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还要继续摄影，他见两人谈妥，打了个车自行离开。
云墨景则坐上了韩叶的车，两人一路直奔公司大楼。
云墨景坐在副驾，一路上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的景色瞧，瞧了一会儿，新鲜劲儿稍稍过去，又开始研究车内的装饰。
这车里和警车不一样，车内是和披肩同款的香气，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
韩叶注意到她的视线，主动开口，终究是没忍住，又把星探的那一套搬了出来。
“按理说，我们给新人都会签分成条件最苛刻的合同，但是你不一样，你条件好，近期出道还会自带热度，我会跟公司申请更优的福利待遇。”
云墨景听不懂，干脆没吭声。
什么分成，什么合同，什么出道……
人类的世界好麻烦哦。
她立刻重新对外面的景色燃起兴趣，注意到车子前方有个看起来蛮壮观的大厦，最上方是蓝色的四个方块字。
“这就是汪洋娱乐的大厦，”韩叶显然也很喜欢这栋楼，主动介绍道，“你在附近有地儿住吗，没有的话，在签约之后可以给你申请一个宿舍，就在大厦里，不用交房租。”
原来那四个方块字是“汪洋娱乐”。
云墨景记忆力非常好，那四个字只是一闪而过，现在也加入她的字库了。
车子驶入大厦底部的停车场，韩叶开到离电梯很近的一个车位，给车子熄火，拉门下车，招呼云墨景：“走吧，咱们上去签合同。”
星探找到新人之后，这个新人的资料会立刻被送到公司总部，由专门的部门对她的潜力进行评估，评估等级和最终签订的合同，都将成为星探绩效的一部分。
而之后这名艺人的表现，也会在极小程度下影响到星探的工资。
云墨景的评级已经评估完毕，韩叶一边带她走进电梯，一边从手机上查看未读消息。
综合评估A级，这在韩叶看来稍微有点保守，但也能接受。
他们不会告诉艺人的，是在每一次评估之后，都会对此打印好几份合同，从好到坏，一起交给星探。
由星探决定把哪一份交给待签约的艺人。
许多懵懵懂懂的新人不了解情况，早在一开始就被星探画的饼砸晕，就会稀里糊涂签下对他们最不利的合同。
然而在这里，只有学会讨价还价才能拿到更好的合同。
不巧的是，云墨景就从来都不知道讨价还价是什么。
韩叶带云墨景到会客室，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文件夹，斟酌片刻，还是直接放弃了先拿出最差合同的小手段，取出另一份。
这份合同条件不怎么好，但放眼整个圈子中，也还算比较良心的了。
云墨景接过合同。
这一叠纸轻飘飘的，拿在手里没什么分量，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撕碎。
她只好把合同放在桌面上，轻轻捻起一页，开始翻看。
这上面她认识的字不多，基本上只有“汪洋娱乐”这四个字，偏偏它们出现次数少，也没办法帮助她看懂这上面的字。
于是韩叶就看着云墨景仔仔细细地逐字阅读，一边看，还慢慢皱起了眉，等看到后几页时，眼中已经明显出现不耐烦的神色。
坏了，她似乎不怎么满意……
韩叶在心里琢磨着，要是云墨景对某个地方提出异议，自己应该怎么解释，要死磕这份合同，还是及时更换更好的合同？
面前的姑娘看起来年轻，明明先前在咖啡店时看起来挺无害的，怎么这会儿看着合同，气势突然变得这么强？
冷汗从韩叶额角处渗出。
而她身上紧张、心虚的情绪就算被刻意遮掩，仍旧被云墨景立刻感知到。
不用看了，面前的人类必定对她隐瞒了什么。
云墨景把手中的合同“啪”地合上，递给韩叶，没吭声。
小湖没教在这种时候下应该怎么措辞。
正在云墨景思考怎么用人类的方式表达不满时，韩叶似乎先一步被击溃了心理防线，快速拿起那份合同，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可能是拿错了，我给你拿属于你的那份。”
她藏在桌下的一只手握了握拳，目光在那几份合同上停留片刻，一个可以堪称异想天开的想法忽然占据心头。
——说不定，可以试一试那一份合同。
那份在她来了汪洋娱乐后才第一次见的合同。
据说，大老板设计合同时，就是为了星探们遇到自己极为看好的新人，用来“赌一把”的。
有老员工跟韩叶说过，在此之前，这份合同每一次被打印出来，最终都不会被签订，总会进入碎纸机。
它总是被星探们吐槽“浪费纸”。
因为它只面向尚未出道的新人，分成条件却是极为优越的五五分，在签合同后，公司不会对艺人进行过多干涉，但也不会定期给艺人安排工作。
想赚钱，想要什么工作，全靠艺人和经纪人自己去争取，堪称“半放养”状态。
这是A评级艺人能拿到的最好的合同——星探未来一年的绩效会和艺人强绑定，艺人赚得多，她分到的就多。
但是如果艺人赚的少，也会拖累她。
韩叶想赌一把。
她咬咬牙，把合同抽出来，递给云墨景，捏着合同的手甚至有点微微颤抖。
又过了煎熬的几分钟，看着云墨景重新阅读合同，再一笔一划地签下名字。
双方同时松了口气。
韩叶觉得自己渡了个劫。
云墨景则在庆幸，还好小湖有先见之明，拉着她至少学会了名字怎么写。
“好了，公司给你安排了经纪人和助理，待会儿她们会带你去宿舍放东西。”
韩叶觉得自己需要立刻出去透透气，带着云墨景找到经纪人，一转身，脚步匆匆地跑了。
剩下云墨景和两人面面相觑。
一人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外表看起来很干练，但神情之中有点恹恹的，似乎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她身旁站着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有点紧张，但一脸乖巧。
“你好。”中年女性主动开口，伸出一只手跟云墨景握了握，“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我叫韦琳，你可以叫我琳姐。她是你的助理，小秋。”
双方互相打过招呼，琳姐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瞒你说，我其实已经在打算换行了。”
