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道,“小章,你跟着我来屋里。”
章有银哦了声,走几步后才想起回头给林四道,“进去递户籍,很快的。”
林四沉着脸点头。
然后看着章有银进了大堂,村长斜瞅他一眼,抬手把一扇门砰的砸合上了。
大门一关,程武还回身按了按,像是确定关紧了。
下一瞬,刚刚还威风彪悍的程武,挽着章有银的手臂眼睛红了。
“大哥,小弟不想活了。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事啊,这村长太难当了,里正也太恶心了,我想拖着刀子捅了他!”
章有银刚从胸口内兜掏文书,就见村长抱着他胳膊哭了,一脸吃惊又疑惑地看着他,“我这是户籍,不是给死人烧的纸钱啊。怎么看到这个户籍就不想活了?村长,你是不是也缺钱用,抢着先走一步收纸钱?”
程武:……
他抽了一下,哭更猛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在程武这儿流血流泪不丢人。他实在没地方发泄了,只抱着章有银哭。
章有银还捧着文书呢,眼见一大颗泪珠要丢在文书上,章有银忙把文书护在怀里,一把将肩膀上的程武推开。
被推地趔趄的程武没生气,反而欣喜这份熟悉吃惊地看着章有银,“老大,你脑子好了?”
章有银脑子里一心惦记着文书的事情,可是村长话多又快,把他脑子说懵要忘了正事。于是嘴角无声重复嚅嗫李瑜交代他的每一句话,没听外界的程武他嗷嗷的什么。
“老大老大,你脑子好了?”程武不死心追问。
章有银嘴里默念的句子被强行打断,他只得回应外界,“你脑子不好吗?不然怎么会这么问呢?”
……程武看着章有银真挚诚恳的眼神,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到底是傻还是骂他。
程武泄气,又觉得这狗娘养的日子他不想活了。
但转眼一想,他老大傻了都还乐呵呵的,他只是头脑简单而已,理应更加努力活着。
而且,要是没章有银带着他逃出来,说不定现在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他十五岁时被强征入伍。刚上战场吓得直接晕死过去,为此还被绑在军棍上示众警戒新兵蛋子。
章有银就不同,他很快就适应了拿刀杀敌的日子。而且很会来事,杀的人头都不聚在手里,全都上交给伍长。
程武那时候就明白了,即使他有一身蛮力,想要靠军功出人头地多么艰难。在战场上他想要别人的命赚军功,敌军也想他的命。好不容易杀了几个人头,要是不识趣及时孝敬,捏在手里的人头就不是军功,而是催命符了。
从伙夫到将军都想赚军功,人人都往那尸骨累累上爬。可底层出身的将士手里捏着的人头,变成了世家大族弟子掠夺的宝贝。他们拼死换来的东西不过是为别人镀金的梯子。
所以很多新兵和程武一样,一开始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后面就只一心保命,想要逃离这永远游不到岸的血海。
五年过去,程武跟着章有银混,日子还算好过。好几次差点丢命了都是章有银救了他。章有银也是个人才,在上司压榨剥削军功的情况下,还是混到了百夫长。
而且章有银手下的士兵只听他的话,又各个训练得身手不错,作战时阵法杀敌配合的默契,章有银多次在战场上崭露头角。
但章有银的出挑最终还是迎来了灭顶的打压。
当时的校尉忌惮章有银,生怕他爬到自己头上去。于是向都尉举荐章有银以及他手下的人全编入先锋军。这和敢死队没什么区别了。唯一的区别是,他们都怕死。
程武多次想劝章有银带着兄弟们逃了,但是这话谁都不敢开口。高压生死环境下,每个人神情变化的蛛丝马迹都难遮掩。
但他没想到的是,章有银主动带着他们逃了。
事后他问章有银如何舍得往上爬的机会,他明明就要出头了。
章有银道,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跳不是傻子?
