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玻璃门隔绝了声音的地方，楚萱问产品经理马原平：“小马哥，你们新来的总监，还是用的老办公室吧？”
马原平：“对，还是用的杨总的办公室。”
楚萱道：“好，我去找他下。”
但她被马原平喊住：“他不在，被总经理请上去了。”
楚萱意外不已：“总经理来请？”
马原平点头：“总经理亲自来请的，肯定是很重视他了，这个时候还能进咱们CG，也真是个胆大的。”
CG丑闻缠身后，多少同事、经销商倒戈去了竞品处，陆淮此刻来任职确实算是逆流而上，但楚萱没兴趣管他胆大还是胆小，她就想找到他要个答案。
看她拧着眉，马原平不禁奇怪地问她：“你找他是有什么急事？”
他是苏城人，以前跟她工作上还有交集，两人熟悉后，逢年过节他夫妻俩还邀请她坐他们的顺风车回苏城，所以他问，楚萱也就没有找借口马上就溜。
她在隔壁的椅子上坐下来，双脚一蹬，想借力滑到马原平的身边，这是她在熟人面前才有的为数不多的松弛感，但地毯刚好有个起了边的接缝，她那椅子的轮子一下卡在了缝里面。
她蹬了几下脚都没前进半分，有种原地划船的滑稽感。
马原平笑点低，一下被逗笑了起来，但也没忘伸手，帮她拉了座椅扶手一把，劝她说：“别着急啊。”
然而他只拉住了其中一边扶手，给椅子施的力不均，一个猛力拽，差点就把椅子给拉翻，还好楚萱的手及时扶住了桌面。
好不容易稳住椅子，楚萱心有余悸，这下换她嘲笑马原平了：“小马哥，你别帮倒忙啊。”
马原平尴尬到生硬地转话题：“你找陆总什么事来着？”
楚萱说：“上周国际部接待客户的时候，当着陆总的面，领导承诺老外说，我们公司马上会上符合那边市场的新产品了。”
“你们是不是已经在准备新品了？打算什么时候上市？”她指马原平的电脑，心怀期待：“你这里有没有现成的资料？”
可马原平摇了摇头，回答也让她失望：“我们没有跟国际部一起开过评审会啊，哪里有什么新产品计划？”
看来马原平对此一无所知，楚萱叹息：“看来又是在给客户画饼了。”
她没在马原平这里得到有用信息，跟他道别后，匆匆去了总经办找人。
可她在总经办又扑了个空。
总经办的人告诉她，陆淮跟总经理一起走了。
“他们去哪了？”楚萱心中捏起了把汗。
不记得管理层里有眼前这么一号人，领导的行程也不是什么该广而告之的事，李雅看她一眼后，视线又回到电脑屏幕，淡声说：“反正出门了。”
楚萱一噎，看到了这个总助眼里的不耐烦。
但时间紧任务急，她继续试探着：“是去出差了吗？”
李雅没说话。
楚萱稍微静了下，而后唇畔勾起个柔美的弧度，说：“是这样的，姜姗经理有个急事要朝陆总确认下，但电话又没有打通。她肚子那么大了，上下楼很不方便，所以我就自告奋勇，代她上来找下人了。”
她语调平和，大有一种这事是姜姗的事，而跟她毫无关系的样子：“你要是知道他们去哪的话，给姜经理那边说一声哦。”
总经办位置特殊，在单独一层，跟楼下别的部门中间用个螺旋型的楼梯相连接，孕妇爬上爬下是不容易，楚萱这么说有理有据。
况且，据她所知，姜姗不止是个资格深的老员工，还有传言说她是哪个领导的亲戚，她搬出孕后期的姜姗来，总助多少会不看僧面看佛面，给姜姗行个方便吧。
果不其然，她说完话后，人稍微站直了些，还没走，李雅就又看向了她，变了话锋：“去会议室了。”
……
站在CG最大的那个会议室的斜侧方，能看到室内大致情况的玻璃墙外，楚萱第一次见识到陆淮如何被众星拱月。
起初，在会议室最前方，几束明亮光线下，总经理徐裕和陆淮并肩站在一起，徐裕举着话筒，满面笑容地朝下方讲话。
不多久，他将话筒递给了陆淮，给了他一个充满信任的眼神，然后就让陆淮独自站在了那片光里。
陆淮身姿笔挺，一脸从容不迫，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说了几句，然后话筒被放下，坐在下方的人们纷纷起身走向他，有人与他交谈，他专注地看着对方，间或点头，间或回应，在人群之间一派游刃有余。