琳姐看着云墨景，不忍隐瞒，索性和盘托出：“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在三个月前就跟公司提出了离职，虽然审批拖到现在也没通过，但……如果你想换经纪人，我可以去帮你申请。”
云墨景还没来得及开口，小秋已经先惊呼起来：“啊？琳姐，为什么啊？”
琳姐摇摇头，没解释原因，而是道：“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我会搭上我所有的人脉帮你，尽量让你这一段路走得平稳一些。在我离开之前，也会想办法给你找个知根知底的经纪人接手……”
她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话里话外的意思和本意偏离，不由得住了口。
按照公司规定，半年以上没有工作的经纪人可选择自由离职，如果云墨景要求更换经纪人，她再等两个月就可以离职了。
到那时……
云墨景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女性，问：“你不想做我的经纪人吗？”
琳姐一怔：“什么？没有。”
只是她在和上一个艺人解约之后，实在厌倦了娱乐圈，也连带着对自己选择的工作产生了怀疑。
像她这样失去锐气的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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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有有野心的艺人所避之不及的。
云墨景才没有什么野心。
她甚至没太听懂这个经纪人为什么一上来就要问她要不要更换，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觉得没必要换。
面前的女人虽说散发着忧郁的情绪，但除此以外，琳姐带给云墨景的感觉，有点像她的妈妈。
——即便是掩藏锋芒，也遮掩不住的强大，还有岁月带给她们的从容。
她喜欢。
云墨景毫不犹豫：“我不换。”
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琳姐下意识看向云墨景的双眼，似乎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看到了满满的信任。
琳姐心中一动，压下心中翻涌起来的所有情绪，对云墨景重重点头：“好，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对两人道：“走吧，我先带你们去宿舍。”
小秋连忙跟上。
云墨景抬腿跟在她们身后，刚走出去两步，便像是感应到了谁的视线，扭头朝身后看去。
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站在角落里，被她这一眼扫得同时站直了身体。
“小将总，这是您家里的产业，您下来看个艺人，怎么还得偷偷摸摸的啊。”其中一人苦着脸开口，弯着腰擦了把汗，感觉自己活像古时候皇宫里的大太监。
被称为“小将总”的将白没搭茬。
他是听说有人签了他爸头脑一热搞出来的特殊合同，下来看看是什么艺人给星探灌了迷魂汤。
星探给提交上来的照片就是热搜那两张，将白对着那两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觉得图上的人最后会签S级那档位的合同，没想到秘书跟他说，下面的人给出的评级是A级。
呸，瞎了眼了，怪不得人家最后签了那个合同。
将白平时不爱管公司里的事儿，按他话说，他爸还活得好好的，他安心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代就行，干嘛往自己身上揽事，那不是纯属自找不痛快么。
但是今天，在看到云墨景的照片之后，这位二代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颠颠地跑下来看看“图片和真人是不是长得一样”。
想不到云墨景倒是敏锐，他刚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不到三秒，她就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个正着，云墨景淡淡扭开走掉了，偏偏他将白闹了个大红脸。
“小将总，小将总？您在听吗？”
秘书的呼唤让将白回了神，但又忍不住去回忆刚才对视上的瞬间。
——那是他第一次，有那种心脏都停了一拍，浑身僵硬，甚至汗毛倒竖的感觉。
将白盯着秘书那张平凡的脸，这才慢慢觉得心跳重新变得正常。
坏了。
他将白，对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他家的新艺人，一见钟情了。
将白的眼神有点慌乱，心跳越来越快，还有点不可置信，忍不住开口问同样母胎单身的秘书：“你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吗？”
秘书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家小老板红彤彤的耳朵，轻咳了一声。
“可能就是，看到她的一瞬间，把周遭的一切都忘记，整个世界只剩下你和她……吧？”
秘书绞尽脑汁回忆看过的爱情电影，从贫瘠的知识库中努力翻找，没注意到小将总的脸一点一点红了个彻底。
*
琳姐带着云墨景和小秋找到宿舍，她打开门后从钥匙串上取下其中一枚，递给云墨景：“到了。备用钥匙先放在我这里保管。你微信先加我个好友，我去把剩下的手续办完。小秋待会儿帮你整理……呃，你有行李吗？”
琳姐看向云墨景一直提在手里的渔网包，顿了一下：“算了，先加个好友吧。”
这次轮到云墨景卡壳了。
“……我没有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