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周小琴一直很沉默,进了家门后,她边收拾耳环吊坠,边道:“老江,你说我怎么有点心慌呢。”
“你啊,要学会放手。”江卓维说道,“瓶儿现在也成家了,总要让她自己去过日子,去经历。”
“我就是舍不得。”周小琴说,“我就这么一个闺女。”
“那瓶儿不也是我闺女吗。”
“老江,我跟你说实话,那天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就想开了。什么结不结婚,嫁不嫁人,瓶儿开心就好。”
江卓维叹气:“早跟你说少操心。现在瓶儿如你愿嫁人了,你又舍不得。你说你不是纯粹找罪受,折磨自己吗。”
“那能一样吗。”周小琴瞪他。
“没什么不一样,全在于你心里怎么想。”江卓维给她倒了热水,让她服药,“你啊,好好休息,可别忘了医嘱。”
“知道了知道了。”
周小琴正喝水,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江瓷放下钥匙,往客厅走。
“你怎么回来了?”周小琴瞪大眼。
江瓷郁闷:“我不回来能去哪?”
“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江瓷:“……妈,你说什么呢。”
“哎哟,妈是过来人。”周小琴勾着她的手往房间走,“小鹭人呢?”
“回家了。”
江瓷没理会周小琴在耳边的唠叨,她根本没想好要不要和鹭时住一起。她脱了大衣,转身拿睡衣进浴室,放在置物架上,开始卸妆。
周小琴也不走,就靠在门框边:“你结婚了不和小鹭住一起?”
“结婚了我就不能在家住吗?”江瓷顶着一脸白,扭头看周小琴。
“你缺心眼呢,放这么优秀的老公在家,你就不怕他出轨?”
“那就离呗。”反正也是假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哪有第一天就说离婚的,不吉利!”周小琴上手拧她,江瓷吃痛嗷了一声。
“妈,那你舍得我走吗?”
“舍得。”周小琴说,“不过话说回来啊,要是暂时不打算要小孩,就做好措施。等你和小鹭两个人都做好准备了,再备孕也不迟。”
江瓷闭眼往脸上抹洗面奶,嘴里胡乱应着。周小琴看不惯她这模样撂下一句你就仗着小鹭宠着你可劲作吧。
江瓷有点想笑,鹭时真该去试一试当演员。脸帅,表情很自然不油腻,能吊打不少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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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江瓷下班就回家,周小琴实在搞不懂现在年轻人到底是什么相处模式。她悄摸给鹭时打话。
于是当江瓷看见鹭时出现在工作室时,有一瞬间的愣神。距两家正式结为亲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这期间她一直住在家里,也只跟鹭时吃过一次饭,她至今无法习惯两人身份的转变。
“怎么过来了?”江瓷放下手里的活。
鹭时笑笑,放下手里的餐盒:“阿姨让我过来接你回家。”
“回……家?”
鹭时替她打开餐盒,一层一层拿出,摆好,又将筷子和汤勺底给她:“阿姨今天帮你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叫了搬家公司。”
江瓷忙了一天,脑子缺氧慢半拍:“搬哪去?”
“我家。”
江瓷:“……”
鹭时又说:“阿姨还说,你再回家,就断绝母女关系。”
江瓷差点被汤呛到,鹭时扯纸巾给她,轻拍她后背。她缓过来,默声喝完汤,看向鹭时扯了扯嘴角:“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不是早就说好了么。”
之前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因此在领证前几天,他就叫了保洁过来,打扫主卧腾出给江瓷,他搬去客卧。只不过,江瓷一直迟迟未来。甚至连面也没见过几次。
江瓷本打算在工作室忙之前落下的工作,但鹭时就在工作室里等她,她也不好多耽搁。收拾了个人物品,闭店离开。
文创园离鹭时的小区当真近。几个红绿灯的功夫就到。鹭时开得慢,带她认路。
进电梯时,江瓷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有些恍然,但更多的是无措。她真的要和鹭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蓦地想起宣文文的话,什么同床共枕,什么do着do着就happy ending……她应该不用和鹭时到这一步吧,毕竟是假的。
“行李我都给你搬进卧室了。不过还没拆开。”鹭时说着,让江瓷录指纹。
“麻烦你了。”她说道。
“不会。”
开门的瞬间,两只手差点儿交叠。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微妙,反而不如之前自然。视线也是一触即离。
江瓷跟他进门,鹭时也有些拘谨地碰了碰鼻子:“江瓷,我这边刚搬进来没多久,你要是觉得有需要添置的物品,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她抿唇点点头,跟着鹭时进了一间卧室。他说道:“你就住这一间。”
