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逢生
黑暗无边无际,仿佛洪荒之初的混沌。
凌怀苏的意识是涣散的。
他在混沌虚空中起起落落不知多久,原以为自己碎成一把飞灰上了西天……
直到他嗅到了一缕淡雅的茶香。
凌怀苏睁开眼,见微风穿林,他坐在熟悉的凉亭里,不远处的小火炉上架着个水壶,骨碌碌地冒着热气。
水沸的那刻,一只手拎起了水壶。
莫问真人将热水注入茶壶,洗茶,润杯,最后把沏好的第一杯茶放到凌怀苏面前,这才老神在在地看了他一眼: “醒啦。”
眼前的莫问比记忆里年轻几分,还未蓄起那把江湖骗子式的山羊胡,落拓的气质却与后来如出一辙。
凌怀苏怔然望着他,嘴唇微微掀动: “师……”
“嗳,别瞎叫。”莫问真人截口打断他, “我去年刚当上掌门,还未曾收过徒弟呢。”
亭边不远处便是莫问真人的居所,山间碧涛如怒,云雾缭绕,此处是摇光山无疑,只是一草一木又与印象中存在说不出的细微差别。
凌怀苏端起茶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得他舌尖一缩,灼痛感切切实实地传来,不是任何高明的幻境能够捏造出的。
这里是真实的,四千年前的世界。
……那他现在,还算活着么
莫问真人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你并非魂归故里,而是元神破碎之际,被吸进了天音塔内。那颗铃铛,是打开天音塔的钥匙。”
凌怀苏摸了摸颈间的铃铛: “……这里是天音塔”
“非也,此处是摇光山。”莫问真人啜了一口茶水,摇头晃脑地说, “一念一世界,所谓天音塔,便是众多尘世的交汇,它本身跳脱于时间之外。你只是进入塔内,被引到这个世界了而已。”
闻言,凌怀苏情不自禁地坐直了: “您说过,塔内是万般虚妄。”
莫问真人慈爱地看了他一眼: “傻孩子,一万个尘世,可不就是一万种虚妄么”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老东西一说到关键处就喜欢卖弄玄虚,没想到年轻时就已是这般德行。
从前,每当他神神叨叨卖关子时,凌怀苏都懒得听他扯淡,毫不给面子地拂袖而去。
但此时,凌怀苏耐着性子,恭恭敬敬地说: “请掌门赐教。”
莫问真人往茶壶里续上热水,在一片氤氲水汽中悠然开口: “花开花败,日升月落,天命难违,万事万物都有其注定的轨迹,岂是人力所能更改的世人皆贪求一个完满,奢望回到过去,踏上那条未选择的道路,殊不知,只有踩在脚底的路,才叫作真实。”
他语气不咸不淡,宛若茶前饭后随意的闲聊,凌怀苏半晌才堪堪消化了他的意思,心里是一腔无以复加的震撼。
凌怀苏强压住自己不稳的声线: “所以,您早就算到这一切了。”
摇光山的灾祸,局中人处心积虑的谋算,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以及千年后的破釜沉舟……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未卜先知,洞彻命数到这个地步,已是超凡入圣,按理说早该飞升成仙。
可为何,这样的人,最后悄无声息地圆寂在了山洞里
霎那间,凌怀苏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他本以为,摇光山的变故已经足够惨重。
可如果在原定的命数里,是远比如今残酷的万劫不复呢
倘若卜算一道,不仅需要预见未来,更重要的是畏天知命,放任自流,才算“得道成仙”呢
凌怀苏迟疑地开了口: “您是不是做了什么,才……”
话音戛然而止,凌怀苏顿了顿,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禁制封住了他的嘴。
莫问笑眯眯地冲他摆摆手,把回答挂在了眼角眉梢上—— “天机不可泄露”。
“这几日,灵江城内有个大户人家迎来一件喜事。”莫问真人拨了拨碎茶叶,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 “小望啊,下山看看去吧。”
***
灵江城坐落于摇光山脚下,青石板铺成了十里长街,灯火喧嚣。
凌怀苏下山时是个傍晚,城中炊烟袅袅,软红十丈的烟火气裹了他满头满脸。
不怎么费力地,他找到了师父口中的“大户人家”。
因为灵江城是他幼时的俗世家乡,那个“大户人家”就是凌府。
凌府门庭若市,无数亲朋好友,士绅名流踏破了门坎,道喜的声音翻过朱墙,一路传到了街巷。
凌怀苏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出去,看见了久违的凌府匾额,石狮,庭院……这些记忆中快要褪色的景物,在此时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他在大门前驻足良久,直到老仆唤了他一声,才怔然回神。
那老仆远远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望着府门发呆,见对方通身的气度,心里有点犯嘀咕,犹豫片刻上前道: “这位公子,看您在此伫立已久,可是寻人还是有其他事宜”
凌怀苏喉头阻梗,他记得这门仆姓周,小的时候,老周总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蜜饯塞给他。听说凌府被灭门时,他竭力堵在门口,是被捅进来的枪矛活活戳死的,以至于尸体都与门板紧紧串在了一起。
凌怀苏猛地掐住手指,将一声送到嗓子眼的“老周”逼了回去。
他心里如何天翻地覆,老周一概不知,恭谨又客气地说: “今日是我家小少爷的满月酒,若您是来参加宴席的,请容我为您引路。”
