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中秋(三)
    江絮侧身,直直的看向他朝自己走来,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今年的除夕宴上。

    事关晋王,贺孤玄来的很快。见到太后在场,他依礼拜见。

    得知落水的两人已经被太后先行送到永安宫,他又向太后道谢。

    “不用如此多礼。”江絮淡淡开口,“只是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明日不知如何向安顺候言说。”

    裴语棠在宫里落了水,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晋王搂在怀里,表面的文章她还是要做一做。

    “此事不必太后操心,朕自会处理。”

    江絮点了点头,本来她也没打算处理,互相简单的问候了几句,两人擦肩而过,她带着侍女回了永安宫。

    太后跟圣上一走,又出了这样的事,留下的众人也没了兴致。

    本来热闹的中秋宴,草草了事。恰巧此时起了大雾,怕是要变天了。

    没想到太后如此貌美,只是年纪轻轻却要困在这宫墙里。她盘算着回李家要向大伯打听打听太后的事迹。

    不知道大伯在什么地方,这样一闹应该可以回去了吧,她今日穿的单薄,没想到这天说变就变。

    等他们都走后,宋彦心有余悸:“竟然真的是赵有思,还好云祈跑的快。”

    “赵有思跟赵云祁是一母同胞吗?”

    刚才她瞧的分明,赵小姐的神情...

    “赵有思是他最小的妹妹,他行二,上面还有个哥哥,你不是仰慕他已久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李书颜翻了个白眼,刚才丢的脸还不够多吗?

    “我是仰慕他,又不是仰慕他全家,做什么要查的如此清楚?”

    宋彦一阵纠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跟赵有思一起落水的小姐是谁?”那女子会不会被指给晋王,她一时好奇不已。

    “你是说裴语棠吗?她是安顺候的长女,”宋彦突然压低了声音,“她曾经被称为长安双殊,指给韩王为正妃,可惜韩王后来得了急症病逝,她就蹉跎至今。”

    “双殊?还有一个是谁?”李书颜看向宋彦,略有遗憾,“那肯定美貌异常,只可惜今日她这副模样看不真切。”

    “还行,”宋彦含糊道,突然低下头去拽她的手腕:“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你怎么细胳膊细腿的,跟个姑娘似的。”

    说着还要去撸她的袖子,李书颜气的一脚踩到他脚上。

    宋彦一手捂着脚一手指着她,满脸不可置信:“我不过看个手腕,你这也太狠了。”

    李书颜趁机抽回手,冷哼道:“下次不准动手动脚,不痛不涨记性。”

    “你又不是大姑娘,看个手而已。”

    “看个手也不行!”

    “李兄如此小气,”宋彦贱兮兮的凑近,“上次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吗,难道你不得配合一下?”

    “滚滚滚!”

    人群渐渐散去,两人边闹别往回走。

    “李大人留步。”

    李书颜回过头才发现一个面生的太监一直跟在她身后喊着。

    她跟宋彦停下脚步一阵尴尬,刚才的对话没被人听去吧?

    “公公何事?”

    “李大人留步,圣上有请。”

    李书颜不自觉的看向宋彦,他在宫里行走,肯定知道这是不是御前的。万一被人骗去杀了或是栽桩陷害怎么办,她可是看多了这类的故事。

    宋彦今晚难得的一次默契十足,微不可察的朝她点了点头:“圣上有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要找你?”

    李书颜茫然摇头,自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再也没有交集,她怎么会知道圣上找她做什么,难道是讨论案情?

    “你帮我跟大伯说一声,让他不用等我。”她朝着宋彦道,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太监适时插嘴道:“圣上已经派人前去传过话了,李大人不用担心这个。”

    这就再好不过,李书颜跟宋彦别过,跟着太监一路向逆行。

    含凉殿外,钱丰候在门口,见着他们过来,笑着招呼道:“李大人,圣上等着了。”

    哪怕有宋彦证实太监确实是御前的,她也仍然提心吊胆。直到到了此处,李书颜才松了一口气。

    不怪她胆小,没见赵有思这样的身份都有人想要动歪心思,她一个小人物自然要小心为好。

    李书颜进了殿内,里面空无一人。

    一张九龙雕花罗汉床,上面未放置炕几。右边是多宝阁,玉器,漆盒,文玩,琳琅满目。

    床的对面挂着一幅山水画,上面还有题字。

    这里凉风习习,明明在室内,也不知道风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相必夏日在此处定是凉爽至极。

