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春的前一日，江弥杉约着方万宜买了些肉蔬，准备起春游的“零食”。
吃过午饭，江弥杉熬了锅卤水，下入鸡翅、鸡腿、鸭腿卤制。
卤货在灶上咕嘟散香，江弥杉从水盆里捞出方万宜切成薄片的土豆，分成三份，用竹篮沥水，接着又往炉灶里添了些柴火，往锅里倒油。
兰香抱着篮晒干的笋片，才走进屋就闻见香味，她将竹篮放至摆放着干货的木架上，走至灶边。
兰香看一眼灶台上的几碗香料沫，又望薄薄的土豆片，想到了常吃的零嘴。
：“姑娘要做炸土豆片啊？”
江弥杉：“嗯，做成孜然、辣椒和番茄口的。”
兰香：“姑娘都要带去吗？”
江弥杉：“只各带一些，其他留在家里。”
不算上李定卓与章文安准备的水果、干果与饼子，带去的零食已经很丰富了，卤货、奶油麻花、土豆片，还有主食饭团。
此生时，方万宜从储物间里走出，端着碗牛乳。
兰香目光又落至方万宜身上，打量起她淡色的衣着。
平日里万宜的装扮总是以素净为主，虽然有些艳色的布衣料，但也不见她穿，姑娘订首饰头面时，万宜也只是素净的小花，平日时平日，可明日不同啊。
兰香眼珠转了个圈，正要说话就被方万宜抢了先。
：“你瞧着我做什么？”
兰香又挪至方万宜身边，看她揉面，笑道：“再想明日怎么帮你打扮。”
方万宜：“……”
：“只是普通的踏春而已，何须如此？”
兰香并不赞同：“以我看话本、听书的过往来看，这绝不是一回普通的踏春，我与你打个赌，章公子必然会趁此机会与你表达心意！”
江弥杉转过头，望向面色顿时泛红的方万宜与老道的兰香，忍着没笑，听到油噼啪两声，又转回头，将土豆片倒进锅里。
有人的确已经提前和她打招呼，请她稍微突然有事，带着李定卓去其他地方逛逛。
这……还真不是一回普通的踏春！
方万宜装作没有听到，虽不知是否有这回事，但表达心意私下说就好了，还特意约踏青。
章文安必然是晓得她不会单独出去，因此还特意约了弥杉！
她低头用力揉面，耳廓却烧的火红。
兰香继续道：“所以，明日我为你好好打扮一番。”
：“我们万宜还是有几分滋色在的，对不对，姑娘。”
江弥杉翻动着油泡间灿黄的土豆片，肯定道：“对~”
方万宜耳朵更红了：“……”
兰香得了认同，嘿嘿笑了几声，心想还好她要去听书，否则就会夹在姑娘与李大人，万宜与章公子之间，去那边都不好，还是听书、逛街最适合她。
看方万宜难得害羞，兰香也不再多调侃，帮着万宜搅牛乳。
锅里的土豆片逐渐发脆，江弥杉捞起土豆片，抖几下漏勺，叠在一起的土豆片便咔咔脆响。
灿黄的土豆片当下略微膨胀，油光还在余热中嘭的一亮。
她望着油，想到表达心意的事。
主食她原本是只打算做紫菜包饭的，但李定卓却说想尝尝炸鸡饭团。
她好奇怎么李定卓会提这个，一细问才晓得，原来他早在和她坦白之前就已经惦记上了，为此还醋得没味口吃饭，做了出格的事。
江弥杉听完只道：“谁让你说是为了报恩的，你当初若早些说实话，还会醋炸鸡饭团？”
李定卓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我高估自己。”
哎。
油温又升起，江弥杉停止回忆，收回目光，她拿过漏勺，将已炸脆的土豆片倒入油中继续翻炸。
*
翌日，风轻日暖，山间迎春招展暖朵，鸟雀脆鸣回荡林间，滑过嫩绿掩映的树梢。
江弥杉挽着李定卓绕出花田，又好奇地望一眼在田中漫步的两人，唇角忍不住上扬，低笑一声转回头。
刚才在花田，章文安眨了数下眼睛，暗示两人离开，江弥杉便假借去卖茶的小摊休息，拉着李定卓离开。
江弥杉低声道：“真会选地方，挑在花田坦白。”
李定卓：“他提前就来过了。”
江弥杉诧异地抬头，对上李定卓的目光，：“真的？”
李定卓点头，说起章文安一路的小心翼翼：“他特意走来这片花田，一路什么也不吃，只喝水，怕牙齿渣着残渣，开口时惹方姑娘反感。”
江弥杉低声道：“万宜没这么挑剔。”
她倒是有可能······
李定卓没将章文安请教他如何袒露心意的事情说出，他的经历，似乎也没有多少参考价值，细节是如何，他更不想透露，只说了句如实说就好。
李定卓：“那是他的事。”