江瓷打量布局,明显能看出来是主卧,连着衣帽间,她的行李和周小琴给她打包好的纸箱,在衣帽间堆着。她有点犹豫,明显是她鸠占鹊巢了:“其实我住客房就行。”
鹭时笑笑,带她看隔壁的房间:“这边是书房。鹭岩平时来住最里面的客房,他可能周末回来,你要是介意的话——”
江瓷摇头:“不会。”毕竟这个家是鹭时的家,她哪有资格左右。
鹭时推开另一间房间,江瓷的脚步却是一顿,停在门口。
房间是空的,靠墙摆放了置物架、工作台,而阳台上那白色的器械,赫然是一台家用电窑。电窑的另一旁,拉坯机的纸箱封得严严实实,还未拆箱。
江瓷眼里满是错愕,一时忘记言语。鹭时竟然为她准备了一间小小的工作室。
“你……”
“机器的牌子拜托了朋友打听,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常用的那些,陶土我没准备。”
“鹭时。”江瓷抚摸着电窑的盖子,望向他,“谢谢你。”
鹭时被她的目光锁定,有些不自在地碰碰鼻子:“其实准备之前,我还担心不合你心意。”
“不会,我很喜欢。”江瓷抿着唇笑。其实鹭时没必要非得为她做这些。
“喜欢就好。”鹭时说。
清脆铃声响起,鹭时和她说了一声,进了书房。大概是学校的工作吧,江瓷想。
她在电窑前站了一会儿,打开盖子看,又重新合上。屋里改了电线,还装上散热的空调和排风管。江瓷轻呼出一口气,心里无比复杂,夹杂太多情绪,甚至超越了她住在鹭时家的顾虑。
书房的门已经紧闭,江瓷瞧一眼,说服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愁些有的没的,不如收拾她的行李。
她回到房间,床上用品已经铺好,卫浴用品也全是新的。她只需要往衣帽间整理她的衣物。七八个最大号纸箱堆叠,江瓷怀疑周小琴把她房间全清空打包寄了过来。
她才拆了两个纸箱,周小琴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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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通话。
周小琴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江瓷无奈道:“妈,你怎么没跟我一声。”
“我都说了一个星期了,也没见你动弹。”
“……”
周小琴责备地看她一眼,接着道:“我和你爸商量过了。打算给你在同一个小区买一套,当婚房,小鹭也同意——”
江瓷心里一惊,忙打断:“妈!打住打住!”再不打住,她和鹭时这协议结婚真的越搅越乱了。就像本是黑白分明的调色盘,现在慢慢渗透,分界线开始模糊,甚至被画笔一搅,有一小部分融合在了一起。
“怎么了?”
她头疼:“妈,当初不是说好不干涉我和鹭时吗?我们有自己的安排。”
“你个傻孩子,得会为自己争利益啊。”周小琴说,“小鹭他真想空手就娶我闺女啊。想得美。你那个首饰盒里有一张卡,你收好了。”
“什么卡?”
周小琴啧了声,觉得自己的闺女是不是太恋爱脑了,到底随了谁?“银行卡,你爸说彩礼的钱让你自己拿着。行了行了,你徐姨过来了,先挂了。”
周小琴挂断视频,江瓷开始翻箱找首饰盒。终于在最后一个纸箱里头的衣服收纳袋里,看见首饰盒。
首饰盒眼生得很,是一家老牌的黄金牌子。是她的吗?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很少戴首饰,也没到热衷买黄金的阶段。她的饰品大多都是小众有设计感的银饰、k金,或是一些珍珠首饰。
她拧了下眉,打开。又是一愣。
不仅有五金,还有金条。她翻了翻,找到了周小琴说的银行卡。她拿起那张卡,正反面翻看,沉默了很久。
鹭时什么时候背着她准备了这些?他未免也入戏太深,真的没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她拿起首饰盒和银行卡,咬着唇,来到书房前。她摸不准鹭时是否在忙,是否会打扰到他。可这事不说清楚,她大概也无法安心入睡。
江瓷在门前犹豫许久,未敲开门,那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怎么了?”鹭时问,“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他看见门缝的影子,那影子在动,敲门声却迟迟未响。他怕江瓷不自在,犹豫很久,也才主动开门。
“你还在忙吗?要不,我晚点再找你。”
鹭时垂眸,看见了她手里拿的东西,想起那枚躺在抽屉里的玉镯,大概能猜得出来江瓷找他是为了何事。
他笑容不自觉转淡:“江瓷,这些我们回头再商量好吗?奶奶说结婚的事情不能敷衍,更何况,叔叔阿姨也才会更放心。”
他又搬出同样的理由,她无法反驳,但她也无法心安理得接受。江瓷没有和他过多解释,只说:“还是你保管吧,我怕弄丢了。”
江瓷将首饰盒交与他,便转身回房。鹭时拿着还带着余温的暗红色盒子,只听见一声反锁声,敛眉回了书房。
电脑里的网络会议未断,鹭时坐下后,萧铎头像的麦克风在闪动:“刚才是谁在说话?怎么突然走开了?”
“不好意思,刚才媳妇过来了。”鹭时说道。
音响里一片沉默,没过一秒,继而响起异响。有咳嗽的,有惊讶的,不知是谁喷了口水出来。
萧铎扬声:“你的谁?”
“我媳妇。”鹭时沉声回答。
那边噤声许久,声音变淡了些:“是江瓷吗?”
鹭时握鼠标翻项目书的动作微顿,咔哒声停止,不禁蹙眉,问出声:“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