那次战役,章有银一开始就不看好,结果只差全军覆没。
当然这种情况下,还是派了一只队伍追杀他们这些逃兵,最后兄弟们分散逃了,他和章有银混入了逃荒的难民里。
后来,章有银为保护一个哥儿后脑勺挨了一棒子,醒来后就痴傻了,什么都不记得。眼巴巴记得拽着只见一面的哥儿,喊媳妇儿。
他们还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却都不记得。程武磨牙生气的很,见色忘友。
但这么些年过去,程武细细琢磨出了味道,比如那么多朝西南逃荒逃战乱的队伍,章有银为什么就偏偏选择这支。很明显就是奔着找人去的。
当时章有银为救一个哥儿痴傻了,他还担心那哥儿嫌弃傻子,没成想人家还挺知恩图报的,竟也带着傻子跟着大部队来这里定下来了。
被安置在这个山狗村后,程武在一群饿的两眼发绿光的难民里成功夺得村长之位。
程武也不是想当什么有权有势的官儿,但他也知道村长威风,起码可以照顾痴傻的章有银。
又因为他们是逃兵要小心掩藏身份,所以一直假装是在逃难路上认识的,包括他婆娘都以为他多次私下照顾章有银,只是出于对傻子的同情。
可是当村长和当兵完全是两个概念。当兵只要一身蛮力跟着章有银杀人就好了,当村长他得被里正像罚孙子似的挨骂挨批。
关键是他还分不清哪些是骂他的,哪些是正常的。他有时候无比羡慕章有银,他这脑子要真和章有银一样笨就好了,别人骂反正他也听不出来。不至于他现在知道别人骂他,但是他干瞪眼不知道如何反驳。
昨天集会去,他拒绝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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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从山狗村摇人,去城里服徭役的事情。
这些年来,里正经常从他们村抓人服徭役,理由是其他村子的壮丁都入伍了,那徭役就该从山狗村出。还说他们这些流民要是没周围乡邻提供种子、接济粮食,借他们农具,最开始几年怎么能落脚。
真气人。
吃他们一口米,这恩情就永远别想撇干净了。
很多次程武都被逼的两眼赤红想一拳宰了人,但是他记得章有银说过,想要在村子里安稳过日子,一定不要动武暴露身手。
他快要憋成王八了。
他刚刚坐在屋檐下想昨天里正说的话,想了一天一夜后,他终于知道怎么反驳了。
可一回头,他婆娘昨晚就收拾包袱回娘家了——他婆娘是里正的女儿,家里排行老三。
并且时常对他说,“我嫁给你不是因为你是村长,而是我嫁给你你才是村长。”
还经常阴谋猜测他不安好心,对章有银好是不是图人家美貌夫郎。
一直忍气吞声的程武吼了女人,女人当即就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给他上眼药水。
程武越想越觉得日子过的窝囊,回想起往昔神勇的章有银,不禁再度哽咽道,“老大,我被欺负的好惨啊,你快给我撑腰啊!”
章有银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村长在说什么。
程武抹了把眼泪,挥手苦笑着竟然真乐了,“算了,小章现在是连工钱都取不回来的傻子。”
说着说着,程武又苦涩想哭了。
都是他不中用,以前跟着章有银身后一身蛮力只管杀人。现在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还被人拿捏要挟恩情。空有村长身份,不知道怎么利用,全村一盘散沙防备心太重。
要是他有用点,章有银的工钱他也能帮忙讨了。
程武心里愧疚,看着一头雾水诚恳耐心等待他的章有银,他起身去屋里翻了翻。
狗日的,他攒的几个私房钱都被带走了。最后程武从卧室里的柜子里掏出一包油纸,塞章有银怀里,“老大,我这儿也没什么东西了,这饴糖你给嫂子水宝吃。”
一直懵懵的章有银听见是饴糖、水宝眼睛有神了,他推着不要,“阿瑜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多次同生共死成了别人,程武咬牙,“就当我给他们买的。”
章有银霎时戒备推地更厉害了,“我能赚钱给他们买!我不是傻子!”
程武听着难受,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他哭得正伤心难受时,章有银小声凑近问道,“村长大人,我侄子的户籍……”
得了!
刚和里正岳丈吵架、和他女儿吵架,把人都得罪了,现在又要当孙子去求人了。
哼,也是看他们有点用处才低身下气求人,不然早就一拳锤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