沉稳内敛，绅士得体。
这是现在的他，长大后的他。
楚萱愣了下神，见到老同学如今意气风发的状态，不免想起，自己也曾憧憬过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从事什么行业，做什么样的工作，与怎样的人共事……
她也记得，那时虞老师朝别的老师满脸骄傲地夸她：我们班的陆萱同学啊，长大后至少是个金领！
想到这，楚萱黯了下眼神。
恐怕让虞老师失望了，如今她可不是什么金领，她有的，只是灰扑扑的领子。
陆淮在一堆人之间应付着他们的自我介绍，不经意间掀眸，就见到会议室外站着楚萱，她耷着眼皮，眉心微微蹙着，脸色算不上好。
陆淮的视线在空中滞了下，毫无来由的，云淡风轻的心中一下就翻起了一股气躁。
楚萱再抬眸，一下撞入陆淮幽沉的眼眸中。
她怔了下，随即莞尔一笑，若无其事地朝他指了指手机，示意他看。
她那抹笑薄得脆弱不堪，陆淮想起那晚听他叫她同学后就是这样，一副假模假式的样子，以为她只要笑，就能当做没任何事发生过。
“陆总。”
销售总监姚强的一声呼唤将他的视线喊了回来。
姚强这人是个人精，八面玲珑惯了，话中的恭维不显山露水：“还请给我们市场一些新方向。”
陆淮敛眸，指腹在暗中搓了搓，听出是朝市场部要产品的意思，他反问他：“最近国内几大系列产品的销量具体怎样？听说比上个季度来说，受到了不少影响。”
姚强意外了下，“具体销量”这样的东西，是他这个才上任的产品总监应该问的？
但他也心中打鼓，陆淮挂个副总的名头，难道是徐裕刻意要在他上头再安个管理层级？
他观察着陆淮脸上的细微表情，只看到了他收敛起温和笑意后，眸中带有几分压力感的沉寂。
年纪轻轻，但锋芒已露。
不知是不是因为新一代年轻人比他这一代更自负，还是陆淮此人本身自信，也摸不准陆淮的实际管理范围，徐强说：“是有些影响，陆总这样，我稍后给您发一份销售简报，数据看得要直观些。”
陆淮点头，转脸去问今天到现场的工厂管理者工厂的生产、出货情况。
徐裕陪着他听了一会，看他在这第一次初见的会上，就直接询问工厂、销售哪些问题是顽固问题，让财务、人事等后勤总监人都一起听着，走的是直接露骨的路线，觉出了与他领导风格上的大不相同。
求同存异吧，徐裕这样想。
陆淮原地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了声“好，今天暂时到这吧”，将会散了，率先移步走出了会议室。
楚萱一直关注着他的动态，待他长腿一迈出门，她直接跟了上去：“陆总，耽误您几分钟时间。”
陆淮侧目来觑她一眼，脚上的步子没一点停顿。
楚萱没半分意外。
这一会议室的人都是管理层，陆淮要当众站着跟她聊天，是人都觉得奇怪。再说了，关于新品的事情，此刻也不确定能不能当众谈。
她紧紧跟着他走，可陆淮腿长步子大，她是虚胖，没跟多久，她就吃力地开始有点气喘。
楚萱看他去的方向像是卫生间，她也就不那么急了，在他侧后方道：“我去您办公室等您吧。”
陆淮插在兜里抓烟盒的手指紧了下，侧脸朝她：“你不跟着？”
楚萱脸上的表情像崩塌了瞬，沉吟片刻后，心中的不解依旧还在：“我跟着您去卫生间做什么？”
陆淮眼皮一跳。
可真能想。
四目相接，这种话出了口多少让人有些尴尬，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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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又说：“还是去您办公室等您吧。”
身后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会议室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出来，背后都是眼睛，陆淮很轻地嗤了声，脚尖方向一转，回了产品部。
