窗外烟雨蒙蒙,如诗如画,完全看不出美景下暗藏多大的麻烦。到了第五天,雨势渐收,而城市的恢复工作才刚刚开始。

    外头乱糟糟的,秦宋玉不用上班,没有必须出门的烦恼,家里不愁吃喝,并不是多大的问题。邻居们就闹心了。

    虽然城市秩序开始恢复,日常生活所需出门都能买到,但一场暴雨下来,医院人满为患。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去看医生吧,挂号不易,来回折腾也麻烦;吃点药吧,又不知道哪些才对症,而且,很多药店都还没开门,网购都没人接单。

    事情大概是从小智拉肚子开始的。这一日,俊俊妈过来串门,痛斥这害人的天气,不经意就提到小智有点拉肚子。小智妈妈找俊俊妈问过有没有妈咪爱救急。俊俊虎头虎脑又爱闹,身体棒棒,家里哪会备这个。秦宋玉挑眉一笑,开了冰箱门。好家伙,冰箱门格里可不就有?

    没说的,秦宋玉的冰箱门有一格专门存着药品,妈咪爱,布洛芬,烫伤膏,滴眼液等。家里还备了个急救药箱,里头酒精棉签碘伏药油纱布创可贴,清热去火化痰消炎等一应俱全。

    小智家与秦宋玉住同一栋,俊俊家那一侧的一楼。俊俊妈一个电话,小智妈妈就上来了。秦宋玉先礼貌性问了问小智的状况,很爽快地把药拿给了小智妈妈。

    过了一夜,有效果,小智妈妈就上门送东西,一套大牌化妆品小样。秦宋玉有点傻眼,不过是一点药,又不值什么,哪里就需要回礼。但小智妈妈坚决要送,说是买正品附送的,拿着是个意思。最终秦宋玉也没拂了人家的面子。这种不想欠人情的,最好的做法就是收下东西,彼此心安。

    到了下午,小智妈妈带着另外一个妈妈上门。

    小智家住一楼,附送四十多方的院子,小智妈妈懒得打理花花草草,干脆盖了玻璃顶,拿来喝茶纳凉及放一些杂物。她带来的是隔壁楼栋的邻居欣欣妈,两家的院子就隔着一条小巷子。欣欣是个很活泼的一个四岁小姑娘,秦宋玉在楼下散步偶尔会看见她在院子里折花逗猫边跑边笑。这会儿小脸通红,耷拉个脑袋靠着她妈不出声。

    欣欣妈留着极为利落的短发,年纪跟秦宋玉差不多,三十出头,见面寒暄之后,单刀直入,“团团妈,我是听小智妈妈说您家有备给孩子的常用药,就来问问有没有开塞露。唉,这几天不方便出门买菜,蔬菜水果吃的少,又缺乏运动,我姑娘有点上火,三天都没大便了。”

    秦宋玉乍一看小姑娘,小脸通红,还以为是发烧,原来是害羞。她拿出药箱,翻出一瓶未开封的开塞露。欣欣大概是有些难为情,偷偷扯她妈妈的衣服。欣欣妈无奈,道了声谢,火急火燎回家。

    转头,欣欣妈加上了秦宋玉的微信,很不好意思地说家里暂时没什么回礼,等积水退了她收拾一下院子里的花,挑盆好的送她。别说,欣欣妈别看人风风火火,但养花还真不含糊,满院子姹紫嫣红,缤纷而热烈。雨势小的时候要是家里有人,多少还能搬回屋里;暴雨这么一打,估计收拾起来是个大阵仗。

    一周过去,风歇雨停,阳光普照。街道上的清淤工作已大体完成,但市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整理和恢复。

    秦宋玉没去看街上暴雨后的狼藉,但新闻中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七零八落的广告牌,被杂物埋起来看不出原貌的绿化带,被倒伏的大树砸中的车辆及房屋,以及公布出来的那一排排损耗数字,无不提醒着人们,灾难就在身边。

    鉴于各大修车行爆满,洗车是绝对排不上的。秦宋玉把丢在路边风吹雨打多日,好像重新上了另外一种车漆颜色的车开回被清理干净的车库。

    又过了一周,刘恒急匆匆回来看宝贝儿子。多一个人陪玩,团团叫爸爸也蛮利索。吃了午饭,爸爸扛,爸爸骑,两个人玩骑大马,挺和谐。之后,娃要午睡,娃他爸也放下心,没歇午觉就往回赶。