江弥杉无言轻笑，对这桩事，她一直秉持着不过多撮合的心态，许多的事情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改变，最坏的结果就一拍两散，形同陌路，就像脑袋里有两个小人，一个在说要相信爱情，一个又在说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去让自己的生活不止有爱情。
江弥杉：“是啊，那是他的事。”
两人往前走着，李定卓垂眸扫过江弥杉背后鼓鼓的布袋，这样的布袋，他也背着一个，里面装着些水果与糕点。
万峰山中并非没有食摊，其中大多食摊卖的是山茅野菜、池鱼虾蟹，谈不上可口，只是吃这份自然之味，踏春赏花，沿着山路而进，吃上口野菜粥饭，感觉兴许不错。
但弥杉有自己的主意。
：“你们想想，走累了，铺一张布在草甸之上，将吃食都放在上面，大家围坐着，一起吃饭卷、饮果汁、品点心，然后边玩纸牌，边吃食物，多畅快啊。”
李定卓收回目光，：“我想吃饭团。”
江弥杉：“炸鸡的？”
李定卓目光沉浮，：“嗯，炸鸡的。”
江弥杉停下脚步，从背后拉过书包，解开系着的袋子，从一片高低错落的食物中拿出油纸包着的饭团，上面还写着胡椒鸡，笑眼盈盈地抬手递给李定卓，：“这个加了胡椒炒的酱料，不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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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卓接过饭团，握在手心，饭团是个厚三角，刚好占满手掌，不大不小，填饱肚子兴许还差些，但用作垫底就很合适。
李定卓握着饭团，却没有打开，而是望着往四周观望了片刻，四处本是无人的，但山道间的忽从树影后窜出几个游玩的人，他握紧饭团，又收回视线。
江弥杉又从书包里翻出条手掌长的麻花，拖李定卓拿着，低头系书包袋子。
：“其实还可以带拌米皮的，只是调料不好装，否则就能将米浆蒸成薄皮，过一道水装盒，在用姜蒜、酱油、醋与辣油调个拌汁，放一些豆芽、韭菜、萝卜丝，一起拌了吃，酸酸辣辣，我能吃满满一盒。”
小时候春游的时候，她都会有一盒凉面或者米粉，长大了去露营，就吃烧烤火锅。
但林中燃火风险极高，备菜也不方便，这个想法也就只停在想的晨读。
李定卓听着，也随江弥杉的话语想象着，那似乎是简单的凉拌吃食，米皮软凉，遇上醋的酸，辣油的麻辣，再有爽脆的菜蔬点缀，该是十分可口的。
万峰山兴许满足不了，但也并非是没有地方。
李定卓眼中浮上笑意，：“不难，我在京郊外有温泉山庄，是皇上年初赐我的，你说的拌米皮，应该能做。”
江弥杉诧异地抬头，：“温泉山庄？”
皇帝也太大方了吧！
李定卓：“嗯，天然温泉，我还没去过。”
江弥杉系上书包袋，拿过麻花，想着一些看过的小说，思索起温泉山庄的事，虽然是赐的，但是未必不会有人以此为话头挑起风波。
：“你······不会因此被参奢华无度吧？”
李定卓没有想到江弥杉会想到此事，不由一愣，随后低低笑了声，剥开油纸，露出其中尖尖一角，白润的米饭，金黄的鸡肉，只看着记格外美味。
李定卓语带坦然：“我之所有，要么是积蓄所购，要么是皇上赏赐，若是有一丝奢华无度，等不到今日，我已经不是指挥使了。”
江弥杉：“······”
：“之前不会，往后，更不会。”
江弥杉咬一口甜软的奶味麻花，觉着这话太过肯定，人心隔肚皮，说不定就有人呢！
李定卓拿起饭团，看着她眼中飘过的各色情绪，半是玩笑地道：“有你在，我不会去做。”
江弥杉吃完，捏着麻花，：“我相信你，我也不会去做的。”
想到某些人口中的另寻他路，李定卓微微一笑。
:"日后想奢华一回，也只能靠我了。"
江弥杉笑着调侃完，又咬一口麻花，抬眼望向李定卓，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跟着咬一口饭团，四目相视，笑意就不住涌上了眉眼。
饭团与米饭有何区别，他说不上来，但炸鸡与炸鸡的区别，冷热之外，兴许是当初心中酸意作祟，即使当初是热的炸鸡，也食之无味。
而凉凉的鸡肉吃起来甚是香嫩，甚至无形间，他似乎感到了甜，一道可以钻入心中的甜，这是无法用糖、蜂蜜达到的。
炸鸡与饭团，的确美味。