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有银在家,那么家里熬药洗衣扫地,都不用章小水干。
泥炉子添了根柴火,慢慢熬着。泥炉子虽然自己糊的糙,但章有银特别满意。因为李瑜还夸他聪明了,而且水宝也夸他厉害了。
泥炉子外缘特意做了一道外圈,不同的时节可以烤不同的东西。秋冬野板栗、橘子、土豆、红薯、花生等。
比如现在章有银放了四个洋芋慢慢烤着。家里人饿了还可以先垫垫肚子。
收拾好家里,章有银就走到屋檐下,问媳妇儿今天要干啥活计。
李瑜叫章有银把地里的苞谷起拢除草,地不远,就在家里两道田埂附近。
章有银扛着锄头和靠椅走前面,李瑜慢慢跟着,他单薄的身形在高壮的章有银后显得越发病弱。章有银只要在家里种地,都会把他带在田间。大夫也说不能长时间躺在屋里,需要多晒晒太阳。
李瑜坐在田梗上,一边指点章有银干活,一边回头看河边。林四背着儿子的小竹背,两人好像边走在边说什么,水宝那笑声在外面从没这么开心过。
“哥哥,真的吗,你说那个草真的能卖钱?”
章小水望着林四,眼里充满闪闪的希冀。
林四说能卖钱的草其实就是夏枯草。只是因为消息闭塞,只少部分人知道药摊子收着卖钱的。林四知道,是因为他家隔壁巷子就是收药草的摊子。
这药草摊子也不是药材贩子,他们也不会炮制或者种植药材。只是在镇上偏屋支个小铺子,收集乡间百姓卖的橘子皮、晒干的鱼腥草、夏枯草、积雪草等常见好处理的草药。
草药摊子的药材不会直接卖城里药铺,而是积少成多转手卖给路过的商队。太平年间,这样比卖给药铺价格高上三四成。
但如今到处战乱,没了商队来往,镇上的药材铺子对外收的药草渐渐少了。甚至不开摊子收陌生人的。导致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以为不能卖钱了。乡间里采摘的自然也就没了。
所以林四说这种路上随处可见的草可以摘着卖钱,章小水才那么震惊。
这路上其实到处都撒的金子?只是他不认识!
章小水看着河边一片片开正旺盛的夏枯草,心头激动的不行。以前只觉得它好像小宝塔还开着蓝紫色的小花比较漂亮。现在看,果真是能赚钱的小宝塔啊。
林四看见随地都是也有些热切,双手挥得快左一个右一个的摘了起来。
两人摘的入迷,小背篓很快就满了半背篓了。章小水的小背篓本身就很小,装一把掐根的红苕藤都够呛。装稻谷也就五六斤。章小水也才三十斤出头。
指尖掐着夏枯草的发出砰砰的小脆声,章小水是掐一个丢一个,看起来忙的手舞足蹈的。
林四都是掐着挤在手心里,一次摘四五个后再丢背篓里。那一丢潇洒酣畅的很,簌簌声好像铜板碰撞的声音。
章小水也有学他,只是他手掌小,一次摘三个后就得往背篓里丢了。
“喂,章小水,你在摘什么?”