    这应该是避暑的寝居,只是此刻天气已经转凉,她站在室内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等了有好一会也不见有人,倒是有太监过来奉茶。

    今日为了进宫准备,她一整天都没有喝汤汤水水之类的东西,刚才在席间又吃了不少油炸的肉食。本来还不觉得,此刻一见这个瞬间口干舌燥。

    久等不至,她干脆走过去在罗汉床上坐下。

    片刻后,贺孤玄才从偏殿出来,带着一身水汽。

    有别于之前的刻板印象,今日他一身黑色常服,金色龙纹张牙舞爪点缀其间,整个人冷冽卓绝。

    李书颜见他出来,连忙起身行礼。

    “坐下吧。”贺孤玄压了压手,在另一侧落座。

    刚才独处时不觉得,这会跟他面对面坐着,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拘谨的往外挪了挪,手搁在腿上放的端端正正。

    他静静的看着,想起除夕在县衙,十二也是像她这么坐的,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入乡随俗,不是你说的吗?只有你我二人时不必拘礼。”

    他眸色沉沉,直直的看向她。

    李书颜抬头视线与他相触又急急撇开,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张着嘴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不该当真。

    贺孤玄见她的样子,知道不能心急。

    毕恭毕敬的人太多了,不缺她一个,背后捅刀的人也不会表现出苦大仇深,他回宫后才格外怀念那短短的几日。

    眼前这人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或地位对他如此,哪怕是个素不相识的人,她也会如此作为。

    “久别重逢,难道你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李书颜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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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样的感觉更明显了。

    她想说的话多了去,不过身份变了,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眼下又冷又渴,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圣上找臣来是为了何事?”

    贺孤玄起身渡到一边:“一会就知道了?你跟我来。”

    李书颜不知道要去哪里,狐疑的起身跟随。

    他吩咐季安下去准备,不经意的回头发现她整个人微微瑟缩着。

    “冷吗?”

    贺孤玄这才想起含凉殿引了水帘消暑,他是不觉得冷,可是女子本属阴,最忌寒凉。

    眼下外面又起了风,看来是要变天了。

    李书颜惊讶于他的细心,这里实在是有点冷,看样子他还要带她去殿外。她没办法说出违心之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去把我的披风拿来。”他命令道,别的衣物太过扎眼,披风只有同色暗纹,晚上应该看不出来。

    季安不在,自然是叫他。钱丰快速到偏殿寻找。

    他心下疑惑,圣上一向不怕冷,每年要在含凉殿住到重阳节前后才会移居,今日好端端的怎么要起了御寒的披风。

    他捧着披风进了殿内,惊恐的看见圣上拿起来之后披到了李大人身上。

    跟他一样震惊的还有李书颜,天子的衣饰是能随便上身的吗?

    然后她发现贺孤玄竟然亲自上手,给她系上了带子,手背擦过她的领口,她一阵耳热。

    接着甚至贴心的拉起披风自带的帽子给她兜上。

    贺孤玄看她整个人笼在一团白色的绒毛之中,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下应该不冷了吧?”

    “虽然有点冷,但不至于此。”这也太夸张了,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伸手把头上的帽兜推到身后。

    “既然不冷,那就跟朕走吧。”

    “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他在前面走着,季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转,带着一群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沿着太液池边一路过来,此刻人群散去,万籁俱寂,只剩灯火长明。

    “本来接下来还有的热闹,出了那样就事一切从简了。”

    定是指刚才两位小姐落水的事情,看来赵家的影响力还是很大。

    “本来还有什么?”她满是好奇。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池边,贺孤玄停下脚步,走在她的身侧。

    “大概还有焰火之类的吧,朕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司礼监还安排了什么,对照往年大致不止于此。”

    李书颜心思细腻,见他如此也没有刻意再落后一步。

    “那真的可惜。”她随口应道,突然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艘画舫。

    有别于女眷们赏月的游船,这个更小巧轻便。

    “到了。”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带她到这个画舫上吗,李书颜一肚子疑问,却不好表现出来。

    两人一齐上了画舫,画舫不大,只有一层,精致华美,长窗两边挂着重重垂幔。

    画舫不是赏景的吗?

    “挂着这么多的垂幔要如何赏景?”

    贺孤玄淡淡道:“自然有他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