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微安静地站在一旁,半晌后,沈钰缓缓睁开了眼。
“来了?”
“嗯,打扰您了。”
沈钰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容温和。
“会下棋吗?”
谢知微这才注意到,沈钰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一盘棋。
谢知微点点头。
“会。”
“那来一局?”
沈钰执起一枚黑子向她示意。
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谢知微还是迟疑地答应下来。
暂时还摸不透沈家对她的态度,要想有商量事情的余地必须也得拿出点态度。
她走到沈钰对面坐下,执起白子。
谢知微对围棋的体验不多,之前也只是闲得无聊跟师父随便下着玩,但也不难看出来,面前的棋盘中是个残局,并且,白子呈现落败之势。
沈钰拿着黑子却迟迟没有落下,反倒是跟她有一搭没一搭攀谈起来。
“听说你医术不错?”
“一般吧,学过一点,寻常的小病小伤不在话下。”
沈钰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笑。
“沈还之这些天受过的伤可都不算小。”
谢知微一顿,但也只一瞬间便恢复自然。
“您对他的事情看上去也不像外人说的那么不上心啊。”
要说平时沈十绰虽然喜欢盯着沈还之,整天盼着他倒霉,但在这种事情上就不太可能是他上告的了。
而且,她之前也答应过沈十绰帮他恢复身体,沈钰没提这件事,就说明她也不知情。
沈家这几个人,还真是各执一派啊。
谢知微的回答巧妙地绕了个弯将压力甩回到沈钰身上,而这恰恰也是她这次来沈家想帮忙打探的消息。
门外的沈还之将一切也都听的清清楚楚,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却也隐隐期待着她的回答。
然而沈钰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谢小姐,你这次提出的要求我也很感兴趣,不过同样的,我想知道你行为的目的。”
她掀了掀眼皮,语气平静。
“合作的保障讲究的就是一个知根知底,这样很公平吧?”
沈钰不是傻子,甚至可以说,聪明的要命。
不同于其他掌权人多多少少保留着老一派的作风与观念,对于普通人有种近乎自负的优越感。
沈家上一辈的人都离世地早,她本是跟温祁旬同一辈的继承者,却在小小年纪就被迫承担起家族的使命。
当然不会认为仅凭谢知微跟沈还之那没认识多久的友谊能促使她冒死也要帮助沈家去参加比试。
她眯了眯眼,试图从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眼中读出一丝心虚。
沈家不像温家那般处处都设有禁制,但也有自家的特色。
灵器遍地都是,有些甚至是常年处于使用状态。
谢知微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服用的那些收敛气息的药就已经形同虚设。
能在独立于五大家之外的地方修炼到这种程度,肯定不能将她当作一般人看待。
谢知微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对,我确实有自己的目的,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五大家竞相争夺魁首的位置不就是为了蓝家供奉的那把剑吗?我也一样。”
她坦坦荡荡对上沈钰审视的目光。
“但您也不用太担心,我背后没有家族需要支撑,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气运,因此,也只是想拿到手后暂时借用一下而已。”
“用来干什么?”
“治病。”
谢知微随口接了一句,此时的棋局输赢几乎快要尘埃落定,她依然慢悠悠的下着棋。
只要结局没彻底定下,她都不会认输。
沈钰也不着急,总在关键时刻放她一条生路。
“实不相瞒,我师父病重,需要气运救命。”
谢知微在心中默默跟师父道了声抱歉,继续瞎扯。
“我从小就是被师父带大的,他老人家现在身体出了问题,我这个做徒弟的自然也得想办法。”
她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但是一个人再怎么样也用不了多少气运的,我用完了就换给你们,行吗?”
“行啊。”
沈钰答应的干脆,这下轮到谢知微愣住了。
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吗?
她原本以为沈钰至少会让她签个协议书什么的,类似于之前自己和谢清签的那种,毕竟类似的东西沈家应该也有。
“您这么相信我,多不好意思啊......”
“我只是相信自己。”
沈钰笑眯眯的,手下放好了最后一颗黑子。
胜负已定,白子满盘皆输。
谢知微正疑惑地想开口询问,眼前的画面却骤然发生变化。
熟悉的院落,边上一张小圆桌,山上山下,桃花遍野。
少女轻盈的身影从两人身侧掠过,手里拿着根两人高的竹竿。
轻手轻脚摸到一颗桃树下,干脆利落的将树上睡觉的少年捣了下来。
“师父叫咱吃饭啦!!!”
沈还之瞬间表情管理失败,好在反应快调整身形稳稳落地。
“你传话就传话,动手干什么?”
他捂着腰揉了揉,龇牙咧嘴地谴责谢知微。
后者一挑眉,咧嘴一笑。
“怪我咯?自己封了修为说让我帮忙测试你的反应能力,现在反倒来怨我,啧啧啧,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不太行......”
“你说谁不行?!”
沈还之顿时也来了劲儿,作势就要抢走她手上的竹竿。
谢知微侧身一闪,两人对视一眼,果断同时出手。
一番缠斗后,沈还之抄着竹竿恶狠狠的在地面敲了一下。
“来,把‘沈还之天下第一这句话重复十遍’。”
谢知微可怜兮兮蹲在地上抱着头,表情还是不服输。
“......其他的就算了,这句真的不行!”
沈还之手里竹竿又在地面敲了一下。
“为什么不行?”
“因为天下第一是师父才对!你最多算第二......”
沈还之瞬间闭了嘴,竟仔细地思考起来。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身后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叫你们吃饭,怎么又闹起别扭了?”
时珩穿了身素白的衣裳,长发柔和地披散在身后,手上端着饭菜。
仔细看了两眼树下一站一蹲的两人,心下顿时有了定论。
随即看向沈还之,目光中带着几分谴责。
“为师平时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拿棍子指着你师妹呢?”
沈还之:“......”
谢知微幸灾乐祸地朝他吐了吐舌头,闪身躲到了时珩身后。
“对对对,师父,就是这样,您快骂他。”
沈还之拿棍子指着谢知微固然不对,但时珩也并非没长脑子。
见次情形,只幽幽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今天都给我去山下帮忙去,小张的牛丢了你们去帮忙找找,找不到不许回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片唉声叹气,两人神情都怏怏的,沈还之收了棍子,谢知微也讪讪站回他旁边。
“知道了......”
惩罚是得惩罚的,不然这两闯祸精一天就能把他这座山头炸平了。
时珩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先过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