虎仔和小伙伴一来河边就看到两人摘的一脸兴奋。那架势好像饿肚子的老鼠钻进了米缸,大吃狂吃,头都不抬一下的。
章小水没功夫搭理他,头也不抬道,“夏枯草啊。”
“这可以干什么?到处都是嘛,看你那样子像是捡金子似的。”虎仔嘀咕道。
章小水想也没想道,“就是能……”
林四扯了他手腕一下,章小水没反应过来疑惑望他。只见林四沉着脸对虎仔说道,“天气热我舅舅身体不好,摘这些熬汤喝了能凉快些。”
章小水眨了下眼睛,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
虎仔对两人说的话没有存疑,毕竟李瑜身体不好大家都知道。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也是自己搞土方子,寻摸些草药熬水喝。
而且,虎仔心里还有愧疚。昨天他被恶臭的药味熏吓跑掉,回头就告诉他娘章小水家里好臭好黑。
他娘可爱背后说这些了。
只是村子里大人好像一年四季都忙农活,不爱串门说闲话。晚上乘凉都只在自己家。
他娘嘴巴憋不住,就爱在家里叨叨,虎仔说完还等他娘附和呢。
可他娘听了只叹气,还说他做的不对。
叮嘱他以后不要在章小水面前说这些。
虎仔不懂,他娘一下子就揪着他耳朵说要是她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你这榆木脑壳就懂了。
虎仔从未想过他娘会生病,毕竟他娘一吼,隔壁大村都能听见他又挨骂了。
但一想到他娘要是这样病了,虎仔顿时心里难受害怕得不行。
昨晚还给他娘倒了次洗脚水,结果一脚踩滑差点把木盆摔坏了。
他娘只骂骂咧咧心疼地捡起木盆,完全不在乎他摔的四脚朝天,倒是家里的狗跑过来叼着他袖口拉他起来。
虎仔当时就说娘不如狗,又遭一顿打。他娘还说你可知足吧,你看李瑜想打孩子还动不了。
此时,虎仔有些同情地摸了摸自己昨晚挨打的屁股,又有些心虚地看着章小水。
于是他也撅着碎成两瓣的屁股,弯腰摘夏枯草。
林四一直警觉他,“干什么,谁要你摘了?”
虎仔把手里两朵夏枯草往章小水脚边的竹背里丢,扬着浑圆的下巴道,“你谁啊,我是章小水最好的朋友,我就是摘怎么了?”
林四见他把夏枯草往背篓了丢,没再盯他,只弯腰继续摘。
但虎仔不乐意了,推搡这个比他还高壮些的林四,略有敌意道,“你谁啊。”
林四一把揪断脑袋似的扯断一颗夏枯草,章小水见状忙拦在两人中间,“虎仔,这是我哥哥。哥哥,这是我朋友虎仔。”
虎仔气焰下去了点,补充道,“是最好的朋友!”
章小水嗯嗯点头。
林四看了章小水一眼,见他被虎仔抓着问是他哪家亲戚的哥哥,一心像是和他比个高低远近似的。十足的蠢货。
“他是你什么亲戚家的哥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家还有亲戚啊,真神奇。”
他们村子里可没谁家有亲戚。倒是有家人在附近大村子给自己找了个亲戚。虎仔家也没亲戚,他还是独子,所以一听到亲戚家的哥哥就很好奇。
“我小叔家的儿子,我表哥。”
“啊,你们家还真有亲戚啊。家在哪啊。”
章小水被虎仔问的话缠的晕,太阳又逐渐大了起来,他惦记着这片夏枯草懒得回答。
虎仔这下还挺上道的,一边扯一边问,章小水这才搭话头。
“以前家在哪我不知道,但今后我家就是他家了。”
“啊,那这真是表哥?”
“虎仔,你还下河去不去?”
一旁三个孩子催虎仔下河玩,虎仔想听章小水说哥哥的事情不想去。
其中一个叫山子的孩子道,“亲戚有什么好的,每次去隔壁村走亲戚,那些哥哥们都嫌弃我,他们来到我家什么都抢我的,我的弹弓都被抢去了,我爹还说我小气耍脾气。我才不要什么哥哥。”
山子他爹在隔壁村找了个干爹要他来当孙子。
干爹家五六个孩子,每次来山子家,山子就感觉在遭难。原本他在家里是独子山大王,那些所谓的哥哥来后,他变成了丫鬟奴仆似的伺候人。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别人,一言不合还挨打挨骂。
他不懂他爹为什么要认个干爹,村子里就他家有讨厌的亲戚。他爹明明是威风的工头,村里人的活计多半都是他爹牵头的。
“有了哥哥,原本属于自己的都变成了别人的,他们都会抢你东西欺负你!”山子愤愤道。
山子说完,虎仔震惊了。
虎仔呐呐道,“啊,那我不要做这样讨人厌的哥哥。”
他娘有身孕了,他明年就要做哥哥了。
山狗村二十四户都是逃难过来的,每家只分两亩薄田。虽然可自行开荒,但开了六年的山地荒地难养肥。至今也只种了点豆子和苞谷,没什么产量。
外加上外面还在打仗,征收粮食、人头税严重。大人都勒着裤腰带吃不饱,谁都不敢生孩子作孽。
村子里大多孩子都是独子。
也就这两年,手脚勤快有盘算的村民存了些家底,想把根扎深才打算继续要孩子。
虎仔家就是这样,他爹娘都是种地一把好手,三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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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十亩地还把生地熬熟了,日子稍稍宽裕些。
“章小水,那你可怎么办?你哥哥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虎仔很义气道。
山子明显比较有经验多了,从实际问出最关切的问题,“你那哥哥在你家住多久?”
