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就这么想忘了我?
    我还未及反应,暗器已被他夺了过去。

    他蹲下身,摘下手套,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颗百草萃放入我口中,动作极快。

    这时我才隐隐察觉到身体的不适。

    宫远徵起身从桌案上的锦盒里翻出一瓶解药,快步来到我身边,“快把它喝了。”

    待我喝下解药后,周身已经冷到颤抖。

    我内力全无,即便是微弱的余毒也招架不住。

    天旋地转间宫远徵已抱起我,慌张地跑向侧殿,吩咐晚樱拿来厚被子。

    “再去拿两个火盆进来,其他人都退下!”

    我被他包裹地严严实实,额头沁出薄汗,碎发贴在脸上,“你在暗器上淬毒了?”

    宫远徵一怔,“关于我的事,你当真是一件也记不得了。”

    “好冷……”我浑身忍不住发颤,脸色苍白。

    他剜了我一眼,“至阴之毒,能不冷吗?”

    宫远徵看我浑身战栗,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我拉进了怀里。

    我在他肩头沉沉睡去,鼻息落于耳后,他耳尖微微泛红。

    梦里遇见一位少年郎,容貌始终看不真切,但发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他满心欢喜地接过我手里的暗器囊袋,告诉我他想淬的毒。

    *

    寒意浓,清霜铺地。

    枫叶欲残看愈好,梅花未动意先香。

    宫远徵这段日子回徵宫的时间屈指可数,他不在我反而自在些。

    经长老院同意后,宫尚角派人去后山将我常用的药都取了回来。

    因我坠崖后浑身是伤,月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定要记得药浴。

    徵宫的浴房宽阔明亮,氤氲雾气里夹杂着茉莉熏香的味道。

    我刚要起身,门突然被推开了。

    还好有屏风的遮挡,我蹙眉问道,“谁啊?”

    宫远徵徐徐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宫远徵!你知不知羞的啊!”

    “这是我家,你用的是我的浴房。”他理所当然地挑挑眉。

    我气急败坏,“是你非留我在徵宫的!我现在就想走!”

    “现在恐怕不行了,姐姐。”他眉眼一弯,听到“姐姐”二字时我顿感脊背发凉。

    我心里想着从前他找我麻烦时定是这样喊我的。

    “长老院让我指选新娘时,我说我这辈子只想娶你,他们已经同意让你留在徵宫,待我及冠后再行娶亲之仪。”

    他故意说些混账话气我,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谁同意了?我不同意!”

    “那你只能去长老院说了。”

    我怒视着宫远徵,他见我气结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愈发深了,“上来。”

    “你在这儿我怎么上来啊?”

    宫远徵忽然瞥开视线,“你……”他指了指我胸前,我才意识到自己因生气险些从水里探出身子。

    我往水里缩了缩,“小小年纪还未及冠,心里都是些什么肮脏东西!”

    宫远徵回头玩味地看着我,“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肮脏’。”

    他话落我立刻噤了声,毕竟敌我局势不利。

    宫远徵这才转身欲走回屏风后,“卑鄙。”我小声嘟囔一句。

    他止了步子,将手里的药碗放到桌上,而后将自己的手套取下。

    我惊诧地看着他的手抚上腰带,“宫远徵!”

    “怎么?怕了?”他蹲下身笑看着我,“姐姐。”

    我当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道,“你要是敢下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哟,那正合我心意,省得我动手了。”他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宫远徵站起身走回屏风后,“快点上来。”

    我穿好里衣,整理长发,不知是浴房蒸腾的热意,还是宫远徵忽然闯进来,我耳朵发烫,心跳也不禁快了许多。

    他将药碗递给我,“喝了。”

    “这是什么?”我蹙眉问道。

    他歪头弯起眉眼,“怕我毒死你啊?”

    “也不是没可能。”我面色不善,突然很想捏捏他的脸泄愤。

    这个想法一出,我自己也被惊了一跳。

    “我试配的前尘尽解药。”他沉下脸,薄唇紧抿。

    我一怔,心口似被攥紧,“我不喝。”

    他上前一步,我不禁后退,“你就这么想忘了我?”

    “如果我的记忆选择忘记你,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紧盯着我的眼睛,眉眼冷下来。

    想起坠崖后在月宫疗伤的那段痛苦日子,我便心生寒意。

    “如果当年没有服下前尘尽,我或许根本不会活下来!”我的后背已经贴上墙面。

    宫远徵仍不肯作罢,他的手抚上我的后颈。

    我眼眶已然温热,“倘若我不是害死老宫主和瑜夫

    人的凶手呢?”

    他眼波微动,“就算不是你所为,也与你有关。”

    宫远徵将药碗递到我唇边,“就算为了查清旧案,你也要想起来。”

    我拼命推搡他,争执间药碗被我错手摔在地上。

    那一刻我的瞳孔里倒映出宫远徵猩红的双眸,从心底里我抗拒想起往事。

    也许那段记忆曾让我痛不欲生,我已全无面对一切的勇气。

    宫远徵后退几步,他蹲下身缓缓拾起碎碗。

    忽而指尖出现一抹鲜红,我下意识伸出手,又克制住自己收回了手。

    “我说过,就算你记不得了,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忘记我。”雾气模糊了他的脸,但声音里的颤抖清晰可闻。

    “我不会嫁给你的!”

    “活着难以忘记,死又何尝不是呢?”他眼尾出现了清晰的泪痕,我呼吸一滞。

    他说的确实没错,如果他死了,我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你疯了,宫远徵!”

    *

    那天在浴房争吵之后,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默契地躲开对方。

    他没再逼我喝前尘尽的解药。

    晚樱将点心在桌子上一一摆好,又替我斟了一杯茶。

    我拿起一块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多?”

    “膳房说是角公子吩咐的,您体弱需要好好调养。”

    我垂眸犹豫片刻,“要不你把这几盘拿去给徵公子。”

    我莫名觉得他会喜欢甜食。

    晚樱笑意吟吟,“二小姐这是关心徵公子?”

    我嘴硬道,“才没有。”

    “二小姐有所不知,自三年前您坠崖后,这还是第一次有甜食进徵宫。”

    听到这话,我微微一怔,看来我的感觉有时候也不一定准确。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宫远徵不是爱吃甜食,他只是喜欢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