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侍从上前,架起晏朝的胳膊,用麻绳将他牢牢绑在靶架上。
宋落疏抬手,从琼花手中,拈起一支今晨新折的白玉兰。她走到晏朝面前,将纤细的花枝放在他的唇齿间。
晏朝下意识地张唇咬住,深褐的细枝泛出丝丝苦味,玉兰的幽香令他一阵晕眩。面前的少女唇边绽开一抹昳丽的笑,伸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面颊。
“乖,别怕。”
她退开了,重新回到两个侍女的身边。精巧的弓被她拿在手里,拉成漂亮完美的弧度。
弓箭对准了他。
直至此刻,晏朝才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一声一声,愈跳愈快。喉咙里干涩的厉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急促地呼吸起来,凉丝丝的风侵入肺腑,喉间一阵腥甜。
日光将锋利的箭尖照的发亮。晏朝盯着那簇银光,一动不动,脑海中恍惚地想,他会死么?
或许,他早就该死了。
若不是那日被殿下救回宫中,他应该已经死在了那个凄寒的暴雨夜里,在青梧街荒芜的角落里慢慢地腐烂,直至变成一滩脏泥。
他的命,从那时起便属于殿下了。
晏朝缓缓闭上了眼睛。
利箭撕裂空气,劈风而来,贴着他的鬓颊擦过。
玉兰悠悠落地。
晏朝仍紧闭着双眼,唇上半分血色也无,细密的冷汗早已洇湿了额角,微风拂过,一阵入骨的寒凉。
片刻静寂后,他听见了几个马奴奉承讨好的喝彩声。
“殿下好箭术!”
“这么远都能射中,奴望尘莫及!”
晏朝缓了缓,压下剧烈起伏的心跳,深深吸了口气,才睁开眼睛。
宋落疏放下弓箭,遥遥朝他望过来一眼。她转身对身后的侍从说了句什么,几个侍从颔首领命,上前解开晏朝身上的绑缚,将他带到宋落疏面前。
“怕么?”宋落疏轻挑眼尾,视线落在他苍白的唇上。
晏朝下意识地摇头,片刻后,又轻缓地点了下头。
他自然是怕的。
方才那一刻,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浮现出许多情景,一帧一帧如褪色的窗纸,模糊不清。那些在东郦的记忆,仿佛已经是很远之前的事情,他只记得那四面冷清的宫墙,朱红砖瓦的缝隙里生着灰绿的苔藓,白蒙蒙的蛛丝从檐上垂荡下来。
他如一只渺小的蛛,宥困于蛛网之上。
晏朝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并不喜欢他,不然便不会把他和母亲丢在宫里不闻不问十几年。母亲整日哀怨痛哭,怨自己出身低微不得圣君宠爱,也怨他沉默寡言不会讨圣君欢心,到最后哭瞎了眼睛,寻了根白绫吊死。
东郦国破的那天,父亲将身边仅剩的几名死士派给了哥哥,贴身的宝剑给了姐姐,日行千里的神驹给了妹妹。而他混在仓惶逃窜的宫人中,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是弃子。
从出生起,便是弃子。
箭射过来的那一刹那,晏朝突然生出一种解脱之感,死了也好,他活这一遭,本就无人在意。
可是殿下的箭,没有射穿他的喉颈,也没有射穿他的头颅。只是折落了半枝玉兰,雪絮一般,轻轻撒下。
晏朝垂下眼睛,少女柔软的手掌偏在这时抚上来。
“真吓哭了?”她语带戏谑,“怕什么,本宫不会让你死的。”
晏朝鸦睫颤动,细密的长睫如绒絮,扫在宋落疏的指尖。他低声说:“奴没哭。”
他的确没有哭,宋落疏没能摸到他眼下的泪,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她转过身,正要去箭袋里再取一支羽箭,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望过去,见来人是姜尘。
“臣听前院的宫人说殿下去了靶场,便没叫人通传,自己寻了过来。还望殿下莫要怪罪。”姜尘朝她行礼,温声说着告罪的话。
宋落疏的脸色冷下来,一见到姜尘,她便想起昨日宋徵提起的驸马一事。想也知道,定是姜尘借着捉拿陈肃元的功劳向父皇请赏,父皇才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宋落疏不明白这世上为何有这般死缠烂打之人。难道就因为他救过她的性命,她便要以身相许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她堂堂长公主,未来的夫婿,自是要她喜欢的才好,何时轮到他以恩情胁迫?