章小水也是头一次听到原来有哥哥这么可怕。
他拧着眉头没说话了,只手里还在摘夏枯草。
山子以为他没摘夏枯草,章小水就不回答他的话,于是也跟着摘了起来。
终于,小竹背快装满夏枯草时,山子和虎仔都忍不住催促了。
“说啊,难不成你是怕你哥哥了?”虎仔问道。
山子见平时冷酷的章小水此时满脸混乱摸不着北的样子,霎时有些幸灾乐祸道,“你不会被你阿爹哄着了吧。我告诉你,我爹也这样说我好好照顾哥哥,他就给我买糖吃!结果我受了好几年气了,一块糖都没有!”
说到最后,竟然委屈的起了泪花。
章小水被吼了一顿,他可不受这气,原本混沌迷茫的脑子也清醒了。
他道,“那是你爹,我阿爹绝对不会让我受哥哥的气!而且你说的那是你哥哥吗?那是大人口中的祖宗吧。你爹自己不供着反而让你跪着当孙子。你真可怜。”
虎仔长大嘴巴,惊讶地看着章小水那水灵灵的小嘴巴。
这骂人的话咋就和他娘这么像呢。
章小水被盯的眼珠子转溜不看虎仔,虽然就是听虎仔娘背后蛐蛐这样骂人的。
章小水转头一看山子,山子眼里的泪花爆满了,盯着章小水又怒又气又委屈。
山子越想越伤心,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了。
谁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哭一次挨打一次,他现在都不敢在家里哭了。
章小水没哄哭的经验,他家的猪仔也不会哭。
于是不知所措的章小水只默默看着山子哭。
山子哭了片刻,见章小水一脸冷漠的看着他,恼羞成怒道,“就你成熟了不起,你有本事今后别哭!”
章小水茫然,这关他什么事情啊。
他才不会在外人面前哭鼻子,真丢人。
章小水准备背着小竹背回去,望着四周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眼一看,不见林四踪影。
这边河滩都是沙子灌木和遍地的夏枯草,河滩前有一排柳树,章小水扫了一眼还是不见人影。
他心里有些急了,连忙背起小竹背往家里跑。
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背篓里的夏枯草颠簸撒了一路。他也没注意,一心想着要在家里看见哥哥。
是不是哥哥听见他们说话生气了。
他一定要好好哄哄哥哥,让哥哥不要担心。
可他慌里慌张跑回家里,家门锁着没有人,章小水彻底慌了。小竹背胡乱丢地上又朝河边撒腿跑去。
越跑心越乱,太阳晒得他眼睛看不清,睫毛交织黏糊着,眼前明晃晃一片出了水雾光斑。
他明明答应阿爹要好好照顾哥哥的。
结果他把哥哥气跑了。
跑到河边,只虎仔山子等人在河里玩水。
汗水侵入睫毛后流到眼睛里有些咬着痛,他抹了把脸,急吼吼担忧大喊道,“哥哥!”
“哥哥你在哪儿!”
一遍遍空荡的回音,一片片刺眼的阳光,让章小水心跳加快。
章小水抖着稚嫩的嗓音,太阳下他脸又红又白,砂石地里泛着热热的白光,他着急地在夏枯草旁边跑来跑去找。
章小水一边喊一边朝灌木里跑,噗通一声,脚底被石头绊倒,手掌摔着撑地,手心擦破火辣辣的疼。
章小水眼底的泪花终于忍不住了,坐在发烫的沙石子上嚎啕大哭。
原本在河里玩耍打闹的虎仔和山子都摸上了岸,跑来问章小水。
“你咋了?”虎仔担心问道。
山子也就默默看着他哭。
章小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我,我,我把哥哥弄丢了。呜呜呜……”
章小水双手撑地慢慢爬起来,也顾不得手心灼痛,呜呜咽咽道,“都是我不好,哥哥才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