    现在分公司小有成绩,事情更多了,在家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孩子依然白白胖胖,房子清清爽爽,车子丝毫未损。刘恒志得意满,完全没料到秦宋玉只是拿他当工具人。可话说回来,他不也拿秦宋玉当工具人嘛!另一种意义上的心有灵犀,这塑料夫妻也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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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经此一役,微信里的三人妈妈群增加到四个人。到了晚上,四个女人开始在群里聊天。虽然习惯了被称为XX妈,但谁希望自己只是别人的一个符号呢?

    大家重新交换了一下信息,俊俊妈叫林永虹,家里开档口做电脑及相关生意;小智妈妈大名金瑶,跟老公一起开公司做外贸;欣欣妈,陈芸,就职于某律师事务所。

    俊俊妈和小智妈妈这都是第二胎;欣欣妈跟秦宋玉同龄,只是一个离异,一个丧偶式育儿。目前,小智妈妈和欣欣妈这对好邻居在职场奋战,余下两条咸鱼在家带娃。

    虽是邻居,但之前都不算熟稔,信息交流也就到这里。大概是共过患难,似乎比普通邻居多了那么一丝亲近。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为难的时候呢?千里求援不靠谱,隔壁邻居胜亲人呐。

    自从有了四人群,多了很多乐趣。上班的吐槽奇葩客户,咸鱼的吐槽奇葩孩子。每天在高大上的职场及琐碎忙的家务之间反复切换,秦宋玉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都增加了。每每聊到职场,秦宋玉就觉得自己好惨。待业妇女伤不起。

    端午节的时候,林永虹包了粽子,给众人分了一波,秦宋玉得了一挂,约莫五六个,玲珑可爱,是她喜欢的豆沙馅。

    转眼就是晴热高温的三伏天,秦宋玉带着团子全靠空调续命,客厅和房间交替换气。一早出门买菜,这个点太阳不烈,温度也还没到最高点。晃荡一圈,约莫个把小时,全天室外活动时间结束。

    每天午后一场太阳雨,并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反而让热气越发蒸腾,令人窒闷。

    阳台上孤零零摆着一盆陈芸送的三角梅。白中带粉的花,一簇簇开得挺热闹,每天黄昏给它浇浇水就是极限。秦宋玉在种花上实在没什么心得,仙人掌都养不活的人,自觉不配。尤其是家里还有个爱辣手摧花的小朋友,在听得懂道理之前,家里的花草大概都难以存活。

    若是没有接到团子外婆的电话,秦宋玉也不知道自己该过生日了。亲妈陈秀芬女士通篇问团团,再问刘恒,最后才挤出一句,过生日了,自己吃点好的。

    秦宋玉对这个便宜妈自然生不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情。即便是亲生女儿健在,这两年下来可能也没剩下什么。不过,秦宋玉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妈,你就不问我过的好不好?”

    “说的什么傻话,有吃有喝有车有房有老公有孩子,这日子怎么可能不好?我都不惜的问。”陈秀芬似乎完全不记得女儿跟她诉过的苦,怕不是以为她在无病呻吟吧?

    “妈,我想去上班,自己拿工资,孝敬你和我爸也宽裕点。你过来帮我带团团吧?也就一两年,团团上了幼儿园就好了。”秦宋玉再接再厉。

    “我和你爸不用你孝敬,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带团团。我还要带你侄儿呢!走不开走不开!”

    好的,意料之中。

    秦宋玉的哥哥自己开着档口做生意,侄儿比团团大三岁,正上幼儿园。幼儿园离她哥的店面大概二十米,接送不用五分钟。早餐午餐午睡都是在幼儿园,晚餐才回家吃。就这,还需要她妈盯着。

    小时候也曾如珠如宝,但结婚了就真成了泼出去的水。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旁人只是旁人,包括亲人。这个电话过去,估计短期之内都不会再联系。陈秀芬担心秦宋玉缠着让她来带孩子,而秦宋玉完全不想接触团子妈这些亲人们。果然亲缘浅薄,各自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