“……满月酒”
“是呀。”说到这个,老周面上喜色难掩, “上个月,我家老爷夫人喜得贵子,小少爷眉清目朗,特招人喜欢,就像公子您一样器宇不凡,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
“少爷”这个称呼,凌怀苏不记得多久没有听见过了。
他不知作何反应,便礼貌一笑: “恭喜。”
老周更热情了: “公子可要入府喝杯薄酒,沾沾喜气”
然而老周等了一会,没等到话音,那位公子却好像没听见似的,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远方,那眼神渺远而平和,又似乎带着几不可查的怅然。
“公子”老周试探性叫了一声。
凌怀苏回过神,微微垂下眼: “不了,我还有其他要务在身。”
他忽然就明白了师父口中的“天命”。
并非是指行至水穷,别无他法。
而是说,哪怕有千万条道路摆在你面前,无需任何指引,无论重来多少次,你也只会选择那一条。
这晚是个望夜,满月慢慢西沉至天边。
凌怀苏看着银盘渐亏又渐盈,变换更迭,终于在一个蛾眉月高悬的夜晚,叩响了凌府的大门。
这个时辰,凌府中人仍未歇息,因为体弱的小少爷哭闹不止。
焦头烂额的仆从们一抬头,见一人踏着月色而来,戴着半边面具,却难遮仙风道骨的出尘气度。
那人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从乳母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小少爷,奇迹般地,原本啼哭的婴孩立竿见影地安生了下来。
仆从们惊愕地面面相觑,却见那位仙君婉拒了凌母的挽留,从脖子上扯下一颗铃铛,道: “此物与小公子有缘,请他长大后,交到一个很重要的人手上。此举关乎天命与苍生,马虎不得,还望务必照做。”
凌母不明所以,却还是接过了铃铛: “不知仙君所说的‘很重要的人’是谁”
凌怀苏静默一瞬,眼前浮起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仿佛高山之巅最纯净的一捧霜雪,叫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他面具后的眼尾轻轻一弯: “一遇便知。”
***
茶杯在桌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莫问真人放下茶杯,听见山道上靠近的脚步声,气定神闲道: “回来啦。如何,此行可有收获”
凌怀苏想了想,沉吟说: “您曾经问过我,何为天命与苍生……”
不等他说完,莫问真人抬起手打住了他的话音,欣慰道: “你有了答案便好。”
莫问真人站起身,从美人靠上拾起一把木剑,扔进凌怀苏怀里: “既然如此,还傻愣着干什么,第五式不学了”
凌怀苏怀抱着木剑杵在原地,一时不解其意。
莫问真人似笑非笑: “看来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闻言,凌怀苏先是呆住了,反应过来后,心里没出息地好一阵狂跳,语速都快了几分: “……我还能回去”
莫问真人: “你救世有功,天道垂怜,消陨前又忽有所悟,原是羽化飞升了。这一点,你已经察觉到了吧”
凌怀苏没有吭声,垂下睫毛,低头看了自己的手。
掌心洁白干净,不见一丝魔气。
自从进入天音塔,他便感知不到魔气与天谴了,元神上的伤痛也无影无踪,灵台明净,脏腑清纯,神识空前未有地开阔,似乎能与天地万物相融,四肢百骸都充盈着一种温暖而轻快的力量。
“可你心有所系,与尘世牵绊深邃,想来也是不愿成什么仙的,我说得对么”莫问真人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 “第五式乃是摇光剑法中最难的一招,讲究‘不破不立’,其剑意可以破开天音塔之境——学么”
凌怀苏不假思索地握紧了剑柄: “学。”
这一次,莫问真人没再拿树杈,而是正经八百地同样拿起一把木剑,摆了个标准的起手式。
随着摇光剑法一招一式推进,那把无锋的普通木剑在他手里仿佛成了把长虹宝剑,莫问真人的身形行云流水似的变换不断,走到某一招式时,宝剑忽地黯淡下去,犹如盛极而衰的残月,渐次收敛起所有锋芒。
就在这时,莫问真人提剑而上,千万条剑影蓦地撕破禁锢,周遭幻影全部炸开,好似要豁开天地,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凌怀苏恢复了视野,宝剑又变回了朴素的木剑,亭外也骤然寂静了下来,只剩莫问真人立于原地,敛目垂剑,周围被剑风激起的尘埃缓缓落了地。
凌怀苏看得入了迷,直至一套酣畅淋漓的剑法演示完毕,他犹在脑中回忆着招式。
他从未见过这般诡谲而磅礴的剑招,忍不住问道: “掌门,这一式可有名字”
“我摇光派的剑法不拘泥于几个字,从来没有固定的名称。”莫问真人拢了拢衣袖, “非要命名的话,便把剑意理解为‘向死而生’吧。”
向死而生……
凌怀苏在心底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蹙眉道: “可有一事,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羽化之身如何能重返世间”
神魂想要存续于世,必须有一个载体,譬如凡人的血肉,或魔头的魔气。如今天道净化了他的魔身,他的骨肉之躯又都在蛮荒谷被啃得渣都不剩了,哪来的神魂载体
难不成,要重新入轮回投胎么
莫问真人静静看着他,但笑不语。
对上他意味深沉的眼神,凌怀苏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了……剑骨!
