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华君仪眉毛一挑，她果然没找错人。
祖父的故友中不乏名师大儒，但她心中的志向从未向他们严明，因为无需费口舌，他们不会懂。
问赵夫子不为别的，她单单看中了他那种认为女子不亚于男子甚至胜于男子的特质。
果然，他能懂她的野心，能给出来最适合她的答案
青城山，皇长女，从龙之功……华君仪俯身：“请夫子再受君仪一拜。”
这份大恩她记住了，她日若能得偿所愿扶摇直上，必当千万倍还礼。
赵惟明虚虚扶了她一把，这个建议无甚高明之处，当不起眼前少女三拜。
一直没出声的华老太爷适时开口：“三字亦可为师，君仪，送送你赵夫子罢。”
得，姜还是老的辣，只言片语两人便有了师徒之名。
没两日，他这个便宜徒弟便要启程了赵惟明在中间搭了个线让高泽方在前边儿官道等着一并过去。蜀道艰难，能跟着华家一起高泽方几人也更安全些。
送走了华君仪，赵惟明在华家待遇得到了质的飞跃。以往不是不好，只是如今连老太爷也对他上了心，他的私人书库赵惟明也可随意进出借阅。
更重要的是，老太爷开始给他讲官场的学问了，要知道以往虽然交友宴客时带着他，那都是需要他自个儿去悟的，不像如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可是掰碎了悉数喂给他。
赵惟明感激之余，之前那点被绑到了华君仪这条船上的郁闷消散了不少。虽然有些赶鸭子上架，但这些东西旁人可能一辈子也没机会学来，他得趁着别人肯教死命学，乡试毕竟只有一年了。
既然已经算半个华家船上的人了，那这羊毛应薅尽薅，赵惟明将这些日子以来写出的《战争和平论》书稿拿出来求华老太爷指点，华家几个读书人见这书稿还有几分意思，便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后续修改华家大老爷也帮了不少忙。
眼瞧着就快定稿了，赵惟明这才寻了个端午节找宁娘帮忙看稿。
宁不屈近日忙碌异常，也就节日里能在家休息两三日，替自家郎君看完稿，享受着他捏肩捶腿的服务时开了口：“使司大人回信了，后日我便要启程去淮北府跟她聊这几年讼学与讼师铺子的事儿。”
这几年来宁不屈将以加盟整合的方式几乎让安庆府内大小县城都成立了讼师铺子，府城内更是有三家，通过她们考核的讼师共有八十余人；讼学除了府城本校，还开设了俩分校，如今在校的学子将近两百。这个成效不可谓不显著。
但就是因为宁娘做的太好，等着宁娘回来，告知他使司大人不仅同意了建立律法联合会、将讼师纳入官府的备案登记这一提案，甚至还打算让宁不屈去绵州府整合当地讼师资源。
这将意味着宁娘又要远行，甚至是未来两三年都会长期在外奔波。
胸无大志的赵惟明觉着，见不到娘子，天都快塌了。
他可怜兮兮地问：“娘子到时候能否一月写一封家书回来。”还好绵州不远，他的私房钱还负担得起一个月一封家书。
宁不屈捏了捏他的耳垂，：“若有空自然写。”
“娘子……”他故作垂首伤神，这些年相处下来他对如何讨她欢心颇有心得，身段得放低放软叫她能瞅见宽肩细腰来，话也得说一半留一半。
当然，能屡试不爽的前提自然是日复一日的勤于锻炼、精于保养。
“好罢。”宁不屈从他耳垂滑向颈间：“就依你。”
赵惟明仍是不满足，盯着她不说话。
“绵州不远，隔个三五月我便得回安庆看顾这边案子。再者，趁着最近有空，我多陪陪你如何？也多陪陪盼盼。”
要去绵州也不是说去就去的，在那儿按照安庆模式建立起新的讼学和讼师铺子她总得有个压得住地头蛇的身份。
为此周大人给她向朝廷申请了个从六品的朝请大夫的官阶。这是个散官，虚职无权力，但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少，也便于她和当地的官员打交道。
趁着这个身份还没落实下来，她正好陪陪家人。
盼盼五岁多，已经能明白分别，这几日闷头不言，却黏她娘黏成了个小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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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妻夫俩少见这个泼猴儿这个焉巴样儿，有些心疼她，私下里商议等宁不屈那边稳定好了，便每半年回来一次时带她一块儿去绵州。
六月里朝廷的旨意终于下来了，前来宣旨的不是别人，正是阔别多年的云归雁。
五年未见，原本白皙纤弱的大家闺秀晒黑不少，人也精壮。
宁不屈接过旨后含笑着打趣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妹妹进了军营呢！”
“确实去军营里待了进一年。”云归雁难得露出一个笑来。
“怎么进军营了？”云归雁并非从小就学武的，成年后从头练起得吃多少苦？
“不便细说，我要出海了。”她执了她的手，“三五年不得归，这回给姐姐送旨意的差事也是我求来的。我亲友不多，临行前总想见一见大家。”
她在宫中苦心经营五年，才换来用出海建交这一名正言顺授职的机会。所以纵然她曾养在闺阁，纵然海上危机重重，她也必须走这一趟。
“坐着聊罢，来都来了就吃先个饭，我亲自下厨。”赵惟明摩拳擦掌，各有前途各担风雨，他这个做朋友的也值得给她们做一顿拿手好饭了。
“谢过阿兄好意，这就不了，我还得去我外祖家一趟。”她确实是来宣个旨便要走的，马鞍都未卸下。
宁不屈紧紧握住她的手，“万事小心，平安归来。”说完便只得看着她匆匆远去。
赵惟明看着一旁忧心忡忡的宁娘，故意卖蠢：“宁娘若是喜欢，将来我也带着宁娘出海玩儿去。”
换来他家娘子拧着耳朵佯装训他，盼盼在一旁乐得拍手叫好。
官阶在手，宁不屈也得启程了，一家人齐齐送她出了城门，心中万般不舍却也只得看她离开。
盼盼早就知晓了她娘离开是有正事儿要做，这会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只得倔强地背过脸去。
赵惟明抱起她：“想哭便哭吧，阿爹在呢。”
“不哭。”盼盼把头埋进她爹脖颈间，“我已经长大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却再度迎来了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