姚强刚好看到两人一起转弯，问一旁的顾航：“那个追着陆总的女同事……我记得是你们部门的销售？胆子不小。”陆淮上班第一天就敢缠上去。
顾航却摇头：“不是。”
姚强顿时疑惑，他明明记得上回京市展会上，这女同事代表国际部在那搞接待，不过顾航否认了，他也没深究，思索起要提交给陆淮的销售报告去了。
……
到了陆淮办公室，楚萱将门阖上，开门见山问他：“新品要上市的消息，现在可不可以放出去？”
陆淮拿出一瓶水，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楚萱早打了遍腹稿，面不改色说：“我们部门正在做宣传资料，如果可以宣传新品，就一并做了。”
陆淮拧瓶盖的手一顿，不解道：“你们部门做什么宣传资料？”
这话问得奇怪，楚萱答道：“下周香港展会要用的。”
答非所问。
陆淮先没管她，将水瓶往口中送，喝起了水。
楚萱看他微微扬起头，随着饮水的动作，领带上方的喉结不断上下滑动。凭心而论，他的骨相长得绝佳，眉深鼻挺，安静喝水的画面也像一幅画。楚萱也没移眼，盯着他等他完事。
她这一刻分神想到邱斓。
她有一次也是穿这样的一套男士西装，极为放飞自我，不止油里油气地挤眉弄眼，还使劲将领带往她手里塞……
陆淮喝着水随便瞥一眼，就见她眼中笑盈盈的，嘴角有种很奇怪的笑意，他不留神忽然一口水呛喉，咳了声，水也从嘴角喷了几滴出来。
楚萱被他咳回神。
是她有事求人，便态度友好地上前递给他一包纸。
陆淮接过，敛着眸，将尴尬的情绪尽数压下，抽张纸擦了下嘴边的水渍。但这纸有种淡香，一闻就是女孩子才会用的，包装还是粉色，他脸沉着，但觉得耳朵有些泛热。
静了几秒后，他若无其事地问：“香港展会资料怎么是国际部来做？”
楚萱这才听明白他的话，她想起自己周五曾给他看过工牌，解释说：“不是，资料是由市场部做，我是市场部员工。”
陆淮看着她，眼露探究。
楚萱也没想再说别的，只继续自己关心的事：“姜姗经理想问您确认下，新品上市的消息，能不能在这次的宣传册中放出去。”
“之前您说西束要退市，我们部门能不能用比如‘敬请期待某某时间即将上市的某某系列’的话术，将西束的宣传撤下来？”
一个系列产品的上市并不简单，光有个初步概念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但陆淮也意识到了，楚萱急着来找他问这个话，不会就这么巧合。
他将她的纸包还给她，说：“如果还不能呢？”
楚萱接纸的手指紧了下，面色如常说：“那我们就保留着西束。”
陆淮静静看她一会，楚萱得到他这个回答似乎并没什么出乎意料，她一脸心平气和，似乎已经做好了他拒绝后的计划。
楚萱知道他现在能平心静气，毕竟这个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但对于他们产品部来说可太重要了。
她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又问：“为什么消息还不能放出去？您之前不是也给马丁说了这事。”
陆淮说：“只是给马丁一个人说过而已。”
楚萱心中气说，她不是人不成，她也在现场，怎么就马丁一个人了？反问他：“对于新品上市，产品部是不是根本没什么计划？”连产品经理都不知道。
她开始激将他，陆淮也不答，而是好整以暇问：“谁给你说的？”
“我猜的。”楚萱也没乱方寸，再想想马原平的反应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又反问陆淮：“我猜对了吗？”
陆淮看着她眼中有抹得逞的笑，跟轻而易举就将他看透了似的，他目光变得锋利，像对面的人犯了他的什么重大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