见他恍然通了窍,莫问真人慢条斯理地说: “红尘劫,须得红尘中摸爬滚打,饱受情伤与锥心之痛,而后看破红尘,情丝尽断者可得道飞升……但,此乃凡人修士所历的红尘劫。”
敏锐地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凌怀苏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莫问真人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分毫不差地印证了他的猜测: “灵物渡入世劫,斩断情缘,看似是飞升,实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渡劫失败了。唯有情意至死不渝者,才能得到转圜。”
凌怀苏猛地攥紧了手指,心跳鼓噪得震耳欲聋。
“你引他入尘世,最后反倒是他把你留在了人间。”莫问真人笑叹着,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
他轻轻拍了拍凌怀苏的肩, “去吧,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这位摇光派的撒手掌门总是不三不四,游手好闲,时不时还露出一点为老不尊的幼稚来,没什么威严可言,要不然也不会教出凌怀苏这样青出于蓝的徒弟。
一瞬间,凌怀苏心里涌上了千言万语,然而却是无从说起。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和颜悦色的长者,退后一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长揖。
再抬头时,凉亭与茶桌都不见了,四周骤然褪色,化回了那片无边无际的混沌。
凌怀苏深吸一口气,提起木剑,一边琢磨着“向死而生”的剑意,一边兀自练习着第五式剑招,一遍又一遍,起初生涩的剑越来越熟练。
“死”这事儿他是熟练工,蛮荒谷,不夜宫,锁阳岭,次数太多了,每次体验还不重样……穿过万般回忆,凌怀苏的心境渐渐与招式相合。
剑意凝成的那一刻,他蓦地将木剑向外一推,无当的剑影在混沌中令人眼花缭乱地铺展开,雨点似的朝黑暗泼了出去。
那些元神剑影起初黯淡无光,行至半空,陡然暴涨三尺,合着锃亮的剑光,摧枯拉朽般地砸向那团诡谲的虚空。
极亮与极暗狭路相逢,只听一声轰然巨响,整片洪荒之初的黑暗竟被这剑撼动,原本静谧的混沌咆哮着,露出隐约的裂隙来。
然而撼动只是一瞬,随后,雪白的剑光无孔不入地化进黑暗,却又两厢消弭,重归寂灭。
就在凌怀苏以为失败了时,只见剑影所落之处,无数纷繁复杂的碎光渐次亮起,每一片光芒里,都是形形色色的大小世界。
那是一幅颇为壮观的盛景——亿万个世界好像不计其数的星尘,在此间漫无目的地浮沉流转,忽明忽灭,一望无际,充斥了整片广袤无垠的虚空。
透过那些璀璨的光斑,凌怀苏看见了许多不同的尘世。
有风物依旧的摇光山,那里没有天灾人祸,师弟师妹们都好好长大了,无忧无虑地在山上修炼玩闹。钟瓒与云幼屏不知因何鸡毛蒜皮的小事,又在叽嘹暴跳地拌着嘴,谢胧劝说无果,索性抬手一挥,十八道灵符催开了漫山如雪的兰花,俩人被花海景色震撼,果真停止了斗鸡,而不远处,凌怀苏看见自己没型没款地盘坐在树头,当着风花雪月,朝树下那道俊美的身影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还有另一个修仙界,蚩族没有经历屠杀,各族和平共处。傍晚,余霞成绮,倦鸟归巢,身为门派掌门的夙雾站在讲堂门口,经过的蚩族弟子们恭谨地冲她问好,然后打闹着跑远了。夙云背着长剑风风火火地路过,回头粲然一笑,撂下一句“阿姐,我去南山练剑”。少年走后,一只白天鹅扑扇着翅膀落下,吐出一只石刻的小乌龟,夙雾看了,唇边浮起浅淡的笑意,说的却是“不见”。
……
等到那些缓缓流动的尘世渐次熄灭,只剩一人长身玉立,不远不近地站在凌怀苏十步开外。
青丝如泼墨,衣袂雪白,不染纤尘,风华无边。
一如初见。