今日,她必须要给姜尘一点教训。
“殿下可好些了?昨日殿下受了惊,臣便没来打扰。今日随父亲入宫,正好来探望殿下。”姜尘见她冷脸不语,又温声说了许多关切的话。
宋落疏没有理会姜尘,而是看向晏朝,示意他先退下。
晏朝退到一旁,庆遇立刻紧张地攥住他的手,“吓着了吧?没事没事,不用怕。殿下箭术很好的,连容大人都赞不绝口呢……”
那副口气,好像方才吓得浑身发抖的人不是他似的。
晏朝漫不经心地听着庆遇说话,视线一直落在姜尘身上。他见过这个人。那日在云裳阁里,便是这个人冲进来押走了陈肃元。
庆遇见他一直盯着姜尘看,好心解释了一句:“那位是姜丞相家的公子。”
姜尘与宋落疏说话,几个马奴自是不敢打扰,庆遇拉着晏朝正准备退远一些,宋落疏忽然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本宫正嫌无趣呢,姜公子来的正好。”她抬眼看向远处的草靶,笑了一下,“姜公子来给本宫当活靶,如何?”
几个马奴听见这话,顿时目瞪口呆。姜尘乃丞相之子,与他们这些出身卑贱的奴隶云泥之别。殿下竟要他来做活靶……这、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姜尘亦吃了一惊,“殿下说笑了,这……”
“这是本宫的命令。不是在与你商量。”
姜尘眼里的惊诧渐渐变成了不安。他心里很清楚,宋落疏做得出来,哪怕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他的父亲姜丞相,只要她想,谁都得乖乖听话。
一旁的两个侍从胆战心惊,一边偷偷打量着宋落疏的神情,一边在心里盼着这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然下一刻,宋落疏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听不见本宫的话吗?”
两个侍从哆嗦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低声对姜尘告罪:“姜公子,得罪了。”
姜尘被带到草靶前,察觉到一侧几个马奴的注视,更是面红耳赤,羞愤难当。
他堂堂丞相之子,身份何等尊贵,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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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竟被一个女子当成活靶戏玩,还要被几个低贱的奴隶看热闹!偏偏这女子是当朝长公主,皇帝的掌上明珠,他半分也拂逆不得。
侍从小心翼翼地用麻绳将姜尘的手腕绑住,生怕弄疼了他,然而才绑了一半,宋落疏便嫌弃他们动作太慢,径自将羽箭搭上弓弦,抬手射出。
在侍从的惊呼声中,利箭携着风声,射断了姜尘束发的系带。一缕断发贴着他的面颊凌乱飘落。
姜尘面色惨白地站着。好半晌,两个侍从才从呆怔中缓过神,手忙脚乱地扯开他手腕上的麻绳。
姜尘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只是断了一缕头发,脸没有伤到。
“好玩吗?”宋落疏走到他面前,声线里噙着冷笑。
从她冷冰冰的几个字里,姜尘品出了警告的意味。
难道是他此次太过心急,惹得殿下不满了?可若不趁着此次机会提醒皇帝,还不知道要等上多久才能坐上这驸马之位。
论家世门第,整个京城,除了他再无第二人可与殿下相配。更不用说他还救过殿下性命。
他与殿下,是缘分天成。
想到此处,姜尘抬手理了理鬓边的断发,脸上重新端起温和的笑来。殿下脾性骄纵,这些年一向如此,他要多忍耐一些。
然不及他吐出半个字,宋落疏已经转过身,随手将弓箭扔进侍女捧着的长匣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靶场,再没有看他一眼。
姜尘尴尬地站在原地,步子迈出去,又僵硬地收回来。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他皱眉望过去,阴戾的目光落在几个马奴身上。
庆遇缩着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向姜尘的脸。那一缕长发断了半截,突兀地横在额角,模样实在滑稽,庆遇几次险些笑出声来,拼命掐着手心,好不容易才将笑憋了回去。
姜尘的目光愈发阴鸷。他自然不敢对宋落疏发火,可是这些奴隶算什么东西,竟敢在这儿看他的笑话?
姜尘冷眼看着面前这群低贱如泥的蝼蚁,忽然看见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孔。
是那日陈肃元行刺时陪在宋落疏身边的那个奴隶。
他拧起眉,走到晏朝面前,冷声问:“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晏朝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不是很想和眼前这个人说话。倒是庆遇,生怕他惹恼了姜尘,连忙替他回答:“姜公子,他叫梨白。”
姜尘盯着晏朝,不得不承认,这个奴隶的确生了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怪不得殿下允他在榻前侍奉,甚至出宫也将他带在身边,原来是个会勾引人的。
他冷笑起来,凑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附在晏朝耳边低声:“你最好本分些。殿下不是你能肖想的。”
斥了晏朝几句,让姜尘觉得找回了些脸面,方才的羞愤荡然无存。他直起身子,掸了掸衣袍,一手负在身后,大步离去,又变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
晏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漆眸晦暗。他轻嗤一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无人发觉,一条银色的小蛇从他腕上爬了出来,正飞快地窜向姜尘。
片刻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长乐宫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