镜楚身后是一棵参天的古树,郁郁苍苍,很像霜天峰的那棵。就是在那棵树下,凌怀苏捡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狐狸。
从此何妨命运颠覆,他们在虚妄的尘世里,握住了独属于彼此的真实。
镜楚偏过头来,万丈霞光穿透树影,在他身后恣意泼洒晕染,为他拓了层流光溢彩的金边。
凌怀苏喉头动了动,步伐已经先于意志迈了出去。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那道身影的外观也在不住地发生变化,四千年来的虚影在他身上轮番闪过,连带着记忆里的一点一滴,滚滚翻涌至眼前,不过转瞬间,凌怀苏已将他缺席的四千个春秋遍尝了一遭。
他看见镜楚为他搭起衣冠冢,沉默着将他的衣物与祝邪放入墓穴。
还看见镜楚独自行遍山川河流,对着一线夕阳,捏着铃铛安静地出神。
再后来,是无数个长夜里,镜楚良久伫立在画像前。
所有这些幻影中,镜楚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待凌怀苏停在镜楚身前,后者已变回了熟悉的特调处处长模样,宽肩窄腰,悍利挺拔。
两人的视线于咫尺间交汇,凌怀苏微微歪了下头,笑吟吟道: “哟,这是谁家的俊俏美人”
镜楚面无表情地用目光凌虐了他片刻,把头转了回去,凉飕飕地说: “你谁我们认识么”
“唔,好问题。”凌怀苏眨眨眼,大言不惭道, “我应该算是你主人。”
“我天生地养,哪来的什么主人。”镜楚冷笑一声, “骗子倒是遇到一个,平时说得比唱得好听,临了一砖头把人砸失忆,自己拍拍屁股慷慨赴死,你认识么”
他本就身似冰雪,这么冷冷一笑,四周的空气都仿佛被冻出了冰碴。
凌怀苏: “……”
这辈子难得听镜楚尖酸刻薄一回,他搜肠刮肚须臾,愣是没能编造出个好的说辞,最终决定放弃狡辩。
他放软了声音,柔声劝哄道: “小狐狸,这件事是怀苏哥哥不对,哥哥给你道歉……咱们先回家,回了家,你想让我怎么赔罪都依你,好不好”
类似的花言巧语早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镜楚抱着臂,没搭理他。
“不骗你,此处是天音塔与人世的交界,我没有魔气与血肉,在这使不上力气……”
说着,凌怀苏的声音虚弱了下去,脚下恰如其分地一软,倒向镜楚怀里。
镜楚本能地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他,对上他苍白的面色,脸上色厉内荏的恼怒登时露出了破绽: “你……”
结果下一刻,怀里弱柳扶风的人猛然抬头,凌怀苏勾住他脖子,飞快地凑上来,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镜楚: “……”
没想到这厮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居然还能心安理得,明目张胆地耍起流氓!
镜楚沉似水的面色当场升了两级,正欲忍无可忍地兴师问罪,就听凌怀苏将声音拢成一线,几不可闻地在他耳边道: “我爱你。”
“……”
那三个字说得轻快,却饱含着说不出的郑重,顷刻将他满腔怒火浇成了一把飞灰。
镜楚立刻发作不下去了,他克制地小小倒抽一口气,噤了声,同时乜了怀中人一眼,英雄气短地心道: “回去再跟你算账。”
凌怀苏端详着他的下颌,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架这势,又得好一场哄。
那便慢慢哄吧,反正来日方长,时间多得是。
实在不行……便色-诱好了。
这么想着,凌怀苏心情大好地搂紧了镜楚的脖颈。
他信手从古树上折来一片绿叶,长短错落地吹起了一段小调。
那是他幼时听母亲吹过的,因为唱词很喜欢,便记了很久。
此时此刻,极巧妙地契合了心境。
一愿世清平,二愿月恒圆。
三愿与君长相守。
永以为好,岁岁复年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